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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頁     裘琍    


  無論如何,這些總是令人充滿期待的……「然後呢?」他忽然問道。

  瑪璃站起身,伸伸懶腰後,優雅地轉過身面對他,趙子言這才發現她的腰好小,幾乎不堪一握……「你該好好地畫一幅畫,真的為你的熱愛畫一幅畫。」她走到客廳正中央,注視貼在牆上的每一幅畫。

  「就是畫畫而已,不為功名,不為未來,就為留住現有的、剎那間的美感就好。」

  趙子言再度望向瑪璃,發現她臉上優美地形成一道光影,像個神奇又美妙的小天使。

  「現在你閉上眼睛,我問你話你立刻回答,用直覺回答,不能想。」

  趙子言順從地閉上眼,居然在黑暗中,還是見到了那個有光圈的小天使。

  「你最想畫什麼?」

  「天使。一個最美麗的小天使,一幅最美最純潔的赤裸天使……」

  趙子言張開眼,他真的見到心目中最美最純潔的女人,她正對著他微笑。

  「好,那就畫吧。」瑪璃滿含寬容的溫柔。

  一股重新創作的新血灌人腦際,趙子言霎時如騰雲乘霧一般飛起來,他跳過去緊抓住瑪璃的手,按捺不住的狂喜使他的眼睛閃閃發亮。

  「謝謝妳,我知道我要畫什麼了,我要畫下世間最美的女人,有著晶瑩細嫩的肌膚、完美的線條和一顆純潔無瑕的心,她的產生是為了對比世間的醜陋和人類永難洗清的污穢,她就是希望,就是天使的重生!」

  瑪璃感染他的興奮,雙眼也跟著閃爍起來,這副模樣,使他更明確地瞭解自己要畫的是誰了。對她而言,她在意的卻是那雙緊握她小手的大手……接著,趙子言放開她,開始四處翻箱倒櫃找起來。

  「你怎麼了?」瑪璃嬌嗔疑問。

  他的眉頭緊鎖,彷彿有件事情比她更重要……「找到了!」

  她望見他從書櫃中認出一隻花瓶,眼中的疑慮更深了。

  「我的裸女線條,通常都是由這只花瓶中延伸出來的。」說完,趙子言便心愛地擦拭花瓶,那上面佈滿厚厚一層灰塵。

  「難怪你永遠畫不出真愛。」

  瑪璃生氣地要將花瓶搶過來,趙子言急忙護著花瓶。

  「妳幹什麼!」

  瑪璃雙眼閃爍不走。

  「你沒有愛過人嗎?一個活生生的生命你不在乎,卻去在乎一件死的破花瓶!」

  趙子言狐疑地望著她,她在罵人嗎?

  趁趙子言一不注意,瑪璃一把將花瓶搶過來,並高高舉起。

  「現在我知道你的畫缺少什麼了?」

  「什麼?」他重複她的話,眼睛卻盯著她的手。

  「生命!」

  說完,瑪璃高舉的手一鬆,花瓶就輕鬆地落地,並且美妙地破成碎片。

  趙子言雙手捧著心臟,這個天才瑪璃……,居然將他生命中最熟悉的美女給……分屍了!

  立刻,想也不想,趙子言氣極敗壞一個箭步衝向瑪璃,而瑪璃沒有料到這突來的變化,才想抽身躲去,趙子言就一頭撞了上來,兩人四腳不穩雙雙就跌進沙發上,而趙子言的身體正牢牢穩穩地壓住瑪璃。

  「妳這個大膽的……」

  趙子言還沒罵完,卻發現瑪璃似紅透了的蘋果臉頰,他的身體亦跟著意識到他身下成熟柔軟的線條正在綾緩蠕動,他忽然住口……四眼交望、片刻寧靜,她輕微的喘息弄亂他的視線,而她輕輕的顫動對他而言,卻是一股龐大的起伏線條……是她噴出的氣息弄熱了他,使他渾身泛起不可思議的暖意。

  她想開口說話,而朱唇微啟時,他卻清楚看到了她口中整齊潔白的貝齒……片刻,他的腦子失去運轉的功能,只是看著她,聞著來自她身上,有如稻田中草浪的芬芳。

  「畫我吧……」

  他知道她的唇動了,但是他還無法從這份突來的美感中回過神來。

  「你的赤裸天使。」

  這次,他聽見她的呼喚了,只有幾個字,但是卻夾帶著無比的衝力,立刻將他沖了開來。

  「妳說什麼?」趙子言血紅著一雙眼看著她。

  她沒有改變她的姿勢,仍舊軟軟地躺在沙發上,用一雙溫柔的眼神望著他。

  「我要當你的人體模特兒。」

  才從美夢中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的趙子言,差點又昏了過去。

  第七章

  時間在這一刻失去了意義。

  或者說,時間根本對趙子言沒有意義。他不認為自己虛度光陰,但是時間往往就在不經意間,悄悄溜去。

  什麼時候?他認真的關心時間了。

  他開始注意日曆的變化,開始感歎日落月升的淒涼,開始發現他的伴,髮絲似又加長了一些--從她一腳踏人他的生活開始。

  而他的「赤裸天使」卻一直沒有付諸行動,雖然,有人願意自動當他的人體模特兒……「為什麼不行?只不過是一幅畫……」瑪璃叫著。

  趙子言勃然變色。

  只不過是一幅畫?而這幅畫卻能讓一個女人脫得赤條精光……他的心跳得厲害,而每一跳都不能容忍瑪璃的輕浮,更無法想像她赤身裸體站在他面前。因為他不是聖人,縱使他一直過著清心寡慾的日子,但是夜裡也有寂寞的時候,想到這裡他不禁熱血沸騰,很快地身體也跟著難以控制發顫起來。

  而他的焦躁和不安只能以盛怒或暴跳來掩飾。

  「不只是一幅畫,更是道德廉恥的表徵,如果妳以為赤裸就能表現純潔的美,那為什麼人類要以衣物掩蓋?那是因為人心的醜陋,從眼底看出的不會是純潔,而是人心的敗絮!」

  她低低笑一聲,不以為然。

  「這就是你趙子言,難怪你的世界這麼多疑和不快樂。當你想畫一幅畫時,這幅畫對你而言就是一幅畫而非其它……。所以人心不見得醜陋,怕是被疑慮所蒙蔽,如果你坦然面對事物,真心會讓你眼前的事物變得美麗。」

  隨著她語調的升高,趙子言的胸腔跟著起伏不定。她的話引起他的激動,為什麼她老是以她的生活方式批判他的人生觀?難道天才就能獨享這份優越嗎?

  她看得出他的不悅,但她還是不妥協。

  「當你看到一個小女孩時,她便是一個小女孩……,你不會在乎她會長大,也不會去在乎她也有她的內心世界。」她的神韻凝重又莊嚴。

  他呆了一下。小女孩?什麼小女孩?這又干小女孩什麼事了?這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,她怎麼會說到這裡來了?莫非天才就有這份專利,可以胡說八道一番?他晃一下腦,懶得再聽她的不知所云。

  「反正趙子言絕不會這麼做。」

  果然,在他心底,小女孩不曾駐留……

  「你就不能一天不當趙子言嗎?」她不平地叫道。

  「難道要我當妳?」

  「我幾乎覺得你無藥可救了。」她氣極敗壞的說。

  「那就省省妳的力氣吧,我喜歡當我,樂意當我,高興當我!」他噘嘴回她一句。

  看他那副死樣子,瑪璃真是哭也不成,笑也不是。

  她開始覺得,她不是和他一人作戰,是和他的整個世界作戰……「你會臣服的,最後你還是會完成這幅畫--用你的心。」

  她用篤定的語氣告訴他。

  他學她的樣子,聳聳肩,表示他根本沒聽進去。

  對這件突發的裸女圖異想,趙子言譏之為笑談,可是又可是,接下來的日子,趙子言卻坐立難安、魂不守舍……他整天坐在畫架前,望著他那只破碎又黏上的花瓶,卻畫不出他心目中的裸女。

  有時,他會產生一些冥想,他安慰自己那是每個健壯男子應有的冥想,有點齷齪、有點骯髒,但是卻十分的健康。

  因為他的腦海時時會勾勒出瑪璃裸裎的樣子……她像蛇一般傭懶地斜倚在古典優雅的躺椅上,一身富有彈性的肌膚正挑逗窗外的烈日朝陽,一雙修長勻稱的雙腿舒適地擱在椅腳,背脊枕著昏黃的春光,雙手挑弄垂掛的粉紅玫瑰。她眼底有媚、嘴角有癡,而胸脯的線條會令每個男人瘋狂!

  她是一絲不掛的……

  他漲紅著臉用力撕去畫布,一張又一張。

  他警覺到自己畫的不是天使,而是蕩婦!

  這是他每天的寫照:衝動的提筆,顫抖的描繪,以及氣惱地撕掉!他慚愧地垂著頭,發現自己正不斷地應驗瑪璃的預言。

  此時,正有一抹斜陽,不偏不倚、由窗口灑落在他空白的新畫布上,他轉頭望向這份突來的美好,感歎他的世界不見得比窗外好……於是他不由自主朝窗的方向走去,那兒有一股吸引力,指引著他去捕捉一些他所欠缺的靈感。可是當他來到窗邊,卻驚駭於眼前的景物……不是他看到外星人已經攻佔整個地球,而是他正好看到瑪璃從一輛漂亮非凡的轎車內走出,他確定那不是王有財的,因為他又看到一個年輕男子探出頭向她道別。

  一個漂亮健康的大男人,有別於他離群索居的病態……趙子言的血氣立刻往上衝,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,她怎麼可以……可是他又想不出有什麼她不可以的,因為她只不過剛離開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身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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