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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頁     裘琍    


  「當機立斷」未免把他形容得太帥了,其實他正好收到保險公司的邀聘,以相當於兩倍高薪把他從警局請出來,等他興高采烈登上保險公司調查組組長寶位時,才發現丁嘉--丁家二哥,居然就是監控此地盤的管區警官。

  以後,不必多說,他碰到丁薔就像倒霉鬼碰到鏡子--怎麼看,怎麼倒霉。

  「你現在手上有什麼案子?」她明知故問。

  「李芝梅涉嫌殺夫,以詐領保險公司高額保險金。」他照實說。

  「有無證據?」

  「目前沒有,我們已經交給警方調查。」

  「憑什麼懷疑?」

  「五年內,她三次為她三個丈夫投保高額意外保險,結果三個丈夫皆死於非命。」

  「謀殺?」

  徐組長搖頭,眉毛糾結起來。

  「三個人皆死於心臟病突發。」

  「心臟病突發?那你們還笨得讓她投保,心臟病屬於高危險群,隨時有喪命的危險。」

  「問題就在這裡。」徐組長板起臉,被二十五歲女人罵笨,實在教人高興不起來。

  「要保人投保前事先做過身體檢查,每個人壯得和牛一樣,根本沒有任何疾病徵兆。」

  「你們笨--死在這裡了。」丁薔一指戳向徐組長鼻尖,連同椅子一同往前傾,好讓他看清楚何謂「睿智」雙眼。

  「做假並不難,尤其想要謀財害命。試想,連身份證都可以做假了,又何況小小的醫院證明?」

  徐組長身子也跟著往斜傾一些,好讓丁薔看清楚什麼叫做「取笑」的眼神。

  「實際上--當她領取第一筆意外險保金後,公司已把她列為高危險群盜匪型人物,也就是必須嚴加審核的對象,所以她另外兩次投保,都是由公司派人監視投保人做嚴格體檢作業……」

  不等徐組長說完,丁薔用力垂下嘴角,滿眼表現高度不滿。

  「買通人也不難,況且領過保險金的人也小有一筆財富……」

  不等丁薔眼中不滿繼續加深,徐組長怒氣沖沖揚起眉。

  「我的職務目的就在這裡,為了預防宵小以不法手段詐騙保險金,所以在她第二次投保前,全由我自己親自審理,這樣說夠清楚了吧?」他朝她大叫著。

  所以,沒有任何疑點,李芝梅碰巧為她三個夭壽丈夫保了險,她應當得到保險金。

  「據我知道,李芝梅並沒有拿到三份保險金……」她觀察徐組長面色,果然變得死白難看。

  「既然妳都已經知道,自然也知道那是相當高額的保險金,保險公司只要確定手續、項目、意外造成條件無誤,才會付清的。」

  丁薔忽然輕輕笑了,笑容相當曖昧。

  「倘若……李芝梅死了誰受益呢?」

  「什麼意思?」徐組長大叫。

  「她自己沒有保險對吧?也就是說,如果她死了,沒有人受益,於是這三份保險金如何處理呢?只要賬面上寫幾個字,或者和官商勾結一下,保險金又回到保險公司錢庫裡了……」

  「丁薔妳這樣說,我可以代表公司對妳提出誹謗告訴!」

  「那為什麼已有前兩次前車之鑒,第三次還是讓她以同額保金保了險呢?」

  「妳這樣在審問犯人?」徐組長怒吼。

  「沒錯!」她比他更大聲。

  突然,徐組長收起盛怒表情,他想起一個人……

  「如果是審問犯人,本公司有專屬律師可供妳盡量詢問,如果妳需要的話……」

  「好啊!」她裝作自然,「找個時間約他碰面吧!」

  徐組長笑得曖昧極了。

  第三章

  任子揚,丁薔字典裡的解釋--牛皮糖。

  萬萬沒想到保險公司的專屬律師,竟然就是律師界鼎鼎大名的任子揚,由於世家警察出身,丁家和律師就脫離不了關係。

  丁薔曾與任子揚合作過,所謂合作,乃是她死命要求大哥讓她成為當時他辦一宗案子的助手,好不容易逮到販毒集團的首腦人物,竟然讓任律師伶牙俐齒的辯護得逞,至今嫌犯依舊逍遙法外,而她和任子揚結成不共戴天之仇。

  自那事件之後,任子揚開始追求丁薔,追得丁薔無處可逃的那種追法,丁薔自詡是個小美人,但絕不是任子揚緋聞裡的大美女,好像被任子揚追到手的人下場都很慘,丁薔引以為戒。

  可是他為什麼會死心塌地追求她?相信徐組長那裡亦是預謀之一。丁薔對任子揚的認識,除了卑鄙、無恥、下流之外,更明白他是個不甘寂寞的人。

  不甘寂寞,本來要請心理醫師才能做診斷,不過憑了薔多年和任子揚相處經驗,她自以為比心理醫師更瞭解任子揚病入膏肓的「病態」。

  凡是長得比較英俊、比較少年有成、比較聰明、多金和多才華的男人,總會被一群患有嚴重「淘金樂」的女人包圍,此「淘」又可做為「掏」字解釋,想要先「淘」到金礦,就得先不斷「掏」腰包完成使命,可是十個掏腰包的女人當中,可能沒有一個淘到金礦,這樣的結果就造成很多有錢單身漢產生。

  而這些女人不自覺把男人味口養得大大的,驕傲喂得滿滿的,於是造就許多目中無人、玩世不恭、狂妄自大、又神氣活現的臭東西,所謂臭,又不指身體上的氣味,而是他心地嚴重發臭。

  她確定任子揚就是被笨女人捧臭的自大狂!

  「丁薔,他喜歡妳……」

  徐組長曾經沉重地告訴她。

  「廢話,只要是女人他都喜歡。」丁薔自是不屑。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徐組長上上下下打量丁薔,除了身份證上性別欄外,她沒有一點像女人。

  他沒有雄心豹子膽說出真心話,轉而用另一種哀怨動人、纏綿悱側那種語氣,就是當任子揚和丁薔最後一次分手後,他私下在辦公室和徐長官講過最認真的話。

  「他不會放過妳的。」

  丁薔瞠目岔氣。

  不能怪她,這句話若從多情漢口中說出,無疑是一句動聽悅耳的海誓山盟,但是由五短身材又尖嘴猴腮的徐組長口中代言,這簡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了,不會放過她?不就等於要置她於死地了……

  丁薔氣得眼珠都要爆出來。

  晚上,她終於見到了任子揚,他敲定在一家氣氛浪漫的德國餐廳,她站在餐廳門口等候,還是白天那身裝束。

  他姍姍來遲,或者說丁薔從下午就開始在這裡。任子揚並沒有穿上他那襲律師大黑袍,通常那是他追求女人的絕招,那身裝扮等於宣佈他所有財產和前途無限。他只簡單地套件襯衫和牛仔褲,不過從衣服上質料和剪裁上的費心判斷,絕不同於丁薔在地攤買來二百五的現成衣,必是他從意大利聘請來的服裝設計師量身訂作的。

  丁薔忍住衝動,雖然再次重逢不該義憤填膺,可是他那張巧嘴以及誰有錢就為誰賣命的作風,不知讓多少好人死不瞑目,她就是擺不上好臉色。

  她穩住步伐緩慢走向他面前,臉上努力堆上笑容。

  當丁薔走到他面前,有點生氣他比她高,任子揚可能是她所接觸男人中唯一比她高的男人(除了新認識的曾曼),使她在「高人」生命裡產生懼高症。

  她非常禮貌性地伸出手,暗算只要他禮貌地握住她的手,她便可以假裝熱情地往前邁一步,然後故意小心地踩到他的腳,當他痛得抬起腳後,假裝著急俯身探望那只受傷的腳,再不自覺用力抬起身,一定就能撞到他下巴,然後慌亂在他膝上補上一腳,包準他跪在地上品嚐灰塵芬芳滋味。

  可惜他以鞠躬還禮,使她美夢泡湯。

  她以為大律師家的腰是彎不下去的,可是她忘了任子揚同樣太瞭解丁薔。

  「看來,幾年健身房裡的冷氣把你的腦滿腸肥吹散了。」

  她望著他依舊結實碩健的體魄冷冷諷刺。

  「妳也不錯嘛!每天忙著追狗、找人、教富太太跳韻律操而奔波勞碌,使妳看起來更加傲骨嶙峋而兩袖生風了。」任子揚優雅微笑,瘦長黑臉充滿嘲弄的線條。

  丁薔氣得牙齦發疼,他話裡同時嘲弄她三點:愚、瘦、窮。

  「算了,和你這種人生氣會讓我迅速老化,我只問你幾句話就好。」

  「別這樣,丁薔……」他拉住她的手,她立刻高舉起手避開,順便抖去掀起的疙瘩,任子揚只好攤開手表示無奈,「我們曾是好朋友。」

  「仇人。」她更正他的話。

  「好吧!仇人,也是非常浪漫的仇人。」

  「我不明白正邪兩方浪漫之處。」

  「有,被誤會成惡魔的我愛上天使般的妳。」任子揚深情地說。

  如果此地放個痰盂,她會立刻吐出來。

  「你打算向李芝梅提出告訴?」

  「不想,我只想見妳。」

  「李芝梅的保險契約哪裡出了問題,為什麼貴公司遲遲不付給她賠償金?」

  「不關我的事,那是公司作業程序的問題。」

  「如果你什麼都不知道的話,站在這裡做什麼?」

  「請妳吃飯。」任子揚優雅地比了邀請手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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