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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頁     茱麗·嘉伍德    


  梅德琳揣測,但足聲漸行漸遠,艾德蒙沒有回答。

  艾德蒙的粗魯並沒減輕梅德琳的喜悅。她由床上跳起來,發出大笑。太棒了!她終於可以走出房間了。有一會兒她不相信房門整個星期都沒鎖。鄧肯這麼說是想減輕我的煩惱。如果我縱容他,他一定認定我智能不足,她想。

  梅德琳開始大挖麻布袋,希望找出件漂亮的衣服,但她立刻領悟自己的傻勁。她是他們的俘虜,不是被邀請的貴客。

  ★★★

  五分鐘後梅德琳就準備好了,在屋裡盤桓一會兒後,走向門看它是否被牢牢鎖住。她一拉,門倏地打開,差點把她撞倒。

  鄧肯一定是把門打開故意捉弄她。她本來如此想,-直到她記起鄧肯在艾德蒙之前離開。

  聲音從樓梯下傳來,吸引梅德琳下樓。她靠著扶手,緊張地聽著對話,但距離太遠聽不清楚。梅德琳終於放棄了。轉身回房,她憤怒地關上房門,閂上門,躲在床下,對自己微笑。"  我可以把你鎖在外面,鄧肯,而不是你把我鎖在裡面。"

  她想自己一定是被關太久了,才沒能早點想到這個好玩的主意。

  吉爾好像要再過一輩子才會來找她。梅德琳下結論,鄧肯欺騙她。真殘忍!

  當梅德琳聽到腳步聲時,她放鬆地笑出來,跑到窗邊站好,拉平自己的衣服,修整自己的頭髮,強迫自己露出平靜的神情。

  吉爾沒有對她皺眉,這真是個奇跡。他今晚看起來挺帥的,穿著春天森林的顏色。綠色使他英俊出眾。

  他說話語氣也很溫柔。"  梅德琳小姐,下樓前我有話跟你說。"  他用這句話代替寒暄。

  吉爾擔憂地看著她,雙手緊握在背後,在她面前徘徊不定。"  阿狄雅可能會一起用餐。她知道你在這裡,她-"

  "  很不高興?"

  "  不只是不高興而已,她沒說什麼,但她的眼神令我不安。"

  "  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?"  梅德琳問。

  "  因為我覺得該向你解釋,讓你有所準備。"

  "  為何你如此關心?很明顯地,你對我的看法有了很大的轉變。是因為在戰場上我幫你對付我的兄長嗎?"

  "  啊,當然。"  吉爾結巴。

  "  這是個很可憐的理由。"  梅德琳告訴他。

  "  你很難過救了我的命?"  他問。

  "  你誤會了,我難過是因為我被迫殺人性命來救你。"  她解釋,"  我並不後悔幫了你。"

  "  梅德琳小姐,你自相矛盾。"  吉爾皺眉,一臉茫然。

  他不可能瞭解。他太像他哥哥了。唉!像鄧肯,吉爾習慣殺人,她猜,他永遠不會明白這種行為給她帶來的羞赧。老天,他可能認為自己的行為像個大英雄。"  我寧願你是發現我別的優點,才改變對我的態度。"

  "  我不懂你。"  他聳肩。

  "  我瞭解。"  這句話很憂傷,吉爾好想安慰她。

  "  你是個不尋常的女人。"

  "  我想做個正常的人。但很困難,你們會記起我的過去。"

  "  我說你不尋常是讚美你。"  吉爾回答,她的憂慮令他微笑。她認為不尋常是一種缺點嗎?吉爾推測。

  他搖頭,帶路往樓梯走去,一面解釋,如果會滑,她可以攀住他的肩尋找支撐。階梯又濕又滑。

  吉爾一直在獨白,梅德琳很緊張,沒聽他說話。想到會碰見阿狄雅,她內心糾結不寧。

  當他們到達大廳入口時,吉爾走到她身旁,伸出自己的手臂,但梅德琳沒接受他的禮貌,很怕他的改變態度會令他的兄長不快。

  輕輕搖頭,梅德琳雙手緊握,看著大廳。天啊!裡面好大,石頭壁爐正對著她。壁爐右邊,有一張大桌,足足可以坐下二十個人。桌子在木板平台上,圓凳排在兩旁,有些正的,有些倒著放。

  有一種奇怪的味道,梅德琳皺著鼻子。她四處一望,馬上知道原因。燈心草燭蕊燈的斑點遍佈地板。火光一照,沉積已久的草堆便發出惡臭。這已經夠噁心了,加上一大堆的獵狗帶著沒洗澡的味道,舒服地趴睡在正中央。

  這種景象令她吃驚,但她決定不發一語。如果威克森家人想生活得跟野獸一樣,就隨他們去吧,她不在乎。

  吉爾推她,梅德琳才開始往木板平台走去。艾德蒙已經坐下,背對牆壁。他正瞪著她彷彿在沉思某件事。他想看穿她,梅德琳的神情毫無恐懼。

  一旦她和吉爾上桌後,各種軍階的戰士開始補足空位,除了鄰近梅德琳的那個首位。她猜想那張空椅子一定是鄧肯的,因為他是威克森的領主。

  梅德琳正想問吉爾,鄧肯何時會來,但艾德蒙雷吼聲響起。"  葛蒂!"

  這霹靂掃除了梅德琳的問題。回聲馬上由右邊貯藏室傳出來。"  聽見了。"

  接下來簡直是一場大混亂,梅德琳被嚇得啞口無言,葛蒂轟然一聲將大盤子放在桌子中央,其他的僕人也是。木盤像戰場上亂飛的飛盤,分散到各人手上,接下來是大罐麥酒。眾人在艾德蒙領導下立刻大嚼,大喝起來。

  這也是給睡狗的明顯信號,因為它們馬上跳起來,圍向桌子兩側。梅德琳不解它們奇怪的行為,直到一根丟棄的骨頭,被其中一隻比獵狗大兩倍的狼狗奪去。接下來是兇猛的哮吠聲,另一塊垃圾被丟下地,然後所有的狗被一陣瘋狂的餵食,就好像坐在她周圍的人一般。

  梅德琳瞪著這群人,一點也不壓抑嫌惡的表情。她已經失去胃口了。

  席間沒有客氣的交談,只有男人大快朵頤的野蠻咕嚕聲,和她背後群狗的咬叫聲。

  一開始,她想,這是另一幕令她噁心的惡作劇,但等到大夥兒填飽肚子,滿足地打嗝時,她又重新估量了。

  "  你什麼都沒吃,梅德琳。你不餓嗎?"  吉爾滿嘴食物地問她。他終於注意到梅德琳絲毫沒動到眼前的肉塊。

  "  我已經看飽了。"  她低聲說道。

  梅德琳看著吉爾牛飲麥酒,然後用袖子擦拭嘴巴。她閉上眼睛。"  告訴我,吉爾,"  她控制自己。"  為何你們不等鄧肯?"

  "  喔!他從不跟我們一起吃飯。"  吉爾回答,撕下麵包,遞給她。梅德琳搖頭。

  "  鄧肯從不跟你們一塊吃?"

  "  自從我父親過世,瑪麗生病後。"

  "  誰是瑪麗?"

  "  她過世了。"  他打嗝後繼續。"  瑪麗是管家,很老才過世。我想她比我們都活得長,阿狄雅不想取代她,說那樣會傷害她的感情。一直到死,她的眼睛已經半瞎,看不清桌子了。"

  吉爾吃掉另一塊大肉,骨頭往後一丟。梅德琳真想掃開那堆垃圾。她愈坐愈氣。

  "  無論如何,"  吉爾說。"  鄧肯是領主,他盡量跟家人隔離,我想他喜歡獨自一人。"

  "  我不懷疑。"  梅德琳自言自語。

  想起她剛才才能走出自己的房間。"  鄧肯的手下,吃飯都這麼興致勃勃嗎?"

  吉爾被她問得迷糊了。他聳肩。"  累了一天,休息吃晚餐,大概是吧!"

  當梅德琳想自己已無法再忍受此種折磨時,一個個軍人分別站起,打嗝腆肚地走了。如果不是這麼噁心,這個場景是挺有趣的。

  狗群也吃飽了,懶散地踱回壁爐旁,疊成一堆金字塔。梅德琳覺得這些狗比人有秩序多了,沒有一隻打嗝說再見。

  "  你什麼都沒吃,"  吉爾問,"  不喜歡這頓晚餐嗎?"  他聲音低沉,梅德琳認為他不想讓艾德蒙聽見。"  這算是晚餐嗎?"  梅德琳無法忍住怒氣。

  "  那你叫它什麼?"  艾德蒙皺眉,吼聲響徹大廳。

  "  我叫它餵食。"

  "  我不明白你的意思。"

  "  那麼我非常樂意對你解釋。"  梅德琳回答,"  我看到一群禮貌不錯的狗。"  她點頭,強調自己的論點。"  一群人吃著他們的食物,艾德蒙。我剛才看到的不是一餐飯。不,是一群動物穿得像人在接受餵食。夠清楚了嗎?"

  艾德蒙的臉因憤怒而漲紅,他好像要跳過桌子,打倒她。梅德琳已經氣得毫不在乎,乾脆把話說出來,發洩一下怒氣。

  "  我相信已經夠清楚了。你同意嗎?艾德蒙。"

  喔!天啊!是鄧肯在說話,他的聲音由她背後傳來。她不敢轉身,免得失去剛鼓起的勇氣。

  感覺他站得很近,梅德琳往後靠覺得她的肩膀碰到他的大腿。她知道自己不該碰他,心裡明白他的力量很大。

  她決定將他撞倒在平台上。梅德琳站起來,同時轉身,發現自己正粘著威克森男爵。他未動分毫,梅德琳反而被迫移開。她提起裙子,傲慢地走出來,企圖暗示鄧肯他的晚餐有多野蠻。但她錯了,她不該看他,瞪著那雙灰眸,她覺得勇氣都洩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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