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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頁     薛莉    


   

  「撇開銘生及發表會不談,我問你,吉姆指的到底是台北還是台中?」

   

  「沒聽到。台中不可能,因為才剛開始,現階段除了喬伊的代理權之外,『春猶堂』在目前只能算是台北總公司設在台中的一個分支機構;更何況,財務集中在台北,若有風吹草動,犯不著由吉姆報告,乾媽早就跳起來了,她可是主掌會計部門的哩!」

   

  「所以,不是財務的問題。」

   

  季偉挽起袖子,走入廚房。

   

  「我會查清楚!」

   

  「你幹嘛?」

   

  「學做家庭『煮』夫!」他眨了眨眼,有模有樣地繫上圍裙,「下點毒藥讓你脫離苦海。」

   

  「君命臣死,臣不敢不死。季偉,請讓我毒藥快點發作,少受折磨!」

   

  ∫  ∫  ∫  ∫  ∫

   

  說也奇怪。

   

  上班時,乾媽對楚琳溫柔備至。

   

  吉姆也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。

   

  若霞、小吳更不時地在她面前談論「天下無不散的筵席」、「好聚好散」、「只要盡心盡力了,人生就了無遺憾」……之類的怪腔怪調。

   

  她知道若霞及小吳,向來不關心人生大道理,這會兒卻擺出道貌岸然的樣子,實在好笑。

   

  令人想不透。

   

  母親說:「你乾媽不是那種人,如果真出了事,又是因你而起,我們做大人的必會先互通消息;小吳和若霞也許是真的對職務感到倦怠,有了換工作的打算,才會說那些話,不是指你啦!」

   

  她和季偉聊過,季偉說:「沒事!」就不再提了。

   

  季偉仍住在學校旁的原來那間宿舍裡。

   

  劉老師夫婦十分歡迎他再度回巢。

   

  對於工作,季偉的幹勁十足,聽說,陳律師鼓勵他朝司法官的方向努力;季偉天資敏慧、才智過人,考運也一直好得令人羨慕,楚琳相信他會不負眾望的。

   

  「津平是巧克力糖球,裡裡外外又香又甜,可惜空洞;我是山東饅頭,結結實實的,就缺聰明人眷顧!」

   

  「什麼比喻嘛!巧克力糖球有多好吃,你知道嗎?」她不服氣,好朋友還比高低?

   

  「好吃、好看也好貴!吃多了閉牙疼,後悔莫及!」他凶巴巴地頂回一句。

   

  「瞧你,酸成這樣!」楚琳搖搖頭。想起津平,她有點納悶,怎麼去一趟夏威夷還不夠?來信中說,安娜又和國外幾家書商接洽,一時之間忙得抽不開身。

   

  安娜真是了不起,楚琳想。將來有了孩子,給安娜做義子,希望她能感受到家的溫暖。

   

  「津平去了一個月,什麼時候回國?」季偉問。

   

  「再過幾天。他們又順道轉到其他城市走走、看看。」其實她也不知道。

   

  「我——我想和他商量一些事。」季偉的濃眉輕皺,眼睛盯著鞋尖,不知想些什麼。

   

  「什麼事?」

   

  「說了你也不懂,以後再跟你解釋。」

   

  她無名火冒了上來,這陣子,太多人說:「沒事!」、「你不懂!」

   

  分明瞧不起我!

   

  事不關己,倒也無所謂;可是,每件事都與我多少牽連著,眾人的態度,似乎都希望我別多管閒事、站遠一點。

   

  到底怎麼了?我做錯了什麼事,要忍受這些冤氣?

   

  連季偉也是這樣,剛才冷淡的口吻,傷人甚深。

   

  被隔離、受孤立的感覺,令楚琳心裡十分難過。

   

  她猛然站起身,板著臉孔走到花園,向正打著太極拳的劉老師告別。

   

  理都不理那正一頭霧水、跟著衝出來的季偉。

   

  她又犯了「好哭」的毛病。

   

  她斷斷續續地抽泣著,感到自己孤單無依。

   

  季偉默默地陪在她身後,他雙手插在口袋裡,沒有吭半句。

   

  他不道歉嗎?哭得有些累了,正愁該如何收尾的楚琳,內心開始盤算。

   

  「季偉,我問你,到底是什麼事?」

   

  「什麼是什麼事?」繞口令?

   

  賭氣不是辦法,我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孩子氣,必須面對問題,找出對策。

   

  「季偉,別瞞我!天大的事情我也能接受,更何況,我不至於錯到『禍國殃民』的程度吧?」

   

  季偉望著她淚痕未乾、鼻音濃重的糗相,不發一語。楚琳擋在前面,不讓他走,兩人四目相對的僵持著。

   

  季偉做了個鬼臉,楚琳先是鬆了表情,接著,又看到季偉正笑著看她,終於忍不住打他、捶他,有點氣又有點惱羞成怒的爆笑出來。

   

  「又哭又笑,黃狗撒尿!」攬著楚琳往口走,用機車不是比兩條腿快些?

   

  「你——真的不說?」站在機車旁,知道他想送她回家,楚琳急了。

   

  「你想知道什麼?」

   

  「我想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都怪怪的?尤其是你!」

   

  「怎麼個怪法?」

   

  「第一,公司的事,你說要查清楚,那是我的公司吔!我都不清楚,你查什麼?好了,查就查吧,後來只說沒事就了結一切。第二,你找津平有何貴幹?問你,還是一句沒事,沒事你找他?第三,你最近的態度分明和公司的人一樣,是在孤立我,為什麼?我要知道!」

   

  季偉聽完她的抱怨,突然沒頭沒腦地問:

   

  「如果,現在我也向你求婚,你會怎麼處理?」

   

  「別顧左右而言他!我跟你談正經事。」

   

  「我也是跟你談正經事!」

   

  「季偉!」她歎了口氣,「真拿你沒辦法,這和我生氣的事有什麼關連?別鬧了!」

   

  「有關!你先回答我。」

   

  「如果……」她嬉皮笑臉地湊過去。「如果你帥一點、老一點;如果你告訴我真相;如果你送我巧克力、玫瑰花……」

   

  「又如何?」

   

  「還是不可能嘛!你知道,我是說笑的。」

   

  季偉抖動著手中的機車鑰匙,低下頭自顧自的把玩起來。

   

  「說啦!」她奪下鑰匙放在背後,逼迫他。

   

  抬起頭,季偉的聲音忽然有些沙啞。

   

  「楚琳,離開津平!他不是過去的徐津平了,別上了他的當!」

   

  「你說什麼?」她嚇退二步,不可置信地搖頭。

   

  「真的!」季偉困難地、遲緩地說,「他和安娜上賓館被我撞見了。一直不敢告訴你的原因是——我想先找津平談個清楚。」

   

  他小心地盯著楚琳,慢慢走近她,深怕她受到驚嚇而顯得小心翼翼的。

   

  他繼續說著:

   

  「你乾媽也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。吉姆負責公司宣傳對不對?」

   

  她點頭,眼睛像銅鈴似的睜得好大。

   

  「吉姆和記者闡扯時,發現了這個秘密。過去是交際花的安娜目前是津平的情人兼秘書,對外名義為——經紀人。」

   

  「不可能!不可能!」楚琳不停地尖叫、扯著頭髮,腦中一片空白。季偉趕忙伸出雙臂,她在他的懷裡倒了下去。

   

  ∫  ∫  ∫  ∫  ∫

   

  大作家亞當回國的消息上報後,成了熱門新聞。

   

  他興致高昂地向記者們談論他的新計劃。

   

  鎂光燈閃個不停。

   

  安娜和亞當貼得很緊。記者們有心捉弄,故意問:「亞當,是不是好事將近了?那個白雪公主又是誰?身為經紀人的安娜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?她是不是也有喜訊?」

   

  一連串的指桑罵槐,說穿了也只不過是一些無聊話。

   

  對於安娜的長袖善舞,記者並無異議,只是她那過於光芒四射、喧賓奪主,甚至是一副老闆娘的精明市儈樣,常讓記者們不太舒服。

   

  吉姆痛恨二人的不仁不義,私下結合了交情不錯的記者,故意來個「洗臉」,殺殺他和安娜的銳氣。

   

  倒也是老臉皮厚,這對壁人非但不慌,反而打情罵俏、真假難分地演出一出「我倆是不是一對戀人」的鬧劇來。

   

  當作宣傳又何妨?

   

  「請問亞當先生,您對於身為文化人,卻風流艷史不斷,而為了急於提升自我形象,竟騙取純潔女孩的感情,同時擁有『賢妻及情婦』的看法如何?」

   

  記者堆裡,突然站起一個人,他冷靜地大聲提出問題。

   

  現場立刻一片嘩然。

   

  有人抿著嘴笑,有人茫然四顧,有人捕捉亞當的錯愕,更有人擊掌叫好。

   

  看來,人在江湖,再怎麼懂得掩飾,也未必能盡善盡美,所謂「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為」,說得一點也不錯。

   

  人群中,堅定挺立的季偉,等待津平,不,是出賣了靈魂的亞當的回答。

   

  安娜粉臉變色,立刻交代工作人員將季偉架走。

   

  現場一陣騷動,敏感的記者們立即將相機對準季偉。

   

  鏡頭裡,季偉的鬧場看來就像電影中的劇情。

   

  他掙脫、反身、怒目、大叫……

   

  聲音口蕩在所有人的心裡。

   

  「徐津平!你出賣了自己的靈魂,和魔鬼交換進入地獄的通行證!徐津平!為了私慾與虛榮,你甘願沉淪,卻犧牲了楚琳,你的良心還在不在……」

   

  ∫  ∫  ∫  ∫  ∫

   

  巴黎的「蒙洛河」小鎮。

   

  每逢假日時,人們喜愛相偕到此遊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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