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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頁     謝謝    


  三人互相看了看,笑了起來。

  「小妞,你可真會瞎掰,別指望有人會來救你了,乖乖跟我們走吧!你放心,我們很懂得憐香惜玉的,像你這樣漂亮的妞,我們會好好疼惜的。」穿著迷彩T恤的少年邊說,邊伸手摸了念愚的下巴一把。

  她偏開頭,躲不開那不懷好意的手指,知道今日在劫難逃,能拖得一刻是一刻,她敏捷的伸出雙手,往離她最近的少年臉上用力一揮,尖利的指甲在他頰上留下一道斑斑血痕。

  三名惡少咒罵者,蹲下機車要來抓她,她趁著空檔脫出,分不清楚方向,只想趕緊跑開。

  她踉蹌地跌人一堵寬厚的胸膛,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在頭上響起。

  「親愛的,別怕,我來救你了。」

  親愛的?她愣了一下,抬頭看著聲音的主人。

  太過銳利的雙眼,太過挺直的鼻樑,構成一張太具個性而充滿稜角的臉孔,略濕微卷的黑髮有幾錯落在寬廣的額前,嘴角彎起帶著溫存安撫的笑意回望著她。

  這平空出現的男人,教那三個惡少有些顧忌。

  原來這小妞當真有一個男朋友?

  空手道黑帶?還外帶一個保鏢?三人四下張望著,想找出那名保鏢躲在哪兒。

  沒有,四野寂靜,別無他人。

  假的!三人亮出小刀朝崇岳和念愚逼近,瞧這男人西裝筆挺的模樣,像是個坐辦公桌的,沒道理他們三個會對付不了他一人。

  崇岳將她護在身後,念愚只見他揮出三拳,轉眼間那三人已躺在地上哀號。

  奪過三人手裡的小刀,崇岳將三輛車的車論—一刺破,他可不想回去的路上,還受到飛車黨的騷擾。

  「親愛的,你弄錯了,我學的貽拳道,不是空手道,搭我的車下山好嗎?」由不得她反對,他自顧自拉著她的手走向在路邊的車子。

  念愚也沒有拒絕的餘地,那三名少年只是躺在路邊,可不是死了呢,而那從來不準時過的公車或者還在發車站。

  眼前這人雖也是陌生人,但該不是壞人吧?考究的衣著並不能說服她,世上的衣冠禽獸,她見的還不夠多嗎?不過依他剛才肯出手相救的行徑和端正的面相看來,他應該是好人吧?於是她由他拉著手坐進車子。

  車子平穩地往山下駛去。

  雨停了,帶著濕意的微風從窗口吹,路旁的芳草綠樹猶帶水珠,鮮翠欲滴。她的頭髮還滴著水,在他眼中看來一定是凌亂為堪,身邊沒有髮梳鏡子,她只得用手指爬過,希望自己在他面前不要太狼狽。

  看出念愚的窘迫,崇岳取出一條乾淨的毛巾和一把小木梳遞給她。

  「謝謝。」她接了過來,低聲道了謝,便專心地擦起頭髮,整理妥當後,她猶豫著該和他說些什麼。人家救了他一命,就只有一句謝謝嗎?夜巴黎的卡門或許十分善於交際,平常百姓的江念愚卻是個個性保守、行事拘謹的女子。

  她低頭凝視著手裡的髮梳。這該是他用過的吧?而她卻毫無顧忌地拿來梳理自己的頭髮,和一名還是陌生人的男子處在這樣一個幾乎密閉的空間,彷彿坐在這兒的已不是往日的自己了。

  「你還在唸書嗎?」他打破沉默猜測道。「她穿著白襯衫牛仔長裙,簡單清爽的衣著不似上班族,不過眉梢眼角卻又帶著滄桑,不若學生的單純和無憂。

  「嗯。」她簡單應了一聲,不想談論自己。她的過去不堪一提。

  她的冷談不曾教他卻步,「你吃過早飯了嗎?願不願意和我一起用餐呢?這附近有一家餐廳賣的清粥小萊很不錯。」

  她正想回答她不餓。車禍之後,她通常三餐作兩餐隨意打發掉,一個人吃飯太寂寞,太沒有味道,可是他說的「清粥小菜」四個字吸引了她,從小她就愛吃稀飯,吃了十多年,怎樣也不膩,以前,她每天都要喝過兩碗稀飯才上學的。

  好想念媽媽煮的稀飯的味道。

  她不知不覺的點點頭。

  車子在早安小館的門口停下。

  崇岳點了一鍋白粥和滿滿一桌的小菜。

  念愚捧著碗一口一口吃著粥,對那些小菜卻碰也不碰一下。

  這粥和媽媽煮的味道有七分相似。

  吃著吃著,她眼淚不知不覺順著臉頰一顆一顆滑進碗裡。

  他拉起一張面紙去擦她的淚水,「怎麼啦?吃飯呢,開心點,要不然會消化不良的,還是你覺得稀飯不夠鹹,需要用淚水來調味?桌上有一碟豆腐乳,夠鹹的。』他邊說,邊往她的碗裡夾了一小塊豆腐乳和一筷子空心菜。

  她抬起被淚水浸濕的晶亮雙眸望著他,那溫柔關懷的聲音撫觸過她的心,讓她漸漸收起淚水,唇邊綻放出一個淡淡的微笑。

  「謝謝。」

  他不愛聽她說這句話,認識沒兩個鐘頭,她一直在道謝,彷彿除了這個再沒別的好說,她的笑容雖是淡淡的,他卻懂得了為何一笑可傾城。

  她低頭將那碗稀飯連同碗裡的小菜吃個精光,又添了一碗。

  望著她一口一口品嚐著粥的模樣,這最簡單的食物彷彿是人間美味,他不由得也跟吃了三大碗。

  吃完走出餐館,崇岳提議著,「這兒離公園近,一起到那裡走走好嗎?」

  念愚點點頭,跟著他走進公園。

  這兒也值有成排的台灣欒樹,只是花開得較晚,不似山上已是綴滿一樹。

  兩人尋了一處僻靜的角落坐下,陰鬱的天空被一枝灰色的畫筆一掃而過,透不進一絲陽光。

  「願意說說你的心事嗎?或者我能幫得上忙。」不忍她肩上彷彿壓著千斤重擔,崇岳顧不得交淺言深地開了口。

  「除了上帝,誰也幫不上忙,我上山尋找了一個奇跡,可是奇跡並不是我這凡人所能遇見的。」

  「是啊,對於人力無可挽回的,我們也只能仰賴奇跡,不是嗎?」他有感而發,不再追問。若是一年前,他有自信,只要她開口,沒有什麼是他不能幫她解決的,但現在他知道人類若是挑戰命運,往往是一場打不贏的戰爭,人定勝天,真是成語字典上的一句笑話。

  「是的,否則又能如何呢?」

  「是不能如何,但是你可以暫時將它忘記,至少在今天別去想它好嗎?就像郝思嘉說的,一切都等明天再去想吧。」

  聽著他的話,她腦海中出現的不是電影中的經典畫面,而是身邊這位不知姓名和身份的男人。她奇怪自己竟會和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共進早餐,又一起走進此刻空無一人的公園,若他是一匹披著羊皮的狼……

  可是他救了自己一命,他若有任何不良企圖,不用等到進城的……

  見她沉默不語,他再接再厲,怎樣也不忍心見這樣一個清麗的可人兒臉上烙印著憂愁。

  「讓一個或許和你同病相憐的人陪你去散散心好嗎?你今天要上學嗎?有幾堂課?可以不去嗎?」

  一連串的問句提醒了念愚,是該到學校去了,她早上有兩堂課,她還得拿課本,可是此時,她一點也不想拒絕他。

  「天氣不大好,大概還要下雨的。」她低喃著,說服自己保留一點理智。

  「這樣的天氣剛剛好,不冷也不熱,下雨天不是更有詩意嗎?我以為女孩子都愛在雨中漫步。」

  「這是經驗談嗎?你常常在車上準備一把雨傘,以便一有機會就來一場雨中漫步,或者順便寫上一首雨中情詩十四行?」

  「唉,你如果指望我能因為下了幾滴雨就寫出一首詩來,注定是要失望的,恐怕就算來了個強烈颱風,我都擠不出一句來。我的文學造詣大概和學齡前的兒童差不多,他們可以琅琅上口的唐詩,說不定我還背不完呢!嗯,『床前明白光』的下一句是什麼呢?」

  「小朋友,那麼今天是你把唐詩三百首背會,你還敢找我出去走走嗎?」

  「雖然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任務,若有一個好老師在身邊,說不定是可以做到的。你知道,這怪不得我的,我的房間沒有李白的家那麼羅曼蒂克,月光是透不進來的,我怎麼會知道月光看起來是什麼樣子,我這種老實人當然是眼見為實羅!」

  「你這人或許寫不出精練的詩句,散文一定一寫就是一長串,像老太婆的……嗯,像某種骨董店的『文物』一樣。」

  「承蒙謬讚,原本我字字珠璣。」

  「什麼豬?什麼雞?原來你家是開農場的!我這城市鄉巴佬可是只吃過豬肉,沒見過豬走路。你們家的動物都是像你這樣的嗎?」她模仿一個知名廣告的對白,沉寂已久的活潑個性在這風趣溫柔的男人面前完全展現。

  「那可不一定!」他也裝模樣地回了一句。那個廣告他也看過的。

  「不一定?你是說你家養的各色的動物都不一定不像人樣?還是你家的人都不一定沒有動物像?」

  「親愛的,你喜歡怎樣的,我就是怎樣的!」

  雖是說笑,那親暱的稱呼仍教念愚羞紅了雙頰,原本太過蒼白的容顏妝點上淡淡的顏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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