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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頁     蕭涵珍    


  允陽發現映陽的臉色一片慘白。該死的!這會是他不願記起的回憶嗎?

  他不假思索地伸手輕按映陽的肩,關切地問:「你還好吧?」

  映陽恍若未聞的輕喃:「媽媽……在家裡自殺了……」

  「映陽!」允陽加大音量,試圖喚醒陷在過往記憶中的映陽,他實在不該問的。

  映陽突地回過神,嘴角揚起一抹勉強的微笑,「我沒事。之後,我和映紅被送進了舅舅家,也就是七曜門。」

  「你真的沒事?」允陽有些擔心的問。

  「真的沒事。」眨了眨眼,映陽淡淡地說。

  面對這樣的映陽,允陽陡然升起一股憐惜的感受。該死的!他怎會憐惜這個白癡呢?都怪這裡的風太輕,才教人心思混亂。

  風吹得允陽的長髮飛散,映陽的心思隨著髮絲飄得好遠好遠。

  允陽拍了拍他的肩,「我帶你去看工作室。」

  映陽輕點一下頭,跟在他身後回到房裡。伸手關上落地窗,窗外陽光閃閃,清風徐徐,天仍是湛藍,雲很輕很輕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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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映陽隨著允陽沿著綠蔭下的小徑,朝矗立在不遠處的建築物走去。湛藍的屋頂及雪白的牆伴著翠綠的樹蔭,在陽光下顯得典雅雍容。

  繞過低矮的灌木叢,甜甜的花香飄蕩在空氣中。映陽的目光停駐在左方的一座湖上,清澈的湖水倒映著蔚藍的蒼穹,清風徐來,泛起陣陣漣漪,在陽光的照射下,波光粼粼。

  「好漂亮!」映陽不自覺地發出讚歎聲。

  「什麼?」允陽停下腳步,不解的看著他。

  「倒影真清晰,好像有另外一個我在湖底。」映陽站在湖畔,出神的凝望著水裡的倒影。

  「別看了,走吧。」允陽扯了扯他的衣袖,逕自往前走。映陽說話的神情直教他擔心。

  「好。」映陽不捨地望著湖裡倒影最後一跟,隨即舉步跟上。

  允陽打開大門,映入眼簾的是空蕩蕩的大廳,華麗的水晶燈在潔白的天花板上顯得孤單,大廳中唯一醒目的是用大理石砌成的旋轉梯。

  「樓下是工作室,樓上是展覽室。上來吧。」

  他們來到二樓,推開宏麗的大門,從室內流洩的柔和光彩讓映陽不禁停下腳步。

  透明的玻璃櫥窗裡閃耀著屬於允陽的夢想,光線在這屋內運用得極恰當,夢幻似的光彩讓人恍若置身在五彩繽紛的稜鏡中。映陽眨了眨眼,方才踏進屋內。

  他睜著欽慕的雙眼,目光緊盯著櫥窗內別緻的作品,所有的冷漠與防備在絢麗的琉璃中消失無蹤。屬於馬家獨特的亮麗色澤,在適度的調配下,顯得異常的綺麗。

  「你的配色很美。」映陽不禁脫口稱讚。

  「謝謝。」允阻淡淡的道謝。

  貼著玻璃櫥窗,映陽不禁有些失神,整個人恍若陷入那流洩的光彩中——那不屬於他的色澤,不屬於他的冷漠。

  究竟從什麼時候起,他開始害怕這樣五彩繽紛的色澤,開始背叛內心的綺麗夢想?所有記憶在腦中流轉,但映陽尋不出一個答案。他目光茫然地望著櫥窗裡的琉璃,下意識環著雙臂努力思索。

  允陽注意到映陽又開始恍惚了,這讓他不禁深鎖眉頭,心中浮現幾許不悅,隱隱還有一份擔心。這個呆瓜不會又被展覽室的冷氣凍昏了吧?多虧剛才心情還不錯,這會兒又被一個瀕臨凍死邊緣的呆瓜破壞了。

  允陽一面埋怨著,一面脫下薄外套覆在映陽肩上,聲音沙啞地說:「穿上,我不要有人凍死在這裡。」

  映陽陡地回過神來,伸手按住外套,眨了眨眼睛,有些遲疑地說:「可是……我不會冷啊!」

  「不會冷?」允陽不悅的揚聲問。混帳東西!不冷還裝可憐!

  「呃,也不是,我……」其實也有些冷啦!映陽一手接著衣服,在他的不悅下顯得萬分低能。

  「什麼是不是?」

  「我……」雙手緊抓著外套,在允陽冷漠的詢問下,映陽心中浮起一股寒意。目光在幾番流轉後,猛然停駐在展覽室中央閃亮的展示櫃上。

  他睜著驚奇的雙眼,不顧允陽犀利的目光,直奔向展覽櫃。玻璃櫥窗內那樣燦爛奪目的光彩,直教人難以置信。

  那是一個八卦形的琉璃,每一卦中流洩著屬於本身的色彩。青翠盎然的「艮」,澄清湛藍的「坎」,金光閃耀的「震」,古意深沉的「坤」,夢幻綺麗的「巽」,紅焰肄意的「離」,以及……

  映陽瞪著雙眼,臉上淨是不可思議的表情。屬於天的「干」卦,是深幽無邊的漆黑,是殷紅無際的血紅,是深沉愁緒的海藍。

  他不覺地呢喃:「這究竟是……」

  望著映陽專注凝視琉璃的可愛模樣,允陽訕訕地答道:「原本是要調黑色的,不過……」他聳了聳肩,沒有把話說完。

  「很漂亮!真的很漂亮!」映陽連聲稱讚。很特殊的黑,是他一直想找尋的黑,在夢中一再出現的黑。

  允陽並未答腔,逕自靠著玻璃窗,再次打量這作品。

  同是琉璃創作者,同樣享有瑜亮之才的肯定,映陽卻不得不承認這個作品所帶來的震撼,一如承認允陽在用色上高明。

  「你是怎麼調的?」

  「這不是調出來的。」允陽盯著作品,淡淡地應道:「只要是關於八堯集團的創作,總會有特殊的色澤。即使是平凡的作品,也會有屬於他們個人的風格。」

  「個人的風格?」映陽反覆看著漆黑的深幽。

  迷茫中,似乎有一道遙遠的聲音,一樣渺茫深幽的訴說。漆黑中殷紅的血漬,帶著血罪的黑,帶著偏離的罪,反反覆覆地縈繞……

  你忘了嗎?你怎麼能忘記?是你!

  「不要!」映陽猛然摀住耳朵,臉色泛白,整個人搖搖欲墜的。

  允陽再次皺眉,伸手扶住映陽。「你沒事吧?」

  這個白癡不會是凍昏了吧?允陽伸手輕觸他的額,沒有發燒,可是他怎麼抖得這麼厲害?

  「喂!喂!」允陽再度低吼。映陽陷入茫然的頻率實在太高了,前一分鐘還好好的,怎麼一轉眼又呆滯了?

  該死的傢伙!允陽下意識把他攬進溫暖的胸膛。

  緊抓著外套神遊的映陽被他這個舉動嚇愣了,瞪著不解的雙跟,疑惑地看著允陽,埋在外套下的臉蛋顯得可憐兮兮的。

  「裝什麼可憐兮兮的!我對男人沒興趣。不想凍死就乖乖別動。」混帳!這個展覽室非有空調不可,這白癡終究得忍耐。

  輕觸著允陽厚實的胸膛,映陽冰冷的手指靜靜地摩挲,很舒服!過於半晌,他淡淡地說:「可不可以讓我見見天?」

  「為什麼?」允陽粗聲的問。這個白癡非得用那不安分的手指極度暖昧的摩挲嗎?

  「我想做出那樣的色彩,那是我一直想尋找的顏色。見到他,或許可以……」映陽低語。

  琉璃反映出個人的風格,擁有血罪般色彩的天究竟是個怎樣的人?他很想知道。

  「那是沒有用的,你見不到天的。」允陽斬釘截鐵的說。

  「為什麼?」映陽抬起頭問。

  「因為我們也找不到他。」允陽蹙著眉,下意識又朝那櫥窗內流洩的光彩望去。

  是的,八堯集團找不到浪跡天涯的天,找不到可以阻止整個集團崩潰的天。

  「你怎麼啦?」映陽見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,不禁關切地問,並伸手想試試他的體溫,卻被他猛然一抓,緊抱在懷裡。

  「抱歉。」閉著眼,允陽腦中一片混亂,硬是摟住懷中的身軀,低下頭將臉埋在映陽的髮絲裡。

  天殺的該死!為什麼找不到天?為什麼?

  抱著懷中的映陽,允陽感到一份特殊的心安,一時忘了自己所摟的人是誰;而被他的舉動嚇著的映陽,則是睜著無辜的雙眼,有些不知所措。

  閉上雙眼,允陽試著平復情緒,任映陽發上淡淡的香味緩緩鑽進鼻端。奇怪,摟著一個時常恍恍惚惚的傻瓜,他居然會感到心安?這是怎麼回事?摟著一個男人,他竟會感到心安?等等,摟著一個男人?

  允陽沉著一張臉,猛然拉開彼此的距離。天殺的該死!這個白癡竟一臉無辜的看著他。

  「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?被男人摟著居然不掙扎!」允陽氣憤的低吼。

  「可是……」映陽不解。剛剛他明明說不想凍死就別動,為什麼現在又要凶他?真是奇怪的人。

  允陽盯著他,雙唇緊抿不說話。

  「這個作品會展出嗎?」映陽指著玻璃櫥窗內的作品,小心冀冀地問。

  「會。」不能適應映陽可憐兮兮的樣子,再這樣下去,他遲早會被這不男不女的傢伙弄得精神分裂。

  「我們用八堯和七曜做主題好嗎?」映陽小聲的提議,目光仍流連在櫥窗內的作品上。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你說過的,只要和八堯有關,色彩就會特別美。」

  「也好。」允陽漫不經心撥弄著長髮。這次的展覽,火投注了相當大的期望,只是每當念起垂危的集團,他的心緒便一片混亂。為什麼摟著映陽竟會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?該不會連他也凍昏了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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