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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頁     向吟    


  「這不是你的問題,也謝謝你的祝福。」鄒櫻櫻略帶疲憊的臉和緩地笑了笑,「早點回去,你的家人會擔心的。明天我會讓老六回學校,請你不用操心。」

  家人……聶夏萌愣了愣,抑下好心中的苦笑,她強打起精神地朝大家微笑,「謝謝。」她又望了望凌睿堯,單手指著他,全身洋溢著青春在她在身上閃耀的光芒。「明天你一定要到校哦!如果你人沒來,我叫副社架你來上學!」

  「原來老六也有女朋友了呢!」凌艾荷嘴邊泛起淺淺的微笑,瞅著老六送著那個叫聶夏萌的活潑女孩回家。老六一直押著她,而聶夏萌似乎就是不要他送,兩個人一路上推來推去,看到的人不以為兩個人有仇咧。

  「很可愛的情侶。」在旁的閻月也頗有同感地搖頭輕笑,看他們兩個人一來一往,活似鬥氣冤家,但是……他的視線又在他們的身上停駐了一會兒,他們身上都有股和凡人不同的靈氣,連艾荷的弟妹旁邊的另一半們也都相同,她到底知不知道凌家子女身邊的人似乎都不是普通人?閻月無聲地抿嘴輕笑,看來她家的確都與眾不同啊!就連她也是,如果她沒跳樓,她也無緣和他相見。

  凌艾荷緩緩地瞅向沉思中的閻月,「你在想什麼?」她很少見到他沉思的模樣,但沉思中的他看起來別有一番特別的味道。

  「想你。」閻月迎上她的視線,回答得很輕佻。

  凌艾荷無端地臉紅,她習慣性地抿嘴,好壓下那股驀然從她心頭湧上的甜蜜感,「我有什麼好想的,我人在這,有問題就直接問。」

  閻月眼裡不自覺地浮現柔情,指尖輕觸著她的頰邊,「我想你還在那個女孩的年紀時,你是不是也和她同樣有著耀眼的光芒。」

  凌艾荷微微地征了一下,搖頭,「沒有,我不像她。」大學時代的她像只書蟲,將自己埋在研究商業的書籍中,一心想著提早畢業進入父親的公司。她明白自己不是和別人出去玩的料,她有她的理想和抱負,為了早日達成她的目標,她從小就放棄了所有豆寇小女生們的夢想,成了冰冷而不可親近的高材生。週遭的每個人都羨慕她,甚至是嫉妒,但她覺得成功必定有所犧牲,於是她並不在乎。

  「戀愛呢?你的初戀在哪時候?」

  凌艾荷又抿了抿嘴,「我沒有初戀,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依靠任何一個男人。」連她的未婚夫也是,她著重在兩個集團一旦合併後的發展性,她對趙克堤壓根沒有一點感情。她太強悍了,男人在她的眼中就像一堆爛柿子,而她當時只是根據自己的目標,挑出一顆比較昂貴的柿子,可是說穿了,那仍是顆無法入口的水果。

  閻月不贊同地蹙起眉頭,「依靠不是一種錯誤,人類社會是個互相依存的體制。」他深深地瞅著她,怕他所說的這番話聽不進她的耳裡,「這不是在說教,艾荷,因為你所認定的堅強,你的生命中少了很重要的東西。」

  凌艾荷沉默了許久,彷彿在心裡交戰著,她輕顰柳眉,方才緩緩苦澀地一笑,「不用怕我憤怒,其實我早已明白我缺少的是什麼。」她的心中缺乏愛,不管是愛人也好、被愛也好,她像只怕被人擄獲的獵物,她害怕付出,也恐懼接受關愛後所要承擔的壓力。在心靈的深處,她總是在逃避關於感情的牽絆,然而一旦活在沒有感情的世界裡,她得到的只有莫大的空虛,和更多自我逃避的醜惡事實。就這樣,她才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,因為她活得沒有價值。

  「那麼,你想要的是什麼?」他從來沒有聽過她想要些什麼,但是他確信在她的內心,她一定有渴望得到的東西,而她卻將它藏在所有的絕望之下!不輕易讓它萌芽,那甚至很可能是……她重回人間的一線生機。

  凌艾荷又笑了笑,「你絕對料想不到的。」

  「說說看。」閻月試著鼓勵她將內心渴望的東西說出來。

  「平凡。」她頓了下,讓心靈最底層的寧謐首次泛出她的臉龐,那抹醉人而獨特的神采卻教閻月差點傻了眼,「就是『平凡』,平凡的過我的人生、做我想做的東西、學我想學的知識,沒有任何一絲勉強。平凡的戀愛、結婚、相夫教子,然後平靜的等待生命的終點。」

  平凡……倘若說出這種話的是一個仍在年輕時代的人,閻月鐵定毫不考慮地認為那傢伙一定是無病呻吟,但他明白凌艾荷不同,她說她想要「平凡」絕不是空口說白話,她出身豪門、成就不凡,甚至在她的邏輯思考早已超越了同齡的人許多,他看得出在她光榮的背後,她需要背負的使命感與責任有多麼的大,當一個不應為她生命負擔太多責任的人硬是將所有的責任擔下時,過多的責任就會變成一種痛苦。

  環境逼使她的個性早熟,失去了她在每個年齡應該經過的階段,她被迫放棄太多的東西,勉強自己獨立這樣的遭遇使得她與眾不同,而如今當所有外在的思緒沉澱下之後,她所要的,竟是一般人輕而易舉可以得到的東西,或是極盡能力想擺脫的生活模式。閻月揪著她認真的表情,疼惜這麼一個敏感而脆弱的靈魂,居然所有人都被她偽裝的表面所蒙騙,看不清她渴望的到底是什麼。

  凌艾荷望著他久久不發一語,她的嘴不由自主地抿得死緊,「如果你敢笑,我不會饒過你。」他竟然連聽到的反應都沒有,就這麼地瞪著她,好像她是怪物似的。凌艾荷半是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將她心裡的話說給他聽,她早該知道像她這樣的人說出這種蠢話,泰半以上的人只會以為她在開玩笑,於是她一直埋在心裡。

  閻月果真緩緩地咧開了嘴,害得凌艾荷差點以為他真的想嘲弄她,反射性地抓起他的手就打算啃下去,他急急地抽回手,防止這只急躁的母暴龍在還沒聽到答案前就先對他動用私刑,「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。」

  「那是什麼意思?」凌艾荷嘴邊落了個空,上下兩排牙齒猛然對打的結果是讓她的牙根酸了下,腦中隱約地鳴起嗡嗡的耳鳴,這時她才明白自己幾次以來,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去咬他,以她的力道,他身上的肉還沒被她扯下來真算奇跡,可見他的肌肉有多結實,或是……他的皮有多韌。

  閻月和緩地笑了笑,他冰冷的綠色眼眸泛滿了凌艾荷未曾看過的溫暖,那種暖意直接藉由目光傳達到她的體內,從心底飛快起跳的旋律開始,暖暖地流過她每一寸肌膚直到指尖的末梢,引起微微如雞疙瘩般的刺痛。凌艾荷試著想移開她的視線,避開兩人交纏的目光,但她卻發覺自己辦不到,他灼熱的眼神像是將她所有的肢體催眠而無法動彈,冰綠色的眼神裡包含著勸哄,使她無法逃避。

  「我很高興終於明白你的心裡想要的是什麼。」連他的聲音在此刻都充滿不可置喙的魅力,低沉輕柔得令人迷醉,無法懷疑他的話究竟出自多少真心,或是刻意的應和,「你所追求的一個大夥兒都已經被蒙蔽而遺忘的事情,而你所追尋到的,其實,正是你應該去追求的東西。」

  凌艾荷頓時喉頭乾澀,為他支持她的話語而深深地感動著。為什麼她在自己萬念俱灰、絕望不堪的時刻才遇到他?她不求他能懂她,但他卻輕易地瞭解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,若他能存在於她的世界,那該有多好?一個終日取人生靈魂卻比她熱愛生命的溫柔死神,聽起來是多麼諷刺啊!

  閻月察覺到她眼裡的那抹傷悲,不自覺地伸長手臂,將她攬進懷裡。她一直是多感而脆弱的,只要一點點的刺激,她都會將那些東西牢記在心裡不肯抹去,她怎能在昨天之前還在所有人的面前佯裝無事,直到她跳樓的那一刻?她如花朵般的氣息隱約地在他的懷裡發熱,閻月情不自禁地又多擁緊她一些,深情的低語有如情人之間的愛撫,「能不能告訴我,你為何難過?」

  凌艾荷微微地搖頭,「你犯不著擔心我所有的感覺,我只是突然……變得很多善感,其實什麼都沒有。」

  「是這樣嗎?」閻月單手抬起她的下顎,冰綠色的眼眸又直接望進她的秋瞳,她漾滿水光的黑瞳比尋常的時刻多了一份不知名的東西,但那不是由她自身所引起,那像是遲疑和幾乎察覺不出的……恐懼,但他明白自己決不會看錯,在過去他有太多的經驗,他看過太多恐懼的眼神。她在想什麼?為什麼突然間消失了她的傲氣。她是個絕不容許她自己露出半絲恐懼的女子啊!「艾荷,你在害怕什麼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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