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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頁 向吟 「那麼你在哪裡遇上我?」又回到原來的問題了,起碼可以縮小尋找的範圍。 「我記不得了。」凌睿桓賴皮地說道。他哪會不清楚自己出事的地方,可是瞧她一副堅決要走的模樣,他就覺得自己絕不會親口告訴她。就算她找也找不出個所以然,他還是不信她說的那套「進了山洞就來到現代」的說法,若是這樣,科學家們也不用費心鑽研「蟲孔」,即空間扭曲現象如何產生了,去爬爬山找山洞,說不定哪天他們就真的到了另一個桃花源。 南宮慕容靜靜地瞅視了半晌,「你並非不記得,而是不想告訴我。」她愈來愈搞不懂他心裡想些什麼,為何如此簡單的要求他都不願意回答? 「那又如何?」既然被看穿了,他也無意掩飾自己的謊言。 「我不懂你為什麼這麼做。」她是真的不懂,這個世界不是她能理解的,她也沒有任何可以留在這個世界的理由,她並不屬於這裡,讓她回去才是正確的決定。她納悶地搖頭,「我待在這裡對你沒有好處。」 「我做事一向不需要有好處才去做。」他淡道。 她口口聲聲言明自己一定是在因緣際會下來到這個世界,難道就不能正視她並不可能有如此機會的事實嗎?不管她是否真的是從古代跨越時光隧道來的,同樣的機率不可能在她身上發生兩次,就算說了他在哪裡遇到她,她也不見得回得去她自認所屬的世界。更遑論她心底若抱著一絲希望卻找不到回去的方法,她心底的失落感會有多大。 凌睿桓很驚訝地發覺自己不願見到她的失落,甚至會為她失落後產生的傷心與頹喪擔心,先前她眼神裡的空洞已然嚇到了他。她雖不像一般女人般面對巨變時哭鬧不休,但她過度平靜的反應才教人擔憂,那樣的人通常很難預料會做了什麼事。「在你身體還沒完全康復之前,你還不能輕易離開。」 「不容你費心,我明白自己的身體沒有大礙。」難道他的記性太差,忘了她還跟他走過好幾天山路?若是受了內傷,自己還會不清楚嗎? 「你還要回醫院複診才能確定是否沒有其他傷害,很多車禍後遺症都要一段時間觀察。」若非自己提起,他還真差點忘了南宮慕容還算是個病人,在昏迷三天後,竟能拖著他走了大半個台灣,這麼強壯的病人大概很少見吧! 「哈!」南宮慕容衝鼻冷笑一聲,「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,我的死活也和你無關。」過去她受過多少傷都是自己打理,就連娘和哥哥們都沒有這麼怕她怎麼樣,他因為傷了自己,所以才這麼古道熱腸,一副想照顧她的樣子嗎? 「你一定要回到醫院檢查。」凌睿桓的聲音沉了下來,神情十分嚴肅,氣憤她不知愛惜自己的身體。 雖然否認自己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,但她心靈深處仍為他的關懷微微動搖,自她及笄以後,她從來沒有得到如此多的關心。她不曾以好臉色對待他,為什麼他可以對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付出關心呢?南宮慕容挑眉以視,對樹下的男人充滿不解。「你沒必要對我好,也不需把同情施捨在我身上。」 「沒有人可憐你,除非你將自己放在弱勢的地位上,執拗得不肯接受別人的幫助和建議,埋在自憐的情緒中。 他一語洞穿她自己想都沒有想過的問題,令南宮慕容的身子猶如當頭棒喝地震了下。是嗎?她真如他所說的,已經認定自己是弱勢的一方,所以才不願接受他的好心?她微微地咬唇高揚起頭,防止自己突然湧出的眼淚崩潰決堤,她不知自己為何此刻在他面前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脆弱,她一向是堅強的,連外界的改變都很難動搖得到她,為什麼他僅是一句話,她卻覺得自己過往的堅強都是假裝? 沒錯,她的確是怕,怕這個自己從來沒遇過的情形,或許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,她才會有如此堪稱無聊的情緒波動。她不曾面對過自己的脆弱,在她的世界裡,有力量的人就是強者,沒有人會去關心其他人在想什麼,而她也不容許自己去想。直到身邊認定的重要事物不存在了,她才會明顯地感到自己的顫抖,害怕無法回去她熟悉、安全的地方,害怕自己變得脆弱。 凌睿桓明白她的靜默,她雖然不將臉向著他,但他能感受到她此刻獨自承受的無助感。她將自己一層層地武裝起來,隔離自己與他人,盡量不受外界事物的干擾。他微抿起唇,心裡覺得她和自己也有些雷同之處,只不過她將武裝放在每個人看得到的地方,而他則是以沉默面對眾人,不輕易將自己的感覺說出口。 他靜靜地瞅著坐在樹梢的南宮慕容,在某一瞬間有種錯覺,他覺得她像個遺落的天使,渴望重回天堂,卻又因為自尊,故意掩住她的驚惶失措與力不從心的無助,她自己不肯接受這個世界,那麼她又能去哪裡呢?她有地方可以去嗎?凌睿桓不能想像如此傲骨的她,在堅持回她所謂的世界未果後,她能在哪裡生存?他細想後深歎了口氣,「下來吧,先回家再說。」 「家?」南宮慕容喃喃地問道,恍若突然分不清楚這個字的定義是什麼,她當然希望能回家,回到「她的家。」 「那天你醒來的地方。」 她緩緩地搖頭,「免了,我還沒找到那個山洞回到我真正的家前,哪裡也不去。」 「若是一時刻你找不到呢?」 南宮慕容又陷入沉默,僅是愣愣地盯著他。若是回不去呢?她在這陌生的世界如何生存?她對這個世界一點都不瞭解,她適應得了嗎?她拒絕自己再這麼消極的多想,篤定地搖頭。「我一定會找到的,它不可能消失。」 「在這之前呢?你打算餐風飲露?」真受不了她的固執,凌睿桓有股想狠狠搖醒她那不切實際腦袋的衝動。 「那也是我的事。」南宮慕容蹙起眉頭,對他貶低她的自理能力微慍。他不是跟自己在森林露宿過嗎?還記得當她打獵帶了一隻鳥回來時,他還不領情地不吃,僅是淡淡地說了句,「那是生態保護的候鳥。」她不明白鳥有什麼好保護的,被她捕了就是抓來吃,難道吃了也犯法?也不想想她用輕功抓鳥有多累。 沒轍了!凌睿桓默默地歎口氣,想讓她同意自己的意見還必須用條件交換,先是交換人質時拿方青嘯當餌,現在還要換另一種,「如果你現在跟我回去,我就告訴你在哪裡撞到你。」這樣總成了吧?不過在短時間之內他是不會說的。 「又想拿餌釣我?」她還沒忘掉方青嘯的事,當初他說帶自己去找方青嘯,結果他連方青嘯是誰都沒見過,如今又拿這個要她上鉤,同樣的騙術她會上兩次當嗎?「你已經騙過我一次,這次我不可能相信你。」 凌睿桓沉穩地淺笑,轉頭離開樹下,「上次我是騙你,但這次我絕對還記得自己出事的地點,若是你不相信,你大概找一輩子也找不到那個地方。」 「凌睿桓!你——」居然敢威脅……居然敢威脅她?!從來沒人敢這麼對她,南宮慕容氣憤地從樹枝站起,氣他可以這麼篤定自己會跟他回家,也氣自己明明知道是個餌,她還得吞下去,因為靠她天生缺乏認路的本領非得要他幫忙不可,他這根本就是吃定了她。 凌睿桓遠遠地揮揮手,「相不相信我由你,告訴你對我並沒有損失。」他就不信她還能固執下去,自己手中掌握的是她最不能缺失的王牌。 望著他連頭都沒有回,南宮慕容怒火難耐地狠狠捶了樹桿一下,纖細的枝椏應聲而斷。她因過度壓抑而咬破了自己的唇,嘗到微腥的血味,在他尚未走離她的視線範圍之前,她輕盈地躍下枝頭追在他身後。 好,就暫時再相信他一次,算她倒楣遇上他,就算他家是虎穴,為了能回到自己的時代,她可以忍下這一口氣。*** 「三哥,我就知道昨天晚上是你沒錯。」凌睿堯迎面笑咪咪地開門,在凌家開門是他的工作,誰教他是最小的那一個,想抗議都沒有立場。凌睿桓沒有反應地逕自入門,凌睿堯則對三哥的冷漠習以為常了,他努了努嘴,「三哥,我知道你不愛講話,可是你被綁架了好幾天,總可以開口一下,回報我們這幾天的忙碌吧?」 「謝謝。」剛才他已經和南宮慕容說了夠多的話了,昨天一整天趕路加上熬夜找她,凌睿桓累得不想多說半句話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