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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頁     向吟    


  「我們別讓老夫人知道這件事情,先把少爺找回來再說。」宮櫻甯擰起眉頭,直想殺蘇念學千萬刀。「我們駕馬車回頭找,以他的身子,他跑不遠的。」

  「夜色深了,我們也不知道他是何時跳車的。該怎麼回頭找?」巧瑟煩惱的直瞅著宮櫻甯。「況且,小姐你也同我說過,我們已經遲了到書院的時間嗎?這下回頭找少爺可能會花上好幾天的時間,山長那邊一定會通知老夫人的,到時候我們就沒辦法瞞少爺跳車的事了。」

  「是啊,倒忘了山長那邊的事,」遲個幾天還沒問題,但是如果找不到人,抑是找到人卻延誤了過久,山長等不到人,必定通知蘇家。宮櫻甯緊蹙著眉,反覆思考著該怎麼找人,可是時問又這麼緊迫……,

  她狠狠地呼口氣,「算了,我認了!」有這種少爺,真是她的不幸!

  「認了?」巧瑟奇怪地反問。小姐在說些什麼啊?

  「巧瑟,你駕馬車回頭去我少爺,絕對要在最短的時間找到他。」宮櫻甯咬牙切齒地抿了抿唇,等你找到了少爺,就算用綁的也要把他綁到書院。」

  「我?」巧瑟訝然地指著自己,「那小姐呢?」

  「留一匹馬和一些少爺的輕便衣服給我,我先頂替少爺到書院那兒去拖延時間,等他人到了,山長還不至於通知老夫人。」

  「這樣好嗎?」小姐要冒充成少爺?

  「不然還能如何?讓老夫人知道少爺跑了,我們又怎麼回去?」宮櫻甯氣惱地瞅著巧瑟。「不論怎麼樣,你千萬要盡快找著少爺。」

  第二章

  雖是深秋,卻是滿山春意,不知是有心的塾生、抑是書院刻意的安排,在書院前的坡上植滿了桃李,宮櫻甯行經此處,一時間倒忘了拚命趕到書院的事,告訴自己暫歇一會兒也無妨,反正她此刻腰酸背疼的,也不好雙腿發軟地去見山長。

  下了馬,錯估時節早開的嬌軟花王,受不了秋陽的折騰,艷紅與雪白的花瓣幾乎掩滿了黃土,她垂首望著散落一地的花王,心想桃李必在冬後才開花,這麼早開必是前個時節疏於照應,令挑李誤以為隆冬已過,以至花開錯時早天,僅剩令人感傷的花殞。

  她順勢槌了槌肩,心想可惜巧瑟追那個不成材的大少爺去了,要不依巧瑟每年都溜出蘇府去賞花的性子,巧瑟篤定會賴在這片坡地而不肯離去。

  「可惜啊,倘若他們能照顧得好一點,這些花也不至於開錯了時節,凋零殞落。」宮櫻甯失望地喃喃自語,掬了滿手桃紅李白,盤坐踞地的全灑在自己的白色長褂上,直到身邊的碎花全將她的腿給掩了起來。

  「山中寒涼,花不知時節而殞;何能怨人?」

  「喝!」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男聲驚著了宮櫻甯,她跳起身,不經意地抖落滿身的花玉,回頭瞪向突然出現的男人,「你、你……你是誰?」好可怕,她居然沒發覺這園子還有人在。

  「你又是誰?」男子彎了彎唇,深邃銳利的鷹眸卻掃視著她的面容。

  宮櫻甯正欲啟唇,眼前的男子卻教她看傻了眼,在蘇府當下人也有數年的時間,她卻從未見到長得如此好看的男子。

  他約莫二十餘歲,儒生的打扮服帖著他修長昂藏的身軀,看起來卻又不似平凡書生那樣軟弱,如石深鑿的五官、斜飛的劍眉為他添了一份貴而不霸的凌人氣勢,黑得驚人的眼瞳直瞅著她,霎時令她忘了自己該說什麼。

  「一個女兒家突然出現在深山野郊,倒也是一奇。」他的眼眸冷酷卻毫不客氣地打量她的身子,帶絲邪氣。

  宮櫻甯圓睜的瞳中飛快地閃逝過一抹驚慌,隨即平淡,她揚了揚眉,抬頭瞅著眼前俊朗爾雅、玉樹臨風的男於。「這位兄台,初次見面就失言損人,我看起來哪一點像女子?」

  「身若細柳、唇紅齒白、眉含魅氣。」男子倒也不客氣地直指出來。

  「我是男生女相,世上儒生與我相仿者不知數千,兄台評論太過武斷。」兩人距離雖遠,但她幾乎感覺得到他散發的強烈氣勢壓過了她。

  宮櫻甯故意挺了挺事先綁平的胸,試圖能學著他一成的氣勢。「任誰都可看出我是男子;能把我誤認成女子,兄台你還是第一個。」

  分明是個女子,有什麼好否認的?君應陽斜勾起一抹嘲意,瞅著她閃爍不定的水眸盈離流轉。

  「這裡不是女人來的地方,倘若你是新到生員的家眷,此刻就該離開;這地方全是男子,難保弱質女流不會受到任何傷害。」

  「在下並非女子!」都到這個地步了,她才不會因為他一眼就識穿她而卻步,她早就料過會有許多人懷疑,但可不是連書院的人門都沒進就發生這種事。「兄台口口聲聲污蔑在下,可在下也是個舉人,若真是女子,又怎麼入科應試?」

  「舉人?」君應陽眉頭揚得更高,噙著一絲玩味。

  「在下江寧府體戶人士,名念學。字榮祖。」

  宮櫻甯毫不猶豫地報上蘇念學的名字,只覺在他愈發凝重的注視下,她的呼吸都快停了。

  「蘇念學」君應陽覆念過一遍她的名字,瞧她抬起頭來,他絲毫不覺自己的唇微咧。「這名字真不適合你。」

  宮櫻甯冷眼顱他,幾乎已經把自己真當成了蘇念學,全然忘了她也曾嘲弄過蘇家大少爺的名字。

  「失禮。」

  君應陽幾發噱。這名女子說不定真是蘇念學,天曉得那個舉人是怎麼得來的,看來再逼她,她也不會承認;等她自個兒瞧清書院裡的現實,不需多少時日,她必定萌生退意。「既然你中了舉。也來了這裡,看在你是我後輩的份上,我不與你計較失禮之過。」

  失禮?這傢伙連名都沒報,到底是誰失禮啊?

  宮櫻甯抿了抿唇,連招呼話都懶得跟他說就掉頭轉身。本來以為可以暫時歇息,卻未料惹了一肚子窩羹氣!

  「等等。」君應陽忽然地抓住她的肩。

  不假思索地,宮櫻甯臉色大變地跳開一步,又回過頭將眸瞪得老大,但他卻像如影隨形的鬼魅般,居然離她身後沒兩步的距離。

  宮櫻甯又退了兩步,直到自己的身子靠在纖弱的樹幹上。「做什麼?」

  君應陽上前兩步,再度將兩個人的距離縮至近似貼身,單手扶著她頭上的枝幹,如幽冥的黑眸中有著一絲嘲意,「你現在決定回去,還來得及。」

  「我為什麼要回去?」宮櫻甯反嘴問道,暗忖他靠她靠得那麼近,絕對是想嚇跑她。「我千里迢迢由溫州來這兒唸書,沒有回去的道理。」

  「很快,你就會有幾百種理由離開。」她身上帶有淡雅的馨香,應是方纔那些花汁沾上了她的袍子,今他心弦微微一動。

  「很快,我也會有幾千種理由留下來。」這傢伙打算在書院裡頭整她嗎?宮櫻甯蹙起眉,一面思索、一面找尋著可以由他身下鑽出的空隙。

  「好膽量,可惜有勇無謀。」君應陽咧嘴輕笑了聲,冷不防地勾起她的下顎,在宮櫻甯來不及驚愕之際,輕薄地奪取她的唇。

  「呃——」根本沒想到有這種事!宮櫻甯錯愣一下,努力地推開他。

  而他也並沒有防著她的意念,就這麼任著她將自己推遠。君應陽冷冷地笑睨著她臉上不自覺的驚慌與嫣紅,對她一面猛用袖子擦嘴,一面投射而來的凶狠眼光視若無睹看來她真不似尋常女子無膽,被強吻後居然能待在原地覷他。這個蘇念學似乎愈來愈好玩了。

  「你——」噁心、齷齪、骯髒!宮櫻甯咬牙切齒得說不出話,覺得方纔他的舉動噁心至極,她猛力抹嘴想擦掉那一瞬間的觸感幸虧這裡沒其他人在,否則她的名節就完了!

  君應陽微微地挑眉,深黝的黑眸多了一份邪魅的氛圍。「只要你想待在這裡,你就要有充份的認知。」

  「什麼認知?」噁心!都說她是男的了,他竟然、竟然……

  他微微地咧嘴,注定了宮櫻甯在書院裡悲慘的開始。「這不會是第一次。」

  噁心、噁心、噁心!

  宮櫻甯暗自低咒著,忍住自己想繼續擦唇的舉動,因她明白之前就已經被那個無恥的傢伙說她「唇紅齒白」了,再擦下去,她不想唇紅齒白被當成女子都難!

  只希望這書院厚顏無恥的傢伙只有他一個,而且她發誓絕不想見到他!什麼叫做「不會是第一次」?他有斷袖之癖是他的事,可不代表她就得跟著折損清白。

  噢,祝那個無恥之輩早日滾到陰間去考科考!

  宮櫻甯眉間含怒,絲毫不似如她口中那個中途遭劫的蘇念學,卻不覺書院的執事一直朝她飄來奇異的目光。「蘇友執?」

  「呃,我明白。」執事的一聲輕喚驚醒了宮櫻甯的冥想。「在下的廂房就在南方的修身閣,是吧?我這就去準備一下捻香入門的事宜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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