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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頁     香綾    


  「你應付得來嗎?」李雄飛慷慨的把他的黑色Fiat

  Coupe2.0借給她。

  「倘使應付不來,我憑什麼接下這個工作?」她接過鑰匙,坐上駕駛座。

  「他不同於一般人,不然我們也不需要千里迢迢到美國把你找來。」提到李靖,李雄飛濃密的眉毛微微顫動。

  陸少琪點點頭,她完全同意他的看法。李靖的頹廢反骨,她當然清楚,就因為他有著太多非常人的特點,才格外的吸引她。

  「我將盡最大的努力改變他,要是不成功,屆時我會將支票原封不動退還。」那也將意味著她和李靖的關係極可能作一個結束。

  「錢不是問題,阿靖的前途才是問題。」李雄飛憂心忡忡的說。

  「你們對我的期望呢?你們希望我改變他什麼,導正他走向哪條道路?」這個問題她早就想問,可是突發事情過多,讓她根本應接不暇。

  李雄飛臉上的苦笑顯得相當無奈。「盡你所能吧,如果你能堅持到底,就很不容易了。」

  「我的能力遭到質疑了?」那樣的笑容似乎是對她投下不信任票,令她感到尊嚴掃地。

  「不,你千萬別誤會。」李雄飛沒想到她那麼敏感,連忙加以澄清,「阿靖是一匹脫韁的野馬,更是孤傲的黑豹,除非他自願,否則我想這世上誰也改變不了他。」

  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,面上的神情凝重。「請務必相信我們對你的期待,但,我們也有相當的心理準備,把一切希望全部寄托在你身上,實在是過於苛求。」

  他懇切的言談令陸少琪動容。李雄飛和她印象中的黑道份子大不相同,他氣度恢宏,眼光獨到,而且是個很感性的男人,這樣的性格和李靖頗為相似。

  突然間,她有了較深的體認,也許李靖一直以他為師,只是固執地不肯步上他的後塵。或者,李雄飛的內心裡其實也潛藏著不羈、放浪、沉淪的渴望。

  他的不婚和李靖的不願承繼家業,或許都有他們的理由,只是不為他的家人所瞭解。

  「謝謝你的體諒,」陸少琪方纔的慍怒此刻已煙消雲散。「我會量力而為的,如果真的不得不放棄,我也不會後悔這趟台灣之行。」

  在她發動引擎之際,李雄飛突然兩手搭在車門,

  俯身問她,「可否告訴我,你接下這份差事,和個人感情因素有沒有關係?」

  沒想到他會提出這麼尖銳的問題,陸少琪微愕了一會兒,才道:「你期望知道什麼?」

  「你和阿靖,」他一字一頓,態度相當慎重。「會不會有未來?」

  天!他察覺了什麼?

  陸少琪心虛地低下螓首,輕咬著下唇。「你……」她本就嫣紅的水頰這會兒更艷了。

  「我明白了。」李華飛點點頭,要她毋需多作解釋。「這就好,記住,即使改變不了他,也希望你能愛他一如當初。去吧。」

  望著他臉上發光滿足的笑靨,陸少琪有種感覺,他像極了一個慈父,在李家大概沒有人比他更瞭解李靖,甚至也更愛李靖。

  ☉   ☉   ☉

  十點整,陸少琪把車子停在「浪子」的對面街口,快步走向那條酒吧林立的暗巷。

  「浪子」的店面還算寬敞,但裡頭煙霧瀰漫,人聲喧囂,音樂聲震耳欲聾。

  她不費吹灰之力,就在前面舞池找到那個頹廢的傢伙。

  李靖正跳著火辣辣的倫巴舞曲,旁邊圍了一群男男女女,人人跳得癡迷忘我,女孩們不時朝他拋媚眼,或用身體刻意地去碰撞、摩擦他,只求跟他有些微的肌膚相觸,便心滿意足。

  多麼墮落的一群人。

  陸少琪平常絕不到這種聲色場所,她皺著眉頭跟服務生要了一杯現搾柳橙汁,挑了一個空氣較好的地方坐下。

  突地場內響起熱烈的鼓躁聲,她循聲望去,驚見李靖立在舞池中央,單腿快速旋轉,爆發力十足,而且姿勢漂亮得完全不輸一個舞蹈基礎深厚的舞者。

  周圍的人自動退向兩旁,全神貫注的盯著他的每一次迴旋,一圈又一圈……

  陸少琪知道他並沒有學過芭蕾,這樣高超的技巧不知從何而來?

  當李靖轉到第五十圈,掌聲再度響徹全場。

  他一站穩,旁邊的女孩們立刻慇勤地遞上手帕,

  為他拭去額上的汗水。

  陸少琪下意識地起身,移步向前,雖然雷射燈光忽明忽滅,閃爍不定,她仍能看到他的胸膛急劇起伏著。

  須臾,舞池內曲風一轉!DJ播放出喧騰的吉魯巴。

  李靖扯去身上已然被汗水濡濕的T恤,露出他線條優美的古銅色胸膛,他一飛躍起來,四周為他擦起慾念的火花。

  雙手環抱在胸口,佇立在一旁的陸少琪委實看不過他那恣意驕狂的樣子,她挺身擠進舞池,用她自七歲開始學習,深厚的芭蕾舞基礎,和他煽情的舞姿對擂起來。

  她和李靖誘人的胴體和俊美的外貌引發了酒客們狂野的嘶吼,大伙爭相向前推擠,只為一睹他們華麗的丰采。

  李靖衝著她一笑,那笑極具魅惑,是一種不避諱的勾引,暖味中夾雜輕浮的挑逗。

  所有的人都感染了這份詭譎且迷情的喜悅,包括台上樂團的所有成員。DJ關掉了音響,由樂團負責演奏接下來的所有舞曲,在大家高聲鼓噪中,李靖和陸少琪欲罷不能的一首接著一首,彷彿舞到天荒地老。

  靡靡之樂容易迷失人的理智,更容易催化激越的情愫。當李靖隨著黏巴達舞曲將身子慢慢貼近她時,她竟也忘了矜持,與他相擁相偎,扭擺著教人臉紅心跳的舞蹈。

  在眾目睽睽之下,他熱情地吻著她的眉眼鼻唇,和白玉似的頸項。

  「跟我走。」他低聲命令。

  「去哪兒?」她不解地睜大眼睛。不是跳得很亢奮嗎,為何要抽離出這縱情放肆的氛圍?

  「天涯海角。」他拉著她,不顧大伙惋惜不捨的眼神,直接走到場子外。

  「呃,李先生。」 已經到這兒守候快一個星期的唱片公司副總經理蔣廉忽然衝了過來,「可以借十分鐘,我們談談好嗎?」

  「抱歉,我今天很忙。」他真是不死心。

  「只要一下下就好,你看看合約內容,我們給的條件是絕對優厚的……」對蔣廉而言,李靖是萬中選一的千里馬,他這個伯樂說什麼也不願放棄。

  「勇志。」每次遇到類似的麻煩,李靖就習慣把它

  推給樂團的吉他手去應付。

  「蔣先生,有什麼指教請跟我談吧。」

  勇志是個講義氣的夥伴兼好友,三兩句話已經把蔣副總「架」到後台奉茶去了。

  ☉   ☉   ☉

  相較於裡面的躁熱,外頭的涼風教人胸臆陡地舒坦許多。

  李靖從巷底牽出一輛YAMAHA機車,示意陸少琪坐到後座,「抱緊我的腰,否則被摔出去當心遍體鱗傷。」

  陸少琪照做了。長達大半夜的熱舞耗去了太多的精力和元氣,使她遲鈍得不知怎麼跟這個劣徒繼續對陣。

  當車子滑出街道時,她不經意地瞟見紅磚上站著一個人,是李雄飛,他也來了,來了多久?

  完了,這一幕印入他眼簾,明天早上,她大概得如數奉還那一千萬新台幣,不然就要負荊請罪了。

  車穿出高樓林立的都市,駛往城郊的省道,奔向西濱公路。在臨海的路段,陸少琪借由明亮的月光看到滿山滿谷的黃色小花正迎風招展。

  另一邊則是猶如伸手可及的汪洋大海,在夜色中饒富節奏地拍打起一陣一陣的海浪,在防波堤上激出美麗的浪花。

  李靖玩命似的和偶爾呼嘯而過的大卡車竟相追逐,幾度眼看著就要被逼到公路外,又憑藉著驚人的騎術扳回局面,把卡車遠遠拋到腦後,氣得那卡車司機猛按喇叭。

  「帥!」風中掠過他嘹亮的笑聲。

  他們一路沿著濱海公路疾行,和煦的海風如母親的雙手,溫暖地拂過他倆的雙頰。

  今晚的夜色份外清朗,暈黃溫潤的月光下,籠罩著迷濛飄忽的美景,令人不自覺地產生置身天地之外的錯覺。

  從陡坡上斜斜騎往左邊低拗的海灘,李靖停妥機車,牽著她奔向碧幽幽的大海。

  沙灘上猶殘留著白晝裡艷陽高照的餘溫,踩在上頭,每根腳指頭均可領略到撫觸般的舒暢。陸少琪捧起一把細沙,握在手中,讓它如同漏斗一樣慢慢流逝於指縫間。

  李靖打開特別安裝在機車上的音響,讓悠揚的樂音為這美好的夜色增添浪漫的氣氛。

  他拉著她,在夜風吹拂下緩緩起舞。

  「你常來?」她好奇地問。

  「唔,以前蹺課的時候,我就和勇志他們一起到這兒練舞。」

  「勇志是誰?」她沒聽過這號人物。

  「我的哥兒們,『豹樂團』的吉他手,你今晚在『浪子』應該有見到。」

  「你的歌聲和舞藝足以到演藝圈發展了。」她這是由衷之言,除了專業舞者或歌星,她還沒見過比他表演得更好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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