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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頁     香綾    


  江昕挺立的背脊,忽地一顫。

  「然,時至今日,事實證明我和孟昶都錯了。要我這樣一個心高氣傲的老婆子承認錯誤是很不容易的,要不是我在孟昶身上看到令人振奮的改變,現在我們仍不可能平心靜氣的站在這裡。」

  「董事長我……」也許她該做點澄清或解釋。

  「叫我奶奶。」她抬起頭,突然伸手握住江昕的手,開心地笑著說:「我已經先敞開雙臂了,你如果敢給我端架子,讓我這張老臉沒地方擺,我是會不惜翻臉的。」

  「不不,我不是那個意思。」江昕在她身上第一次見到慈愛的眼神,這個發現教她不由自主地一陣鼻酸。

  「那最好。」蔣寒梅繼續道:「進入我們孟家之後,我要你發揮最大的能力和耐心,扶持、照顧孟昶,不論是在事業上或生活起居上。」

  「這不該是互相的嗎?」相互關懷才是夫妻基本的相處之道呀。

  「但你是為人妻子,難道連這也要掙?」

  古老的中國婦女自貶觀念,總以為男人是天,女人是地,明明自己過得很不甘心,因著自私的理由,還是要逼著別人跟著傚法。

  江昕不予苟同,但也不想跟她爭論,橫豎日子是她要和孟昶一起過,怎麼過,用什麼方式過,旁人是無法插手干預。

  見她沉默以對,料想是同意了,蔣寒梅滿意的接著說:「再過幾天就是清明節,我要你和孟昶陪我一起回澎湖。」

  「那裡還有孟家……呃……我們的祖墳?」就她所知,孟家早在十多年前就把祖先所有的骨灰全部集中到湖北老家。

  「唔,孟昶母親的墳還在那兒。」看江昕驚訝的神色,蔣寒梅傷感的扯了下嘴角,「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,因為我的獨斷橫行,毀了孟昶他父母親的婚姻,之後……也許老天爺在懲罰我,特地找了個跟她脾氣一樣倔、一樣硬的孫媳婦來點醒我,真是報應!」

  「請恕我直言,」江昕囁嚅的說,「我們兩人何嘗不是一樣的執拗武斷?」

  「唉,你不說,我倒是沒發覺。」蔣寒梅開懷大笑,指著江昕,堅持江昕的臭脾氣比她嚴重多了。

  這意外的和諧場面,全數映在佇立與對面二樓的吳茵茵眼中,她落寞地歎著氣,垂下雙肩,兩手交握的拳頭,因過度顫抖而鬆軟無力。

  月  月  月

  仲春的澎湖海風變得溫暖許多,拂在臉上已沒有寒冬的刺痛,而多了一些柔和的輕涼感。

  祭完孟媽媽的墳後,蔣寒梅提議孟昶陪江昕回家探望,並邀請那未來的准岳母到上海玩玩。

  「大門沒關上,真難得,這時候我老媽竟然會在家。」江昕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「伴手」,裡頭一大半都是蔣寒梅準備的乾貨、布料……之類的高檔品。

  「今兒個是清明節,也許她正忙著呢。」孟昶示意她別還沒進門,就先急著啐啐叨叨,活像個老太婆。

  「媽!媽!」客廳裡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,但依稀聽到閣樓上傳來低低的飲泣聲。

  兩人忍著滿腹狐疑登樓而上,「媽,你怎麼啦?」驚見江母披頭散髮地跌坐在地板上,嗚嗚咽咽,哭得好不傷心。

  「阿昕,你怎麼到這時候才回來?」抱著女兒的手臂,她更是歇斯底里地放聲大哭。

  「別一個勁的只是哭,到底出了什麼事?你倒是說呀,真急死人了。」江昕抽出盒裝的面紙,邊幫她抹淚擦鼻涕,邊好言相勸,最後實在沒轍了,只好拍胸脯保證,就算天塌下來也會幫她頂著。

  「你說的哦。」用力擤完鼻涕後,江母大口喘了兩口氣,才幽幽道來,「都是那個殺千刀的短命鬼,他說要開一家公司讓我當老闆娘,要我幫忙張羅資金,我信以為真,就把存折、身份證和印鑒統統交給他。沒想到,開公司只是一個幌子,他拿了錢就到賭場去,說那樣才能一本萬利,結果就……」

  「你一共給了他多少錢?」如果不是太多,那也就算了,反正財去人平安嘛。

  「有……有那麼一些些。」

  完了,她老媽是有名的鐵娘子,講起話比連珠炮還快,一旦支支吾吾,就肯定出事了。

  「到底多少?」江昕不自覺地提高聲量,模樣有點像在吼小孩。

  「一……一、兩千萬。」也就是說孟昶給她的巨款全部當成肉包子,用來打那只可惡的賭狗了。

  「無所謂……」孟昶才剛開口安慰,立刻被江昕一把制止,回眸猛眨眼,要他千萬別把她老媽寵壞。

  「你也不想想自己多大一把年紀了,還毛毛躁躁什麼都不清楚就掏心挖肺,不怕人家連你也一起賣了?「把當年她老媽訓話時慣用詞統統搬出來照念一次,臨了再給她一個大擁抱,讓她徹底明白,今後她這個宇宙超級不孝女將是她最後的依靠和希望,以達遏止和警告的效果。

  「跟我到上海吧。」將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這兒,江昕買在不放心。

  江母心動三秒之後,頹喪地低下頭,「算了吧,我們兩個一向處不來,住在一起除了吵就是鬧,遲早會把孟昶跟他奶奶給煩死的。」

  「不會的,江昕的脾氣已經改很多了。」孟昶溫柔地朝江昕一笑。

  「是嗎?」江母才不信,瞧江昕剛才數落她的火力多旺啊!況且,江昕這樁婚姻究竟算不算數仍很難說。「你們兩個已經……那個了嗎?」

  「是啊,拜你之騙,我已經失身給他了。」江昕沒好氣地回答。

  「你這孩子,講話從來沒正沒經。」江母萎頓地站起來,滿眼欣喜地望著盂昶,「我的眼光雖然差,但至少判斷對了一件事。我相信你會是個好丈夫,我很高興有你這個女婿。」

  「謝謝你的信任,我會好好照顧她一輩子,也請你接受我這個半子的孝心,跟我們到上海一起住。」

  「這個……」情人沒了,錢也飛了,她留在這兒的確沒啥意思,只是……抬眼瞄向那從一出生就跟她八字不合、四柱犯沖的女兒……

  「別猶豫了。」江昕自後頭環抱住她,把頭枕在她肩上,破天荒地跟她撒嬌。「咱們也該偃兵息鼓,握手言和了吧,都這麼多年了,你難道不想跟我培養一點母女之情?」

  「說得好像我很不盡責似的。」

  不是嗎?江昕向孟昶扮了一個鬼臉,讓他知道,她絕對是在嚴重缺乏母愛下辛苦長大成人的。

  「既然你們這麼堅持,那我就姑且先過去住一陣子看看吧。不過,話先說在前頭,是你們硬邀我去住,可不是我求你們的喲。」

  都到了這步田地,她還死要面子,江昕算是敗給她了。

  「是是是,是我們低聲下氣乞求你老移尊大駕,到上海讓我們每日早晚請安,親事湯藥,如蒙惠允,將感激涕零,恩同再造。這樣你滿意了吧?」

  誰知江母眼睛往外一翻,「不孝女,你以為諷刺我我聽不出來啊?」轉頭卻笑咪咪地對孟昶說:「幫忙打電話去雇輛車子,我下去整理東西。」

  「我們租了車子啦。」江昕道。

  「我幾十年的家當,光一輛車怎麼載得下?記得要雇小發財。」

  月  月  月

  由蔣寒梅作主,孟昶和江昕補辦的婚禮終於決定在初夏的第二個週末舉行,地點選在上海極富盛名的和平飯店。

  祝少君得知消息,特別在前三天就飛抵孟家,威逼利誘要江昕非得把女儐相這個位子預留給她。

  男儐相則由孟昶發機要秘書戴承志先生擔任。

  「就是他!」祝少君一見到相片上的人相貌堂堂,眉目如畫,馬上又現出舔嘴咂舌的饞相,宣佈要好好利用這三天的時間把自己從頭到腳保養得水當當。

  據說上個月,她在新任男友沒把她扔掉之前,搶先一步將他三振出局,以保持身價。

  可惜這位戴秘書是個老實人,婚禮那天,不管祝少君怎麼明示加暗示,他硬是呆頭鵝一個,完全不解風情。

  「喂,戴先生,」祝少君打開房門,探出半個腦袋。「我禮服的拉鏈拉不上來,你可不可以過來幫我一下。」

  「哦,這樣啊,」戴承志穿著白色燕尾服,看上去比平時更添好幾分的帥勁。「我馬上去找個人來幫你。」

  「喂,我是說,我……不必了!」蠢蛋!祝少君氣得猛跺腳,反手把門給甩上。

  月  月  月

  新房內柔美的樂音緩緩流瀉,孟昶坐在床沿邊,出神地望著一襲白紗曳地,嫵媚中洋溢著慧黠的江昕。

  「時候不早了,大家都在等著我們呢。」他一瞬也不瞬地睇視,令她禁不住赧然垂首。

  「讓他們等久一點,想見到如此貌美如花的新娘子當然該多付出一點耐性。」他將她拉到身畔,兩手已不安分地從裙擺下穿梭而上,直搗禁區。

  「別這樣,這件禮服很昂貴的,萬一弄壞就糟了。」江昕慌忙按住他的手。

  「怕什麼,大不了我再幫你買一套。」說著,兩手已撫上她的小腹。「嗄!你變胖了。」小腹微突耶,怎麼他之前都沒發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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