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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頁     香綾    


  「不要啊!」寒奴甩開家丁欲捉拿她的手,佯裝驚恐地偎到珍妃身上,求道:「二姨娘,救我。」

  如出一轍的伎倆。豫鷹揚唇畔的冷笑更濃了,而范達和柏平也覺得事有蹊蹺。

  「我……你這是……」珍妃本來要一把將寒奴推開的,但眼睛一觸到她故作深情的水眸,不禁一怔,心兒跟著怦怦跳。要死了,這小伙子居然當眾挑逗她。

  她矯情地斜睨著眼稍,狀似不屑,心裡卻頗為受用。寒奴的模樣看來比她小了三五歲,長得俊俏慧黠,越看越討人喜歡。她剛剛還建議豫重鏈賞她一巴掌,這會兒馬上改變心意,「算了吧,他年紀還小,犯錯難免,今兒是咱們大喜的日子,千萬別讓他掃了興頭。」見豫重鏈默許了,她連忙催促寒奴,「去去去,別在這兒礙手礙腳,惹爺不開心。」

  就這樣四兩撥千斤,讓寒奴逃過一劫。

  「多謝爺開恩,多謝姨娘。」寒奴臨走前,還居心不軌地握了下珍妃的手。

  「呃,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了,對了,說要回贈鷹弟一份禮物……」解決煩人的瑣事,豫重鏈重回正題。

  豫鷹揚要了什麼寒奴沒能聽見,才掩身到簾子後頭,劉富就冷不防地敲了她一記五斤捶。

  「賺活著不耐煩啊你,臭小子,珍妃的手也是你能握的?」劉富兩粒三角眼,因為又急又氣,連同眉頭全擠成一堆。「不必挨打算你狗運亨通,不過罰還是得罰。」

  「別嚇著了他,小孩子嘛,珍妃都說饒過他了。」周媽相當喜愛寒奴的聰明伶俐,極力偏袒她。

  「不行,從今兒起,罰他暫代賬房,直到把老陳找回來為止。」這招多高明,既不用多付薪晌,又可借寒奴識字能算的本事,把亂成一團的「混賬」打點清楚真是一舉數得。

  ???

  新月緩緩爬上中天,把灰黑的安南樓照得清亮。蟲聲如繁雨急落,催人入夢。

  豫重鏈醉成了一團爛泥,四肢大張地仰躺在床上,鼾聲震天。

  新房內紅燭高燃,輝映得鏡中人益發嬌媚動人。珍妃卸掉了濃妝,把長髮低低挽起一個髻,額角特意留了數根青絲添加幾分風情。

  取下櫥子裡的大紅披風,躡足悄悄掩上房門,碎細步伐走向長廊的盡頭。

  今宵好向郎邊去?

  樹梢上,一隻不寐的狼蹲踞著,忿忿地凝睇這幕不名譽的好戲。

  既生瑜,何生亮?

  豫重鏈一定恨死了豫鷹揚這個堂弟。巧婦如何伴拙夫?珍妃眼犯桃花,邀請豫鷹揚前來赴宴,若非別有目的,那十成十就是引狼入室了。並且,一次猶不止引來一隻哩。

  被安排住在西廂傲情軒的陽羨城主僕,由於旅途勞頓,早早便熄燈就寢。然而,這群習於枕戈待旦的武者,單是一點風吹草動,都會從寤寐中警醒。

  范達移步到窗台,見那窈窕身影停佇在主子房門外。

  「不守婦道的女人。」柏平也無聲來到范達身側。

  「據說她出身青樓。」勇立悻悻地拉上窗縵,「和豫重鏈臭味相投當了夫妻,本不足為奇,但這女人從良不到一天一夜,主意居然打到主子身上來,真是忝不知恥到了極點。」

  「無所謂,主子要她,她就是天上的星、至美的花、掌上明珠,但那維持不了太久。」范達對珍妃違反倫常的舉止倒是不那麼在意,橫豎主子喜歡一個女人從來沒超過三個月。嘗鮮是男人的通病,主子的痼疾。

  一陣敲門聲傳來。

  「什麼事?」勇立開門問。

  「鷹爺請三位前去夜宵。」小廝恭謹答完話逕自離去,低垂的頭始終沒有抬起。

  ???

  偌大的寢房內,燈火昏暗迷濛,掩掩映映,如夢似幻。

  豫鷹揚精神依然振爍,坐在鋪了軟墊的太師椅上,前面一杯香濃的雨前茶,手裡持著一根黝亮的獸毛,身畔倚著一位美人。

  「這根是什麼動物的毛。」珍妃挽著他的臂膀,整個身軀幾乎陷進他的胸膛,嬌羞無力。

  「狼。」他坐在那兒把玩著那根獸毛已經一個多時辰了,即使珍妃深夜探訪,也沒能轉移他太多的注意力。

  「它有什麼特別,讓你目不轉睛地直盯著它瞧?」珍妃伸出青蔥似的柔美,想把獸毛搶下來,卻被豫鷹揚攔住。

  「嫂子深夜來訪,不怕旁人道長論短?」像收藏一隻珍貴的寶物,他小心地將獸毛擺進一隻朱漆的木盒中,安放於櫥櫃內。

  「我肚子餓了,想找個人陪我夜宵,難道這也犯法?」語音才落,門外即響起叩門聲。

  「誰?」

  「范達。」

  珍妃懶懶斜倚的身子,下意識地扳直,莊重地望向門口。真是殺風景的不速之客!

  「進來。」見爾等三個大漢昂立門口,豫鷹揚詫異問:「這麼晚了,你們不睡覺,跑來這兒幹麼?」

  「我等……」范達剛開口,珍妃預先吩咐的廚子已端進來四小四大,共八道佳餚。

  背著新婚夫婿幽會,還這麼名目張膽,這女人不簡單。范達意味深長地望向豫鷹揚,他面上只是含笑,非常寫意地享受珍妃的柔語溫情。

  「你們既然來了,就一起坐下來吃點東西吧。」

  廚子準備的菜色有金錢桃花、紅葉鴛鴦、銀牌玉勾、紅油明蝦和筍片、抄手、堅果、嫩芽。每一道都香味四溢,教人垂涎欲滴。

  第三章

  寒奴靜悄悄地來到東廂華麗的寢房,用手沾了點唾沫,把紙窗戳破一個小洞,目光湊了上去,只見豫重鏈在暗夜中倏然睜開眼,迅速坐起。

  他放著大覺不睡想做什麼?寒奴困惑地蹙起秀眉,目光隨著他來到房外,直奔前面大廳。

  按此推論,珍妃寅夜偷出牆圍,並不是背著豫重鏈,而是他兩人為掩人耳目,所合演的一齣戲碼。有意思!

  她原料想今晚應是個下手的大好機會,因為安南樓舉坐上下喝得酩酊大醉,守備鬆散,誰也不會注意到她,但似乎有人想捷足先登。

  不行,豫鷹揚的命是她的,誰也不許從她手中奪走。旋身潛入廊後,再出現時,朦朧月影下照映的是一名容色誘人的美男子。

  和樵夫學著做了扒手,從人類那兒弄來不少銀兩後,她買了把削鐵如泥的鋒利匕首。把它藏於軟靴中,蹬足躍上屋脊,碎步躡足往西廂疾行。

  咦!廚房為何燈火通明?哇,好香,這廚子好大的興致,子時將盡,他還在這兒揮汗如雨。今兒鬧了一整天,她猶未能好好吃頓飯呢,下去先飽食一頓再說。

  想著,寒奴輕悄的來到伙房。

  「誰?」話聲一揚,菜刀同時飛向後方。「嘟!」一聲,膽戰心驚地插在門楣上。

  廚子好敏銳的耳力,寒奴方才移近的腳步,趕緊退往花叢。不給吃拉倒,幹麼這麼大火氣,真是的。

  ???

  菜香襲人,惺忪的睡意一消而散,晚宴上已飽食八分,現在竟又有了饞念和飢腸。

  范達、柏平和勇立都是昂藏七尺之軀,然而這般相貌堂堂的人,見了豫鷹揚仍是必恭必敬,沒得到命令,椅子也不敢坐,只是垂手隨侍在旁。

  珍妃換到雲石桌上一隅,靜睹眼前這四名出眾的男人。豫鷹揚並非特別俊美倜儻,但他自有一股懾人的氣韻,和非凡的威儀還有一雙如獸般陰驚的眼隨意一瞥,就教人打從心底泛起駭意。

  「坐吧,不必拘禮。」

  范達等人依言,順序入席。豫鷹揚風流快活時刻,極不喜歡受到干擾,今兒為何特地邀他們前來?三人心中均是一片納悶,但又不便開口,只得埋頭猛吃。

  「有菜不能沒有酒。范達,去取一瓶竹葉青來。」

  「不用了,廚子一會兒就送來。」珍妃設想得很周到,這頓夜宵就像一場預約的飯局。「可惜,安南樓雖大,這美酒卻少得可憐,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小罈女兒紅,怕不夠分給大伙喝。」

  這段話擺明都在責怪范達他們不識相,好好的覺不睡,卻跑來破壞人家的好事。

  只可惜,他三個原是一介武夫,耿直地聽不懂她的弦外之音。

  「無所謂,我三人吃點東西就行了。」

  「東西也不太夠呢上她慇勤地為豫鷹揚布菜,擺碗碟,故意不理會他們。」

  「既然如此,我們換個地方。」豫鷹揚霍地起身,珍妃驚叫了聲,她的手的擺在不該擺的地方,忽地重心頓失,身子一傾,差點倒向桌邊。

  「換,換到什麼地方?」以她現在的身份可不適合太招搖呀。

  「杏花樓。」他一直保持沉默,是不想讓她難堪,豈知這女人如此氣量窄小,他當然也就不客氣了。天涯保處無芳草,美婦於他多如過江之鯽,他何曾獨鍾於誰?

  「酒來了,酒來了!」小廝大概算準了時間,在最尷尬的時刻進來暖場。「這是引自西疆釀存十五年的大黃酒,香醇濃洌,大家快來嘗嘗。」

  「怎麼是你?你叫寒奴對吧。」珍妃狐疑地瞪著她,「張廚子呢?」張廚子可是她從青樓帶出來的炒煮好手兼心腹。「他臨時拉肚子,蹲茅房去了。」寒奴衝著珍妃一笑,「難得各位好興致,就讓奴才我來伺候各位大爺吧。」她一面笑,一面把酒杯斟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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