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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頁     香綾    


  豫鷹揚一直瞅視她,心裡開始盤算,然後故意道:「你真不想到濟州幫我辦點事?」

  「不是不肯,是沒有能力。」留下來才有機會暗下毒手。寒奴轉念一想,如果能把他的事業一個一個搞垮,倒也不失是報復的好法子。

  「那好,留在我身邊,讓我慢慢調教你。」

  「調教我什麼?」寒奴不認為跟著他有啥好學的,除了使壞。

  「勾心鬥角,爾虞我詐。」貪婪地在她頰間一陣徘徊,才不捨地把手抽回來。這女人他要定了。

  這兩句見骨的實話,聽得寒奴耳朵好刺。

  全是人類的劣根性,她千萬不可大仇未報,反而被他給洗了腦,迷了魂,最後落得人不人,仙不仙,狼不狼,可就不妙了。

  「我不要。」

  「抱歉,我決定的事,天皇老子也改變不了。」他就是要逼她,最好能一舉將她逼出原形,否則,她也必須是他的女人。

  寒奴臉色驟變,青紅夾雜。「你太狂妄自大了,我……我到官府告你!」

  「哈哈哈!」又一個要告他的人,怎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。「要告官請便,需不需要訟師,我陽羨樓有一大票,可以免費借你一個。」

  「你……你以為我不敢?」

  「你有什麼不敢的?去吧,我等著。」

  第五章

  寒奴的官司還沒開打就已經宣告結束。到了陽羨城,她才知道所有的官都被豫鷹揚收買了,他們見了他就稱兄道弟,熱烈慇勤得像見了財神爺。

  濟州那件事,寒奴不肯去幫他料理,他也不派旁人去,索性自己出馬收拾。

  「『秋水堂』的筵席我已經訂了,也送了帖子過去給那人,請他午時一刻,務必準時赴宴。若沒別的事,我先告退了。」真倒霉,無緣無故,她竟成了跑腿的小奴才。寒奴俏臉拉得長長的。說話時連抬眼看他一眼都不肯。

  「很好,去換上男裝,陪我到『秋水堂』。」豫鷹揚高坐在大廳上一張被著繡花青緞椅賬的太師椅上,好整以暇地看著她。

  「為什麼要我陪你去,你多得是隨從、部屬,隨便撿一個都比我稱職。」他根本是故意找她麻煩。

  「今兒的飯局需要的是個奴才,你是奴才吧?奴才也有不聽王子命令的?」

  這話比一把利劍還傷人,寒奴如被觸怒的小貓,全身的毛髮都豎了起來,一發狠,目中流露凶光,不自覺地便咬牙切齒,狀似要將他整個人生吞活剝。

  「又來仗勢欺人這一套,有本事就把我趕出去,或將我活活打死,坦白說,在我眼裡你和市集上的地痞流氓沒啥兩樣……」

  豫鷹揚由她鬧了好一會兒,無動於衷地欣賞著,待她稍稍冷靜下來,便覷準時機道:「放你走是不可能的,不過,活活打死一個人我倒沒試過,大概挺有趣的。范達!」

  「你,你真的……要打我?」寒奴不禁後悔沒事把他惹火幹麼,這人之陰狠乃是眾人皆知的,莫要自己害了自己。「打人又不需要我動手,有什麼真假呢?」豫鷹揚很有興致把她的本性給逼出來,他從沒見過比她更有膽識,更不畏凶險的謎樣美女。

  「主人?」范達拱手立在門外,兩眼端視豫鷹揚,餘光則瞟向寒奴,臉上的表情彷彿寫著:你不會又惹了什麼大麻煩吧?

  「把她拖下去,狠狠的打一百大板。」他說話時臉上無波無瀾,口氣很輕,卻讓聽的人備覺悚然。

  范達一下提起一大口氣,分成好幾段才吐完。

  「求主人開恩,寒奴她年輕不懂事。」

  「你敢替她求情?」

  他一向說一是一,說二是二,別說求情,即使只是稍有遲疑都是重罪一條,范達居然知法犯法!

  「是的,求主人開恩。」范達喟然一歎,單膝著地,口中再次央求。

  「是你自找的,可怨不得我。」豫鷹揚明知范達對寒奴抱著彌補性的兄妹之情,其心思固然可憫,但他的規矩亦不可輕易言廢,否則將來如何信服眾人?於是豫鷹揚袍袖一揮,凝聚了八成的掌力便欲擊出。

  「范大哥,你不必替我求情,他要打就打,誰怕?」寒奴一個箭步擋在范達面前,抬頭挺胸地等著豫鷹揚的鐵沙掌。

  好哇!不但有膽識,她還有義氣呢。豫鷹揚是越來越喜歡她了,因這份心喜,他把掌力瞬間減少五成,迅速擊向她的胸口。

  「啊!」這下驚呼是范達發出的,他倉皇扶著嘔了滿身鮮血的寒奴,無措地用眼神哀求豫鷹揚。

  「帶她下去清洗乾淨,換件像樣的衣裳,稍後陪我到『秋水堂』。」他拍了拍袍袖,擔心不慎沾了血漬,那模樣好像寒奴的性命比他一件衣裳還不值錢。

  「她傷得這麼重,怕得臥床好一陣子了。」

  「陽羨城從不白養奴才,要是她不行了,就埋了她。」他不信這一掌僅僅三成的內力能傷得了她,看來,她比他還會做戲。

  「是,是的。」范達把寒奴扶下去後,馬上找來勇立等人,大家聯手為她把體內的污血逼出,並穩住她的七經八脈和五臟六腑。

  她實在很希望豫鷹揚這一掌真能把她打出什麼內傷來,這樣當范達他們全力搶救她時,她心裡也就不會覺得那麼內疚了。

  若比劍術、招式,她也許不是豫鷹揚的對手,但論內力真氣,他就差得遠了。這一掌,坦白說,只比蜜蜂螫上一口痛一點。

  當寒奴再度回到大廳上時,煞白的水頰上已漸漸有了一些殷紅的血色。這可是她花了好大力氣才裝出來的病相。

  滿腹狐疑的豫鷹揚銜著不懷好意的笑靨上下打量她。其實擊出那一掌的同時,他不是沒有躊躇,只因一心想收拾她的倔性,不得不冒險一試,若她只是一個尋常女子,這一擊的確很可能害她歸陰,很慶幸的她不是。

  這將是個費時頗長的遊戲,他要一步一步的,讓她自動招供,進而投懷送抱。

  寒奴一襲白色衫褲,蒼白中益顯其清麗俊美,和氣宇瀟灑的豫鷹揚站在一起頗為相得益彰。

  一頂藍色軟呢轎子,已候立在大門石獅旁,豫鷹揚輕功非凡,身強體健,卻鮮少走路,出入總是以轎代步擺足派頭。

  寒奴照例隨侍在側,亦步亦趨。淪落至此,她不免悔不當初,早知道她該化身為一名千金小姐,吃香的喝辣的,尚且有一堆丫環、僮僕服侍。

  到陽羨城惟一的收穫是讓豫鷹揚前後服下了數十次老樹精給的毒藥,想來已命不長久。她只要再忍耐一段時間,當可等到他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的慘狀。

  小不忍則亂大謀。為了計謀,她只得咬緊牙關,再讓他欺凌一陣子,屆時,嘿嘿嘿!

  「秋水堂」位於市集城隍廟東邊十丈樓下,在陽羨城老少皆知,一直是遊覽勝地。寒奴到這兒有好一段時間了,卻苦無機會抽空出來逛逛。

  如今一見,果然名不虛傳,廟外吃食攤棚林立,風味多樣,不時飄來美味的香氣,令她食指大動。

  「想吃嗎?」轎內的他隔著一塊布簾子,卻能精準猜中她的心事。

  寒奴回眸見他掀起轎簾一角,露出的唇角噙著輕鬆的笑意,心情似乎不壞。

  「可以嗎?」她反問。

  「停轎。」

  「不行耶,我們跟人家約好的時間已經快到了。」算算時候,現在都午時近二刻了。

  「讓他等。」跨出轎子,他率先走到一家名喚「西來順」的攤棚前面,那只不過是一家饅頭、包子店,看來並不起眼。

  老闆一見是豫鷹揚,立刻肅然起敬,張大的嘴巴久久闔不起來。

  「打開蓋子。」他命令著。

  「是。」開籠時,一股氤氳蒸氣衝了出來,那小巧玲瓏的包點皮薄半透,全脹得鼓鼓的,香味撲鼻。

  「來,趁熱吃,入口一泡湯,回味無窮。」豫鷹揚用手捏起一隻熱騰騰的湯包遞予寒奴,她想接過,他卻不肯放,堅持直接送進她嘴裡。

  「唔,好好吃哦!」寒奴一嘗滋味果真不同凡響,伸出舌頭連沾在唇邊的湯汁一併舔進口中。

  這副孩子般的饞相,竟讓豫鷹揚看得癡了。像心湖中最幽微的一根弦被觸動,餘波蕩漾,久久不息。

  「吃夠了嗎?」一籠十個湯包已見底了,她的傷顯然沒有他想像的嚴重。又或者,她根本沒受任何傷?

  「夠了。」若不是有所顧忌,她至少還能再幹掉一整籠。

  「那上路吧。」他表現得出奇的溫柔,和半個時辰前的兇惡簡直是天壤之別。

  「秋水堂」轉眼矗立眼前,偌大的橫匾店招,非常財大氣粗地立在二樓牆垣上。

  這位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是濟州一名極具文采的秀才封華,他不但到衙門擊鼓控告豫鷹揚壟斷商貨,還四處放話譏諷他每年捐出十萬石白米,不過是沽名釣譽,掩飾罪行而已。

  「坐坐坐……」豫鷹揚臉上帶著笑,眼中卻無人。人家是主隨客便,他卻是客聽主意,一切由他打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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