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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頁 香綾 「所以你這次來,準備在吟風別院長期住下了!」真是如此,她往後想必沒有好日子過了。 卓家蓉微愕。「怎麼?李大哥沒有告訴你,我們即將要成親的事?」 嗄?!柳雩妮感覺胸口像被沉篤的捶上一拳。「那麼,恭喜了。」 「謝謝。」卓家蓉現出勝利的微笑。「不打擾你了,你睡吧。對了,我送你的香燈呢?記得每晚要點上,它具有醒腦,穩定心神的功效。」 晚上就要睡覺了,還醒著腦子做什麼,當小偷嗎? * * * 大廳上,母子倆無言對坐已多時,李老夫人一直在等候李豫自動開口跟她解釋,關於柳雩妮的事。 但茶涼了,太陽從樹梢爬上了中天,母子間的沉默依舊。李豫也在等,等著見招拆招。 「堂堂一名青幫的幫主,居然迷戀於一個微不足道的丫環,成何體統。」李老夫人終於忍抑不住。 「男女相愛貴在心靈的投契,身份高低何須在意,品行的好壞重過一切。娘忘了嗎?她還曾經幫助過您和爹。」 「話是不錯,但,納她為媳,我總覺得不妥。況且,那家蓉怎麼辦?」 「我從來不曾答應娶她為妻!特准她在吟風別院小住數日,已是我能忍受的最高限度。」 「但是她為了你,耽誤了多少青春,就道義上我們不能說沒有責任。」 「娘要我為了『道義』兩字,犧牲終身的幸福?」李豫態度強硬,絲毫不肯退讓。 「沒那麼嚴重,家蓉是個品貌出眾,家世極好的名媛,她如果能成為咱們家的媳婦兒,只會讓你的地位更穩固,更有面子。」 「我的地位不需要靠女人維持。」 李老夫人勸說的話,非但得不到預期的效果,反而讓李豫增添反感。 「我,唉,你知道娘不是那個意思。」李老夫人道:「你也清楚卓知府的為人,一旦我們兩家結不成親戚,難保他不會惱羞成怒,故意找幫裡的碴。」 李豫聞言,冷凝一笑。「憑他?蜻蜓焉能撼樹。母親實在不必為孩兒太過操心。」 「你……」所有的借口和顧慮都讓他給一一消弭,且堵得她沒法往下說,養這種兒子真是不知要幹什麼。 做母親的為兒子費心計較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?為什麼李豫的表現倒像是她在多管閒事? 為了兒子的前途和李家的門風,她努力了多少年,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在容貌、才情和家世上都稱得上高水平的富家閨秀,眼看好事即將成雙,怎料半路卻殺出柳雩妮這個程咬金,讓她的心血全毀了。她不是不喜歡柳雩妮,只是覺得以她匹配自己英俊挺拔,卓爾軒昂的兒子,總是稍嫌差了點。 若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,那麼……哈!有了。 李老夫人眼睛一亮。「要讓柳雩妮進咱們李家的門也不是不行,但有個條件。」她蓄意頓了下,等李豫問了才要往下說。 可李豫偏就不肯問,像塊大石頭微垂著眼皮,一副老早把他娘的「條件」看出的模樣。 臭小子!你不問,我還是要說。「要娶就兩個一起娶,家蓉為正室夫人,雩妮為偏房小妾。」 為著這個異想天開的好主意,她還沾沾自喜地笑得闔不攏嘴。 「辦不到。」將心比心,相信任何女人都受不了和別人分享一個丈夫。 「男人三妻四妾是再尋常不過的事。」李老夫人自認觀念開通,思想保守,聽她的準沒錯。「事情就這樣說定了,你要再有意見就是不孝。」 「娘!」李豫赫然睜大虎目。 「不必多說,爹娘之命形同王法。」看他臭著一張難看透頂的臉,她趕緊追問:「還記得我是你娘吧?」 又來這一套。從小到大,每回理虧或爭不過他的時候,她就端出作娘的架式,要脅他無條件棄械投降。 可惜這招失靈了。「娘若非要橫加干預,孩兒迫不得已,只好背起這個不孝的罪名了。」 「你……你想怎麼樣?」 「娘很快就會知道。」李豫故意賣關子,讓她去窮緊張。 「嘿,你千萬別做傻事,娘這陣子身子骨已不太硬朗,大夫特地交代,絕不能受到太大的刺激呀。」硬的不行,她來軟的。「所謂不孝有三,無後為大。你已老大不小了,娘要求你娶妻生子算過份嗎?你也不想想當你還巴掌大時,娘是怎麼拉拔你,供你吃,供你……」 !耳膜快穿破了,此時不走更待何時。 「喂,我說的話你聽到沒?」見他起身跨出門檻,李老夫人急得對著他的背影大吼。 「聽到了。」吼那麼大聲,五百里外的人都聽得到。 「那怎麼樣啊?」 「恕難從命!」 「笨喔!白白放著齊人之福不享,專情有什麼用?現在你不聽我的,將來你就會後悔了。」她明明就很伶利聰明,怎麼會生出一個這麼死腦筋的小孩? 「說誰會後悔呀?」李老爺子悄悄地從後堂掀簾走出。 「除了你兒子還有誰?」李老夫人怒道:「我已經決定要讓豫兒同時迎娶家蓉和雩妮。」 「為什麼?」 「常言道:多子多孫多福氣。一次娶兩個媳婦生得比較快。」哈,一幅熱鬧、活潑、喜氣洋洋的李氏子孫和樂圖登時鮮明呈現她的腦海。 事不宜遲。「阿福,去請卓大小姐來。」只要卓家蓉不反對,這樁喜事就算成了一大半。 「卓小姐已經來了。」 人尚未走近,低低的啜泣倒先傳了過來。 「怎麼啦?」 第八章 卓家蓉輕鎖著眉,微抿著唇,未語已然淚先流。 「是豫兒欺負你了?」李老夫人問。 她搖搖頭,哽咽得說不出話來。她的貼身侍女見狀,宛如得了什麼暗示,立刻代她發言。 「都怪那位柳雩妮姑娘,我家小姐好意送她湘雲紗,她不要也就罷了,居然當面把那上好的布料給丟在地上,說她現在要什麼有什麼,才不稀罕!」 「反啦!」李老夫人狠啐了一聲,臉色變得異常難看。 「真是這樣嗎?」聽起來不像是柳雩妮的作風哩。李老太爺沉思地持著長鬢。「你們除了送東西去之外,沒多說些別的?例如刻薄挖苦之類的話。」 「當然沒有,老太爺最清楚我家小姐的脾氣,她平常就不多話,倒是那柳姑娘一見面就趾高氣揚,炫耀個沒完沒了。」 「太沒分寸了。阿福,去把人給我叫來!」李老夫人原來對柳雩妮已有三分成見,這會兒更是給釀成了十分的怒火。 「慢。」李老爺子忙攔住阿福。「有句話我想先問問家蓉,豫兒讓雩妮搬進長恨樓,你不嫉妒嗎?」按常理推斷,一個妒火中燒的女人,除非懷有特別目的,否則怎麼可能無原無故的率先向情敵示好。 「我?」卓家蓉眼珠子一陣閃爍,半晌答不出話來。 * * * 李豫不知上哪兒去,雩園雖大,柳雩妮卻寂寥得不曉得怎麼打發這難得無所事事的日子。她鬱鬱寡歡地坐在蓮花池畔,原來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淘水戲耍,後來乾脆把鞋襪脫了,洩憤似的用力踢著水面,讓水花濺得自己一頭一臉。 從出娘胎迄於今,就數現在命最好了,整天吃飽睡,睡飽吃,充分享受被服侍的悠閒和頹廢。 她就要這樣度過一生嗎?沒料到會淪落至此,想著想著不免有些兒悲哀。 吟風別院是她夢想中的華宅,這裡不但清泉飛瀑、假石山林,還有各式奇花異草綴於雕樑畫棟之中,美得超乎她的想像,置身其中理應倍覺欣喜才對,怎麼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。 據說作為情婦最需要培養等待的耐性,而她呢?她該培養的是什麼? 突然察覺到假山後有人躲在暗處超越不前,一種嚙啃著她心頭的莫名驚喜柔柔牽扯了下。想必是他。 ,真沒出息,前一刻才死咒活咒不要愛上他,這會兒又窮興奮個什麼勁。 後面的人終於欺身上來,非常小心翼翼的,似是存心捉弄。 她故意不回頭,繼續把水花踢得丈許高,來者忽地摀住她的眼。 「猜猜看我是誰?」 這有些兒陌生的嗓音,不就是……「杜相公?」天吶,他不好好的待在書房裡教柔兒唸書習字,到這兒想幹什麼? 「不錯嘛,一猜就中。」杜文甫綻著過度漂亮的笑容,矮身坐到柳雩妮身旁,順手遞給她一根甜滋滋的糖葫蘆。 「杜相公來找我,有事?」柳雩妮望著手中的糖葫蘆,並沒啥興趣。 她和杜文甫素無往來,即使偶爾在園中不期而遇,也只是淡淡地頷首打個招呼,根本還沒到玩這種幼稚遊戲的程度。 「噯,你的這雙腳真是白皙。」杜文甫岔開話題地說。 見他興味盎然地盯著自己的腳讚不絕口,柳雩妮不僅覺得唐突,而且有種被侵犯的不自在。 「杜相公如果沒事,恕我先告辭了。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