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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頁     夏夜    


  「那如果萬歲爺肯了,他們還有名目鬧事嗎?」

  「未必未必。首先,有沒有公主肯嫁到那蠻荒的地方,就是個問題了。別說金技玉葉的公主,倘若今天要你們家的閨女嫁到那種偏遠的地方去,你可願意?」

  「說笑!當然不願意了。冰天雪地的,可不是讓閨女去送死?」

  「正是這話了……」

  那些百姓笑著走出城門,永寧卻聽得呆了。

  北方又有戰事了嗎?父皇一定很勞累吧!她失蹤了,現在又有突厥族來叩邊挑釁……

  好想父皇……好想回長安……好希望能再坐在父皇膝上,讓他摸摸自己的頭髮。

  永寧想著想著,有一種放聲大哭的衝動,但又怕四周的人看了笑話,只得加快腳步往山莊的方向走。

  父皇現在一定很想她吧?這幾天她一心只想著裴玄真刺殺了母后的事,還不知道父皇一個人在京師裡怎麼掛念著她呢……

  第六章

  永寧從蘇州城回來,聽說不日之內他們就要啟程返回長安,心裡自然萬分高興。

  雖然難免捨不得這裡的生活,但她牽掛著父皇,還是希望早日回京的好。

  「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走呀?」過了兩三天,她還不見裴玄真他們說要走,有些捺不住性子地衝進書房找他們。

  一進書房,只見裴玄直坐在書桌後,手中拿著一封剛拆開的信函,大概又是長安寄來的;裴德棻則坐在窗下看閒書。

  面對永寧的問題,裴玄真還來不及回答,裴德棻就招手要她過去。

  「就快了,公主不要急。來這裡坐著,我給你講笑話好不好?」

  永寧公主是個不會擺架子的人,裴德棻對待她的態度也一直像哄個小妹妹一般親切。

  永寧聞言,走到他身旁坐下。

  「什麼笑話?你說。」

  「認前有一個在縣衙裡當差的小官吏,這人生平最怕老婆。有一天,他的臉被家中太太抓傷了,帶著一條一條的爪痕,縣太爺就問他:怎麼回事啊?

  那小官吏自然不好意思說是被太太抓傷的,便說是家中葡萄架倒了,所以劃傷的。

  縣太爺不信,『少騙我,這一定是被你家太太抓傷的對不對?真是悍婦,我派人去抓她來,打她幾棍才好。』

  縣太爺只顧著說,沒想到他自己的太太在屋後聽見了,很生氣地要衝出來打老公。

  縣太爺見狀,連忙把那小吏推出屋外,說道:『你先走,我衙裡的葡萄架也要倒啦!』」

  永寧愣了一愣,不由得咯咯地笑個不停。

  「怎麼當了縣太爺,還這麼怕老婆啊。」她說著,眼角不經意地接觸到裴玄真。

  見到他一臉深意的微笑,永寧彷彿突然領悟到了什麼,笑容頓時僵住。

  「你們這是在譏刺我父皇嗎?」她有些黯然地說。

  這些日子以來,她常聽裴玄真他們說,是因為皇上素來畏懼皇后的威嚴,才會讓皇后有機會弄權。「不敢不敢!下官是怎樣的人,怎麼敢出言譏刺萬歲爺呢,純陣說笑、說笑。」裴德棻見永寧公主臉色變了,連忙說道。

  雖然他說這個笑話,確實是有嘲笑當今皇上的意味,但在永寧公主面前,他當然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了。

  永寧沒有說什麼,只是心裡覺得有點莫名的難過。

  她父皇是很仁厚的人,和作風強勢的母后的確形成很強烈的對比。父皇在某些事情上多順著母后之意。確實也是有的,但怎麼能因此說父皇怕老婆呢?那父皇就太可憐了。而且,也不是父皇自己願意的呀,是母后個性太強了,父皇有什麼辦法?

  她低垂著頭,悶悶地想著。

  裴玄真見她不高興了,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,他說:「方纔德棻所言是開玩笑的,你別想太意。我們明天就啟程回長安,開心點吧!」

  永寧聽他這麼說,心裡才又高興起來。

  「真的嗎?那我們要收拾些什麼東西?」她興奮地看著裴玄真。

  自從得知母后沒有死的消息之後,她和裴玄真之間已經不再存著隔閡;她本來就不想恨他,既然母后沒有死,她就更不用恨他了。

  裴玄真微微一笑,「我們有什麼東西好收抬嗎?人回去就好了。」

  「喔。」那倒是,他們當初來這裡避居的時候,本來也就沒有帶什麼行囊。

  永寧開心了一會兒,突然想到一件事——

  「你們回去之後,父皇會原諒你們嗎?」她不禁擔心。

  雖然母后沒有死在裴玄真劍下,但弒後的行事畢竟是大逆不道,他這一回京恐怕會凶多吉少吧。

  「這事你不用擔心,我自有打算……」

  正說著,突然門外庭院中傳來聲響——

  「請問……有人在嗎?」

  聽這聲氣,來者似乎是個年輕的女子。

  裴玄真和裴德棻互望一眼,不知來者是准。

  永寧卻聽這聲音有些耳熟,她t正回想在哪聽過這聲音,裴德棻已過去將門打開。

  「這位姑娘,你是?」

  一見到站在門外那個一身粗布衣服的瘦弱女子,永寧立刻恍然大悟。

  她又驚又喜地衝出去。

  「你真的來找我了呀?你不是叫作……劉……劉什麼的嗎?」

  眼前這名來訪的女子,正是日前永寧在蘇州城市集上所援助的那位姑娘。

  「是的,小姐,我叫作劉慧兒。」

  「對!對!就是這個名字。」永寧高興地點點頭。「沒想到你真的來找我了。」

  「慧兒為了報答小姐的大恩大德,願意侍奉小姐一輩子。」

  「這——不用這樣,我當天不就說過,我不需要你報答?」聽劉慧兒這麼一說,永寧秀眉微微一皺。「你還是回去,好好地過你的生活吧。」

  「可是,我娘親過世之後,這世上我再也沒有親人……自己一個人,我也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。」劉慧兒顏面含愁地據實以告。

  永寧原意是不希望她真的留下來報答自己,但聽了她這麼說,就不禁猶豫了。

  如果劉慧兒真的無依無靠,而自已拒絕了她,豈不是陷她於零丁而見苦不救?

  正遲疑著,裴德棻問起這是怎麼一回事。

  永寧便將當日在蘇州城中遇到劉慧兒一事告訴了他。

  「如果這位姑娘真的無依無靠,你就答應讓她陪在你身旁,又有何妨呢?」裴德棻聽完之後,微笑著說。

  「可以嗎?可是我們不日就要進京了……」

  「不差她一個,如果你願意,我們可以帶她一起走。」裴德棻大方地說。

  「真的嗎?」永寧不確定地看了裴玄翰—眼,對方給她一個微笑,她這才放心答應劉慧兒的要求——

  「好吧,如果你不介意,那就隨我們回長安吧。」

  「是,謝謝小姐!」劉慧兒連忙道謝。

  ###

  翌日清晨,裴德棻找來兩輛馬車,出發返回京師。

  裴玄真和永寧同乘,裴德棻則與劉慧兒同乘。

  想到再過幾天就可以返回長安,永寧心情好得很,和當初被帶下江南的情況大不相同。一路上,只見她嘰嘰咕咕地和裴玄真閒扯,講個沒完。

  「這路面顛簸.你坐到我腿上來吧。」裴玄真說道,逕自將永寧抱到自己腿上。

  永寧也沒有拒絕,安穩地坐在他懷中。

  「對了,你還沒有跟我說,你們回京之後打算怎麼辦?母后沒死,她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。」她問。

  不知為什麼,父皇那邊她一點也不擔心,直覺只憂慮母后會對裴玄真他們不利。

  「你不是很恨我,為什麼要為我擔心?我想,如果我被你母后殺了,你最稱心如意吧。」裴玄真半開玩笑地說。

  永寧紅了臉,連忙辯解:「哪會!我也不希望你們出事啊!之前恨你,是因為……是因為,我以為你殺死我母后;知道我母后沒事之後,我就不恨你了呀。」

  「是嗎?」

  「如果我還恨你,現在會跟你坐同一輛車嗎?」

  裴玄真笑了一笑,伸手略拂理她柔順的髮絲。「不過開玩笑的,看你急得臉都紅了。」

  永寧聽他這麼說,頓時覺得不好意思,別過頭去假裝看窗外的風景。

  這樣和平共處的局面,能維持到什麼時候呢!

  永寧別開臉之後,裴玄真臉上的神情倏然變色。

  如果讓永寧知道他這趟回京,又是要去行刺她母后,不知她作何感想?也許;會當場和他決裂吧!他真不希望又見到這樣的情形,然而……

  該發生的事,避免不了。

  裴玄真眼眸一黯,悄然抱緊了懷中的永寧,暫時不願多思。

  不管未來會如何、他只能把握眼前相聚的寶貴時光;以後會怎麼樣,誰也不敢說。

  永寧不明白他此刻的心思,只覺得自已現在幸福已極。

  她全然信賴地依在裴玄真懷中,真希望這旅程可以延續到永遠。

  她甚至想,即使不回宮也無所謂;只要能跟裴玄真在一起,到哪裡去都是幸福的天堂。

  ###

  經過約莫一個半月的跋涉,他們終於返回長安。

  裴玄真進京之後,沒有驚動任何人,趁夜悄悄地將永寧公主送回皇宮,然後自己和裴德棻前往投靠禮部侍郎楊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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