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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頁     席晴    


  "法亞──"她瞪著不可置信的藍眼。"如果楓葉女士再打電話來,請直接轉給我。"他堅定地說。

  她雖不服,不敢再有異議,"我知道了。晚上我家有個聚會,我爸特別邀你一塊來。"她已走近他的辦公桌。

  "很抱歉,今晚我有約會,請代為向令尊致謝。賈總編輯,你也該回到你的辦公室了。"他禮貌地下著逐客令。

  "什麼?"她又急又怒,又不敢發作。

  "我現在很忙,你下去吧。"這次他起身,輕輕地將她推出門外。

  旋即,他又按下內線交代秘書。"下次沒有我的首肯,任何人都不能進入我的辦公室。另外,再知會總機,只要是楓葉女士的電話,立即轉入我的辦公室。"這話輕輕落下,散發出不容置疑的威嚴。

  一分鐘之後,他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──電話那端傳來刻意矯作的聲音,"請問穆先生莊嗎?"

  "我是。您是楓葉女士吧?"他已從秘書口中得知她的身份。

  "是的。"女子肯定道,並以絲巾將自己的口鼻掩仕,略作變聲效果。

  "我想今早您與我們的賈總編輯,有點誤會──"

  "哪是誤會?誰教我理虧在先呢?"她說著反話,其實心頭怒得很。

  "我們可否見個面,再討論有關'婚禮'這本書合約問題?"安撫最好的方法在於時機,而見面通常更能達到效果。

  "我想──沒這個必要。很抱歉,我必須毀約,您放心,我不會見利忘義,將此書的版權賣給其他出版商,我只是因個人理由不能再與貴公司合作。我想,還是由律師直接處理這事吧。"

  她不得不毀約,因為她並非原作者,原作是她的先母。

  兩個多月前,母親因血癌辭世。當時,她真的很難過,於是決定將母親生前不論出版過、或未曾發行的著作,全都收錄起來,計畫為她老人家開設一個網站,作為紀念。

  在清點母親的遺作時,突然憶起這本未完成的作品──"婚禮"於是找出合約,準備和對方解約,才發對方竟是赫赫有名的穆林出版團。

  就利益而言,能讓他們公司出版母親的書,的確會造成轟動,但是,母親天生淡泊名利,否則不會下嫁給窮劇團團主的父親,也不會將她大部分著作以女兒的名字簽約。所以,她沒有理由讓母親的作品流落在外。

  "楓葉女士、楓葉女士──"穆法亞連續喚著風葉兒冒名頂替的名字。

  "咳!咳!"風葉兒忽然回神。

  "你還好嗎?天氣漸涼,要多添加衣服。"他說得真誠。

  "謝謝你。"本想就此掛上電話,但他這麼一關心,到口拒絕竟說不出。

  "讓我們給彼此一個機會好嗎?我直飛紐約與你商談,不勞你長途奔波如何?"他動之以情。

  "……好吧。"反正解約也是得簽字。

  "謝謝你。我們就約這個月月底如何?"他禮貌地詢問。

  "你真體貼。"她突然脫口而出。

  "這是應該的,何況您是長輩。"他自謙地道。

  長輩?哦!對,她現在是"長輩"。"那就月底在您紐約的辦公室見好了。"她也爽快地回道。

  ※   ※   ※

  風葉兒,你準是瘋了!收了線,她才發現自己竟然被他的紳士作風給拐去了!

  "風葉兒,換你表演了!"教室內的同學大聲喊著在門外打大哥大的她。

  "來了──"她突然故作風情地甩甩長髮,簡直是洗髮精廣告的翻版,只是那張俏麗的小臉多了三分促狹。

  一走進教室內的表演台,風葉兒又甩了一次青絲,"沙士皮亞教授,還有各位戲劇班的同學,我今天要獻醜演出的是──"停頓了一會兒,她道:"是'情婦'。"

  此言一起,紐約市這間頗富盛名的戲劇學府的同學,無不嘩然地吹起口哨。

  於是風葉兒開始表演──

  "我最愛說的話就是謊言,我最愛看的就是男人的醜態,我最愛聽的是男人的假話──"

  這時台下的同學無不豎起耳朵,可不希望漏聽了什麼精采的隻字片語。

  風葉兒可是本系最優秀的表演者,演什麼像什麼,讓人無法不跟著她的一言一行旋轉,她就像個發光體,不燃燒殆盡似不罷休。

  "我最愛做的就是──"大腿故意學莎朗史東大幅度地交錯了一下,只是她的裙穿了"金鐘罩鐵布衫",同學當然瞧不見褲乾坤。

  "畦──"抽氣聲頓時四起。

  "我最愛做的就是沙士皮亞教授的同居人。"她一把就摟住教授的脖子,輕輕地在他老臉上烙下火紅的唇。

  美籍的沙士皮亞連忙將她推開,一臉不可造次的表情。

  "哈──"她突然噗哧地朗笑起來,"教授,別緊張嘛,這只是演戲嘛,再說,你沒聽見我的第一句台詞嗎?稱職情婦的首要信條是──真話中藏著假話,謊言中有一分真心。"她又朝沙士皮亞教授拋了一記媚服,甩了一次長髮,表情既挑逗又魅惑。彷彿在說──我們本來就同居嘛!因為他是她的親舅舅。

  但為了避免同學知道他們是親戚,藉此說她舅舅會放水,所以才不對外公開他們的關係。

  接著,教室響起了響亮的口哨與鼓掌聲,因為她成功地扮演了情婦這個角色。

  "安靜!"沙士皮亞刻意擺出教授的威嚴。

  但喧鬧聲仍未止歇,他只好以麥克風喊道。"不想取得碩士學位的同學,可以不用聽我下面的話──"

  教室內登時鴉雀無聲。

  "碩士學位的考核標準,只有一道題,那就是各自擬定一個角色去扮演。若能將這個角色詮釋得完美,並能存證於畫面或文字就算過關。而難度越高者,還可獲得我的推薦到現今最紅的導演身邊工作。"

  語畢,沙士皮亞噙著賊笑,大步踱出教室。

  二十分鐘後,風葉兒從隱密的林間閃了出來,鑽進他的車子內,還未上安全帶就嚷著。"舅舅,你太狠了!這種爛題目也敢出。"

  "嘿!我可不放水,就算你是我媽也一樣。何況,你只是我的外甥女。"沙士皮亞老神在在地開著那部福待老爺車,往他們郊區的家駛去……

  "我要換題目!我要換題目!"她不依地亂喊亂叫一通。

  "再叫就外加一題,才算過關。"

  "什──"

  "再說一個字就外加兩題。"

  可惡!雖然風葉兒氣憤不已,卻只敢捂著嘴暗咒。

  因為她這個舅舅,向來到做到!

  ※   ※   ※

  紐約八月下旬的天氣已漸寒涼,穆法亞依約來到紐約市,順道與他的死黨,也是五行社成員的"金"──金皓天,約在蘇活區的一家異國風味餐廳見面。

  好友相聚本是一件愉悅的事,偏偏賈姬以業務為由硬是插了進來,壞了他們的興致,這午餐也就匆匆結束。

  三個人一踏出餐廳大門,立刻引起眾人的注目,因為這兩個截然不同氣質的男子──個似烈陽、一個則如徐風。

  金皓鮮明如鐫刻的五官,時而矍鑠、時而鷙猛,這是他最吸引人,也最讓人害怕的地方。

  穆法亞則是與他完全相反,他是那種優雅俊美的男子,舉手投足都流露出不凡的氣質。

  至於站在他們之間的法國女子──賈姬,就顯得有些格不入,她渾身上下的名牌,一臉的傲氣,就如過度包裝的禮物,不免有些俗麗。她還不自覺。

  金皓天對於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或東西,絕不會多瞧一眼,因此在司機將車子駛向他時,僅和穆法亞握手道別,"木,再見,我會再打電話給你。記得──"他笑得邪佞,手掌又做出五的手勢,旋即鑽進座車,漸行漸遠。

  穆法亞淺淺地笑了。

  是他的錯,不該讓賈姬硬插進來的。

  那個五的手勢是他們五行社的獨有暗號,表示這個聚會只有五行社的成員才能參加,也就是說,下次要和"金"見面,必須單獨前來。

  "法亞,你這個朋友真不懂禮貌,連走也沒和人家打一聲招呼。"賈姬嘟唇怨道。

  "不要隨便批評'金',是你突然打斷我們的飯局,失禮在先,又怎能責怪於他?"穆法亞直言不諱。

  "我是因為有公事,所以──"她還想強辯。

  "賈姬,聰明的女人是不會找藉口為自己脫罪。"語調輕柔,卻說中痛處。

  "法亞,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?"她突然有些氣餒。

  "我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。"他從不讓她跨進心間,因為她根本不夠格。

  "你──"她氣得花容變色,但旋即壓下怒氣。這裡是公共場所,美人第一信條是──不讓外人看見自己失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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