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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頁 席晴 風兒輕輕掠過他直而滑順的短髮,宛若漫畫中的男主角,俊美又不真實。 她看傻了。 他……這麼尊貴的人,竟然會隨地而坐,而且完全不在乎地上是否乾淨!為什麼呢? 他凝視著那雙不可置信的靈瞳,又笑了,"我常坐在自家的庭園草地上,就像現在。" "真的?"太不可思議了! 她……對他的認識近乎陌生,卻又為他著迷。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。 "你知道,我為什麼是五行社成員的'木'嗎?"他正引導她走進自己的世界。 她搖了搖頭,但探究的心,讓她的明眸更加晶瑩。 現在的她好美!他再次驚詫。 沒有一個病人可以像她這麼美!美在她的精神,美在她的好奇……難怪他會為她留下! "不單是因為我姓穆,也不是我家從事木業生意,而是我的命盤──屬木。" "那麼,其他四個成員也是因為他們的命裡帶金、帶水了?"她好奇地問。 "你會中國人的五行八卦?"他有點驚訝。 "我父親是中國人,他熱愛中國文化,所以,他的'本領'全強迫輸進了我這裡。"她頑皮地指著自己的腦袋。 "你很幸運。"他下了評語。 "以前不覺得,但年齡越大,就越感覺到。可惜──"她欲言又止。 他也察覺這些天只有沙士皮亞來看她,一直沒見到她的雙親,連一通電話也沒有,問皮亞,他只是要自己去問葉兒。 他沒問。不是不關心,而是──那是痛處! 見他不語,她很感激,也有一點點的失落。 因為,他不像大部分的"好心人",會噓寒問暖,更甚者會打破砂鍋問到底,打著關心的口號,挖盡你的隱私,讓你無地自容。 她曾暗誓,要讓這個男人為愛發狂、大笑、大怒…… 當時,只因為看不慣他的從容與冷靜,所以想挑戰。如今…… 她不敢想。 因為,她怕引起他的愛與狂,她付不起改變他的代價。 他太優秀,不是她這種"瑕疵品"配得上的。 以前,她從不覺得自己是瑕疵品,因為,她不曾真心過。 她很想像一般的女孩,大談幾場戀愛,然後瀟灑分手……最後找一個沒人的角落,獨自死去。 反正她的病,只適合戀愛,而不宜懷孕生子……而以穆家這種家大業大的家族,根本不可能容下她這樣的媳婦! 她想,自己對他是動了念,也植了情……所以,不敢輕易挑動那情弦!這是放了他,也是饒了自己。 秋風再次拂來…… 頓時,她想扮演好另一個角色──永不愛上他的角色! 只怕這比演任何角色都還困難。 "你為什麼還不走?"她又回到先前的問題。 "因為,我的作者與著作權人,還沒有回答我何時可以見面討論問題啊。"這一次,他沒看穿她的演技。 "她們委託我這個經紀人轉告你,直接將合約寄過來吧,她們將迅速簽名解約。"她說得十分慎重。 他看出她的決絕,卻四兩撥千金,"但經紀人你也在生病呀。" 他太聰明,也太冷靜!這仗……她打得好苦啊! "安啦,我明天就出院了。" "那請問你旗下還有沒有其他的作者?"他追問。 "為什麼這麼問?"她不知他在打什麼主意。 "因為──"他突然爬了起來,跪在她面前,湊近她的容顏,"我不想失去和你聯絡的藉口。" 這話說得含蓄,卻又露骨,霎時,她啞口無言,只能瞪著他平靜不過的俊顏。 他只是淺淺地笑著,不解釋,也不否認。 "你在這裡坐一會兒,我去替你拿件外套,天涼了。"旋即站起身子,他緩步往她身後走去,似要留下疑問,讓她慢慢咀嚼。 其實,這句告白,對他也是困難的。 他從不曾對一個女人有這麼深的眷戀,深到可以為她放下所有。 所以他怕她躲回殼裡!所以,連示愛……都得說得小心翼翼。 唉! 風葉兒望著穆法亞走遠的身影,一顆心百轉千回…… 突然,砰地一聲,一個小女娃在她面前跌倒了,撒嬌地哭喊道:"媽咪!" 嬌俏的小臉根本沒有半點眼淚,有的只是期盼母親營救的嬌憨。 這小精靈這麼小就懂得"利用"母親的愛! 她笑了。 本想下來扶她一把,旋即想到小女娃可能只要她的媽咪,而非她這個阿姨,於是作罷。 這時,小女孩的身後傳來渾厚的男聲,"妮妮,爹地抱。" 風葉兒倏地朝男子看了去── 好一張成熟卻帶著風霜的臉,英俊中還夾著不易察覺的落落寡歡。 "我不要爹地抱,我要媽咪!"小女孩突然哭了起來。 "妮妮,不要胡鬧,你知道──"男子欲言又止。 "媽咪每天晚上都有來看妮妮!都有來!她沒有上天堂!沒有!"小女娃登時激動地尖叫起來,索性在地上哭鬧。 男子卻不語,瞥了風葉兒一眼,彎下身抱起小女娃。"妮妮,我帶你去找媽咪。"男子只好扯謊。 哭聲在這時戛然止歇,小女娃雙手滿足地抱著男子的頸子,"好、好,太棒了!" 男子一路抱著小女孩漸行漸遠…… 風葉兒才從這段插曲醒過來! 她自己的媽咪也在天堂!突地,悲從中來。 記得父新曾經像那個男子一樣將自己抱在懷中,告訴她,媽咪當初偷偷設計父親,讓她懷孕,臨盆後,足足在鬼門關徘徊了兩晚。 那是他一生中最難熬的夜晚!於是他發誓絕不讓她再受孕,逕自結紮。 因為,他不想失去她媽咪! 這一刻,她終於明白他的痛與苦,也能明瞭剛才那個男子臉上的落寞與無奈。 一個沒有母親的小女孩,外加一個失去妻子的丈夫,在這個蕭索的秋天……似乎更加地感傷。 她不能讓另一個男人為她哀傷,不能! "想什麼這麼入神?"穆法亞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,同時將外套披在她的肩上。 "沒什麼,我想回去了。"矜冷似清泉的語調,夾著刻意趨離的態勢。 穆法亞瞬間嗅到一抹危機,於是回過身子看著那對走遠的父女…… 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內,究竟發生了什麼事? "我想回去了。"她又說了一次,語調依然矜淡。 "是的,女王陛下。"他試圖以幽默劃破她的趨離。 "你應該不是會講這種話的人。"她甚驚,卻故意冷音清揚。 他卻苦笑,"你認為我是哪種人?又該說什麼話?"他彎下身子,打開輪椅的保險,緩緩地推著輪椅。 此刻,她像是被葛籐攀住頸項,半句話也說不上來。 淡淡的嗓音再次逸出,"看,天邊的夕陽真美。" 她順著他的話,看著佈滿霞光的天邊。 "波士頓最美的景致就在楓葉片片的秋季,而黃昏更是美的極致,錯過了,很可惜。"他像是讚美景致,又似余言未盡。 "你想說什麼?"她還是忍不住地問。 "你真是我見過最懂人心的女孩。"他笑了。 她肯說話,表示心門沒有完全闔上,那麼就有希望。 "這不會是你想告訴我的話吧?"她刻意漠視他的讚美。 輕喟之後,他仍舊勾起一抹醉人的笑,"太陽下山,明天還會升起。這個秋天過去,明年還會再來。" "但是明天的黃昏,不是今天的夕陽;明年的秋天,也不是今年的秋季。"她冷冷地打斷他的話。 他笑了,像狡狐一般,"所以,你若想要觀賞今天的夕陽就趁現在;若想獲得一份愛,或是一個家庭,就不要放手!"慵懶的音調,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。 輕輕落下的話,卻在她的胸中激起澎湃的激流,迴盪不已…… 他又將輪椅停下,面對她,"葉兒,聰慧如你,知道我在說什麼,對吧?"雙眼沒有放過她的絲毫表情。 她不語,心再度狂躍。 "我等你以心易心。"突地,他湊近她…… 她的心似要跳出胸口,雙手軟弱無力,想躲開,卻又不敢動;隱約中,就是希望──有什麼事會發生。 他的吻真的落下──卻是落在她的鼻心。 他又笑了。 望著她驚惶又期待的瞳眸,他知道她對自己沒有斷情、斷念。 "下次,我的吻就落在這裡。在它還未落定時,不准其他男人佔據!否則──"溫文爾雅的嗓音,旋即化作一陣厲風刮進她的耳際,"殺無赦。" 她再次驚詫他的表現,久久不能回神。 誰說秋天是沁涼蕭索的,秋陽有時更教人頭昏腦鈍,無法清醒…… ※ ※ ※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