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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頁 希枒 這些年來雖然沒有其他人對她表示好感,而她也沒再看過其他男人,生活的喜怒全繞著嗣棋打轉。他失戀,她陪他一起去海邊狂叫發洩;他有新對象,她埋藏真心,笑著為他祝福。 她知道這樣做很傻,可是她就是不敢讓嗣棋發現她喜歡著他,深怕他會就此逃開,連朋友都做不成。 她是自卑,過去的日子沒教會她該如何有自信,所以她順其自然,用孤僻的外表掩飾內心的膽怯。 她受夠那些比較的眼光了,於是用兇惡的眼神逼退旁人的接近,保護自己所剩無幾的自尊。 她知道自己可憐,卻不屑讓人同情。這是她唯一的驕傲。 鞦韆越蕩越高,頹喪的心情慢慢跟著平撫,麗涓真想就這樣甩上半空中,忘了所有。 那副不顧一切的樣子完完全全地被收錄在一隻忙碌的手裡。 坐在公園對面酒吧裡的斂羽手不停歇地將她的樣子速寫在紙上,嘴角隱隱帶著一朵神秘的笑意。 「你所謂的寫生,就是到這紙醉金迷的地方畫那些濃妝艷抹的女人,或是臉紅激動的酒客?」拋給鄰桌美女一個禮貌性的笑容,展翼懶懶地轉過身盯著斂羽停不下的右手。 斂羽沒回答,一逕地畫著,展翼的眼光順著他的筆勢而下,發現他的注意力早已不在屋裡的紅男綠女,躍然紙上的是一個奇怪的女人。 這個時刻雖稱不上深夜,卻是孩子睡覺的時間,公園裡的遊戲區早該是靜悄悄的,尤其在這種酒色聲光的地段,沒有一個成年人會想到裡頭晃。 但她,一個身穿整齊套裝的單身女子,竟獨自在公園裡蕩鞦韆,而且還蕩得很高、很認真,就像小時候孩子王炫耀自己一樣,拚命地往空中丟,也不管身上的窄裙有多不方便,高跟鞋有多不適合踩在木板上,她奮力地把自己推上天。 在下弦月的映照下,那姿態顯得很淒涼,而斂羽的筆更是毫無保留地點出她的可憐。 「她是想死嗎?」隨意地瞥向窗外,展翼無心的說。 要是一個不小心腳打滑,從那個高度摔下,不死也非重傷不可。 斂羽收了筆,依舊低著頭不語,眼底轉著只有他自己明白的秘密。幾分鐘後,他抬起頭漾著笑對展翼說:「換個地方吧,這裡我畫夠了,你去開車,我在門口等你。」 指著鞦韆旁的跑車,他的笑帶絲莫名的期待。 展翼不解地往跑車走去,全副心思都放在斂羽反常的行為上,沒注意到危險正從天而降。 「啊……」頭頂突然受到劇烈撞擊,展翼吃痛地倒坐在車門旁,待眼裡金星散去後,他才看清楚凶器居然是一隻粉紅色的高跟鞋! 兇手不做第二人想,一定是那個發神經在半夜重溫舊夢的怪女人! 果然,一陣鞦韆金屬鎖煉的碰撞聲後,他聽到單腳高跟鞋鏗鏗敲敲朝他跳來。 「對不起,你沒事吧?」 不是柔嫩悅耳的女聲,反而夾雜一股強硬的隔離感。 展翼好奇地往上一望,卻被一雙過分殺氣的圓眼嚇著。 他不期待有什麼艷遇,但也不奢望碰上靈異事件呀! 深吸一口氣,展翼把對方看個清楚;她除了過於凶狠的眼神外,其他五官平凡得一如看過就忘的路人。 他安心地綻出職業笑容,「我很好,撿到灰姑娘的鞋子是王子的義務,不是嗎?」 對於異性,他自然地擺出和悅的臉色,嘴不自覺地甜言蜜語。一般情況下,對方都會醉倒在他電人的眼波中。 但麗涓不是一般人,她們尹家女人生平最恨的,就是他這種自命風流的花花公子。 愧歉的表情一斂,三眼白散發出的敵意更加明顯,口氣也變得不客氣。 「拿來,我的鞋子!」 展翼沒料到一向所向披靡的笑容競也有吃癟的一天:記得上次被鄙視是四年前的往事,那個不識情趣的傢伙就是他的天敵——尹卓伶。想不到今天又遇上另一個不懂欣賞的異類,難道他的魅力不受怪女人欣賞嗎? 「你不覺得對一個做錯事的人而言,你的口氣稍微惡劣了些?」他保持風度,笑笑地從地上站起。 「我道過歉了,你應該馬上把鞋子還給我。」鄙棄的語調未變,她不斷克制心裡的厭惡感。 在花花公子身邊多待上一秒,她就得多吸一口混濁的空氣,這對尹家人來說是大忌,他最好識相地快將鞋子還她,否則她不保證忍無可忍的她會做出什麼事來。 「我還沒接受你的道歉,你應該多說點安慰的話以補償我紅腫的額頭。」被她的藐視一激,展翼的耐心宣告耗盡,他非要她低頭不可。 從沒有一個女人能逼盡他的好脾氣,她是第一個讓他對女人變臉的人。 「我沒空。」三眼白一翻,寫滿了不耐。 「於情於理你都必須補償我生理、心理的傷害。」 「我可以介紹一個名醫給你,她能幫你把額上的腫包擴大五倍,甚至戳破化膿;命大的話,七七四十九天後你就會自然痊癒,不然爛掉整個腦子,你也能重新開始。」麗涓不屑地撇撇嘴,她心情不好,正愁沒人讓她發洩,現在送上一個浪子供她教訓,她剛好可以替天行道。 「好巧,我也認識一個名醫,她能化腐朽為神奇,除了能幫你美化皮相外,搞不好還能因此淨化你的心靈,教你懂得基本的禮貌!」他很少跟人吵架,一旦惹惱他,他絕不會有敗訴的時候。 「哼哼,你留著自己用吧。不過我想泌尿科應該比較符合你的需要,看你一臉色相,小心縱慾過度悔不當初啊。」 「你先擔心自己今天該如何回去吧。」故意拋弄手中的高跟鞋,展翼笑得很得意。 「你……」本想衝過去搶鞋子,但因為重心不穩,差點跌倒,她只能以殺氣騰騰的目光宣示不滿。 這一瞪,竟瞪出展翼塵封已久的記憶,他困惑地走近,細細掃視她的臉。 「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面?在很久以前。」 麗涓聽到「很久以前」四字,心猛地跳了一下,她戒慎地退了一步,再瞧他一眼,意外發現他嘴角上揚的樣子很眼熟,像極了夢中的男孩。 她倒抽了一口氣,冷汗漸漸泌出。 這是什麼意思?!他會是那個男孩嗎?不會這麼巧吧?先是作夢夢到過去的他,再邂逅現在的他,這巧合有什麼特殊的含意嗎? 「我又不是倒了八輩子的楣,怎麼可能跟你牽扯這麼久!」她心虛的反駁,不管他是不是從前那個男孩,她都不願意跟他扯上任何關係。 「是嗎?」俊眉微微一挑,展翼還是覺得她眼熟。 趁著他沉思,麗涓一把搶過鞋子,套上後便往後就跑,動作快速得讓他只來得及看見她一拐一拐的身影消失在樹叢後。 「那棵樹可以讓你欣賞十多分鐘嗎?」清緩的嗓音響起,等不到人的斂羽不預警地出現在他身後。 展翼回神淡淡的一笑,「我大概是碰上小時候的朋友了。」 「大概?」斂羽疑惑,既然是朋友,又何必說得這麼不確定? 「嗯,大概是吧。」望著靜止的鞦韆,展翼有股說不出的懷念。 一路上,麗涓緊繃著精神,直到進了門才靠在牆上稍作喘息。 她不曉得這個巧合是不是上天的安排,只求這一逃,能把他們的緣分斷得乾乾淨淨,她不想跟太流氣的男人有交集。 「陳嗣棋真是太不體貼了!不送你到門口就算了,居然把你丟在路邊被野狗嚇,瞧你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,這次約會還真是辛苦啊!」 卓伶幸災樂禍的聲音不偏不移地傳進她缺氧的腦袋,提醒她到家了,麗涓這才重振精神,恢復平常乖僻的個性。 「不關你的事。」狠狠地瞪她一眼,麗涓直接往樓梯走去,現在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沖個冷水澡,把一身霉氣沖個一乾二淨,再好好地睡個覺;天一亮,什麼往事、什麼傷心事,都與她無關。 「麗涓,你回來了啊?吃飽了嗎?要我幫你準備消夜嗎?」立繡剛好從廚房步出,叫住上樓的身影。 麗涓提上的腳步放了下來,有點遲疑的說:「立繡,你還記得國小發生過的事嗎?」 「如果不是印象深刻的,我可能忘了吧。」微微偏著頭,立繡認真地回想。 「你記得我們二年級時,有一天放學發生的事嗎?」麗涓變得急切,她還是想把事情弄個清楚。 「國小二年級,我們八歲……」立繡努力絞著腦汁,試圖在記憶深處挖出線索。「啊!我想到了,是不是我們被小男生包圍那一天發生的事?」 「對對對!你還記得後來的事嗎?」麗涓眼一亮,走下幾階樓梯,期待地等在立繡頭頂。 立繡配合地抬頭望著她,「我記得那天你趕跑小男生後想拉我回家,卻不小心牽錯別人的手……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