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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頁 晨希 燕觀鴻不自在地將視線轉向引爆戰火的那盤龍蝦沙拉,發現盤中早就空空如也。「魚翁得利,你跟我也沒什麼可爭了。很高興見到你,忘恩。」 這種轉移話題的手法真差勁! 「我並不高興見到你。」她很老實,也不欣賞對方造作的客套。 對方臉色微沉,但還勉強有笑容。「那可真遺憾。」 此姝還是老樣子,在讓對方難堪之後,還能面無表情。 「我一點也不覺得。」 此話出口,果然讓燕觀鴻禮貌性的微笑凝結成冰,帶著薄怒離去。 不久俊,村上憐一從同鄉的話題中趁隙退離,找到了她。 「怎麼?臉色這麼難看。」 「看得出來?」她以為自己的表情一向單調。 「只有我看得出來。發生什麼事?」 「你相不相信前世債、今生還?」 「相信。」他輕摟佳人入懷,「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,沒有什麼是絕對存在或絕對不存在的,否則我們何以存在這人世?」 「我欣賞你的說詞,哲學家。讓我們在一旁看好戲吧。」 好戲? 「關於誰?」他好奇地問。 「很多人。」她靠著他,閉目養神。 「忘恩,我不欣賞你打啞謎的方式,愈來愈像預言。」 「也許我真有那麼一點預言的能力也說不定。」 黎忘恩再瞄向仍與女伴談笑的燕觀鴻幾眼。 看來聶骉的情路是有得熬了,她想。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聶骉最近是不是在生氣? 雖然呂若玲很懷疑他也會有生氣的時候。認識他一年多,不曾見過他有所謂的「脾氣」,總是溫吞、總是呆然、總是害羞得像株含羞草。 這樣的男人,要她相信他會生氣,實在太難了。 但畢竟只是個平凡人,總會有發脾氣的時候,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,但對像似乎是她,否則他近日不會刻意躲她。 該不會……是那天她情緒化的遷怒使然吧。 本來只是忍不住訴苦,但不知怎麼搞的,說到後來心火愈旺,明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,更非始作俑者,卻故意把他的話聽岔,存心找藉口對他發頓脾氣。 換作是她被那樣對待,絕對會氣得全身發抖。 這麼一想,走向維修組的腳步頓時變得沉重,最後停在門外,一方面是還不知該如何面對他,一方面是因為裡頭的氣氛熱絡,而這股熱絡,全圍繞著聶骉。 一直以為他不善與人交往,然而,今天呈現在她眼底的事實是—— 即便聶骉不善說話、有些孤僻,還是有人欣賞他、圍繞在他身邊,哪怕他仍然自顧自埋首桌前,甚至應也不應對方一聲。 在他身邊的人,男女皆有,這讓呂若玲的心沉了下。 這份沉重,竟有點駿澀,彷彿看見原本屬於自己、萬般珍惜的寶物彼人當面取走。 他在這兒適應得很好,根本不用她擔心,一股氣竄上心頭,呂若玲突然覺得自己為他的擔憂很多餘。 為他擔心這、操心那是種習慣,然而,當她發現其實這些對他來說可有可無,沒有她在,他也能在公司過得很好——這讓她情緒大壞。 在她慘遭流言困擾,只能孤軍奮戰的時候,他身邊有新認識的朋友,有男、有女——號稱營業部三美女之一的婉晴為什麼靠他靠得那麼近,像是要吻他似的!還有總務室的王姊,也不想想自己多大歲數了還—— 「天,我在想什麼?」呂若玲晃晃腦袋、這真怪不是?為什麼像灌了醋以內,滿心酸味? 她已經有男朋友了,而且還是大學時代便開始暗戀的學長,那為什麼—— 「若玲?」在辦公室東飄西蕩、悶得發慌的白楊注意到門外的人,喊了一聲。 「欸?」座位上的聶骉依稀聽見白楊叫了若玲的名字,彷彿被什麼點醒似的,他站起身,仗著身高優勢看見門邊的人。 推開人牆走向她。「你怎麼會來?!」聶骉的聲音又驚又喜又帶緊張喘息。 蓋住眼睛的劉海、遮去大半臉龐的笨拙眼鏡,還有唇邊一抹帶羞的微笑……不知為何,讓呂若玲覺得熟悉,也有點得意, 然而,除了聶骉以外的人,在發現她的到來後,有志一同地凝結出尷尬的沉默,還有幾雙眼帶著鄙夷——這個發現隨後帶走她乍現的喜悅。 是因為流言嗎?讓她成了不受歡迎的人物? 「你忙你的,我先走了。」 「別!」拉住她,聶骉從來沒有過這舉動,但他卻做了。 直覺告訴他,非這麼做不可,她看起來……不對勁。 凝冷的心因為他扣住她而舒緩,萌生一種被人拉出泥沼的錯覺。 和燕觀鴻交往日久,深陷泥淖中的感受愈深,她甚至不知道為什麼。 她喜歡燕觀鴻,甚至可以說愛他的不是嗎? 那為何會有這般化不去的怪異感受,讓她愈來愈快樂不起來? 「一起吃飯好嗎?」她沒忘記這幾天他明顯的躲避,也想要有個人陪她。 藏在眼鏡後的眸子鎖在她身上,聶骉像是看出什麼,點了頭。 第七章 他們走出公司沒多久,在覓食的過程中出現一段小插曲。 「聶,把畫軸交出來!」強盜也似的聲音,帶著連招呼都不打的熟稔和狂妄,除了魚大爺步雲之外還會有誰? 聶骉呆了一下。「你?」 「對,就是我,別跟我說你認不出我這個拜把的隔世好兄弟。把白楊給我。」 無言把畫軸取出,無視畫軸因為拒絕落一入「魚」掌而顫動的反應,聶骉一向好說話。 「聶,你不能把畫軸交給他!」雖然身在書軸之中,白楊還能發出聲音抗議。 「我——」 「給我。」魚步雲大手沒耐性地上下晃著。「拿來。」 「喔。」聶骉立刻乖乖奉上。 「啊啊!違反人權啊!」白楊抗議。透過電視,她學了不少現代的詞彙。「這樣違反我居住遷徒的自由啊!」 「你都死透了,還有什麼狗屁人權?又哪來居住遷徒的自由?笨小鬼!」魚步雲斥吼。 顫動的畫軸平靜下來,似是無言以對。 「你的白楊做什麼?」呂若玲好奇地發問。 「你以為我想來啊!」大熱天的,該死的太陽,沒事這麼烈做啥?「冷氣機壞了,冰山老闆派我出公差,要我把白楊帶回去,」 「冷氣機跟白楊有什麼關係?」她更不懂了, 「借她的陰氣當冷氣用用。聶,你最好趕快把冷氣機修好,你加道一熱起來,我就沒什麼耐性。」 「就算是冬天,你也不見得有耐性啊……」白楊的聲音又悠悠傳出。 魚眼瞪向畫軸。「小鬼,不想我燒了你就閉嘴!」 「我……閉嘴……」「鬼」在屋簷下,不得不低頭。 「等我這裡的工作結束後就修。」聶骉老實的個性,注定要被魚步雲吃定。「那台機型已經找不到零件了,我會想辦法換個新的。」 「我不管是新的還是舊的,只要夠冷就行了,這幾天熱得跟住在烤爐裡沒兩樣——」視線突然移向一旁的呂若玲,像是現在才發現她的存在,「啊,你也在這兒?」 「你剛才還跟我說了幾句話。」呂若玲頓感哭笑不得,忘恩到底是從哪兒找來這些活寶的? 「你們兩個勾搭上了?」他問得毫不婉轉。 勾搭?呂若玲聽得直皺眉。 聶骉則老實下客氣地瞼紅,急忙澄清,「你不要亂說話!」 「八字還沒一撇?」呴,真不是普通的慢。「聶,這年頭不時興白癡愚蠢男了。如果自信及霸道可以分享,我一定分給你一半,也好過你現在這樣棄『明』投『暗』,老在原地踏步。」 「閉、閉嘴。」害他直想找洞把自己給埋了。「快回去!」 「我是為你好才說。」瞧他多有義氣,這麼好的兄弟上哪兒找去?「姓呂的,找家這只不錯,個性溫馴,說笨也還不至於,你哪天心血來潮,隨時可以提貨帶走,但貨物既出,恕不退還,你要先考慮清楚。」 「魚步雲!」聶骉當真惱了。 「哇哇,頭一次聽你大吼大叫。行,衝著這一點,老哥我閃先,別送。」魚步雲瀟瀟灑灑哼歌離去,完全不管自己剛剛掀起了何等大風大浪。 正當呂若玲想開口打破突然變得詭異的氛圍時,聶骉難得地搶先一步。 「我餓、餓了。」主動抓起她的手,他知道自己緊張得掌心直冒汗,但……管不了這麼多了。「往、住這兒走。」 擔心她不悅自己的唐突,聶骉回頭探看,幸好,她的表情只是莫各其妙,沒有任何不愉快。 然而,回眸的視線不意掃進另一頭的景象—— 只行一面之緣的燕觀鴻,正俯首親吻摟在懷中的陌生女子。 這畫面—— 再怎麼遲鈍如他,也知道不該讓若玲看見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