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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頁     桃莉·派蒙    


  「下地獄去吧,麥斯。」她怒道。「看在莎曼的份上,不是為你,也不是莎蘭,我會等二十四小時才報道這個消息,因為我同情她。但如果有別的記者搶先報道,我絕不會善罷干休。」

  「如果你真的要報,就這麼說吧——『高參議員很高興向大眾宣佈他的女兒莎曼回到祖國,她一直住在巴黎,直到最近母親逝世。參議員請求他的選民給他幾天隱密的時間,讓他和家人好好相處一下,畢竟這段時間對兩個女兒都不好受。』」

  「你很厲害,麥斯。」她說。以憤怒掩飾自己的痛苦。「希望下一個上當的女人不會像我被騙這麼久。」

  「住口,美琪,我不會示弱的,即使在你面前也一樣。你不會知道我經歷的痛苦。現在請你帶著你的自尊離開這個房子。如果你想毀了我,儘管去做.我不能阻止你。你認為我是說謊的騙子,我還認為你是冷血動物。不能同情我的處境。想想我曾經探問過你的過去嗎?」

  美琪腦中浮現兩人這些年來共度的美好時光。無憂無慮的鄉村之遊,在草地上做愛,坐豪華遊艇暢遊陽光普照的加勒比海以及和李家人一起慶祝新年。他倆總是迫不及待地奔向對方,她深深地墜入愛河,不顧家人的反對,麥斯一直是她的偶像。

  心中的惡魔促使她再度開口。「最後一個問題,為我自己問的。如果你老婆出現,你會再度接納她嗎?」

  麥斯閉上眼睛,回想自己的父母和莉莉失蹤後那些可怕的日子。

  「太好了,終於清掉這個垃圾。」他母親曾說。「讓她走,幸好我們還有莎蘭。」

  報復,麥斯想,每個人,包括美琪,都想要報復。「這個問題不值得討論,莉莉從不想要回來。」

  「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?難道沒有適當時機?難道你膽子小到不敢相信我?還是你認為我會借此勒索?」她突然往自己額頭一拍。「我真蠢!你一定是怕我會從床上跳起來到播報台上爆出這個新聞!嗯,連我自己都無法證明你是錯的。」

  「別自貶身價,美琪。」

  憤恨難平的美琪抓起皮包便踏出門。「再見了,麥斯。」

  麥斯臉上浮現痛苦,他走向前,但隨即打住,看著她走出他的生命。她是如此美麗,膚如凝脂。他繃著下巴站在窗邊好一會兒,他的口袋裡有一個珠寶盒,裡面是一個翡翠墜子,剛好配她的眼睛,他本想送給她的。

  麥斯再度嘗到了身處煉獄的滋味。他跌坐到身旁的椅子上,臉埋入雙手中。他曾經全心愛過莉莉,但卻不足以使她留在他身邊。當莉莉將所有的希望從他身邊帶走時,他曾經黯然傷神。直到有一年的十一月,在一個淒寒的冬日裡,莫美琪像春風般吹進他的辦公室。一個年輕、亮麗、聰明的女人,像連珠炮般問了他一連串的問題,他坐著癡癡地看著她,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能使自己的答案不致太離譜。接著是一次業務上的午餐約會,然後是第二次,他再也無法掩飾自己對她與日俱增的渴望。

  他的生命中第二次有了愛,美琪教會他再次去愛。但今天地回報她的卻是殘酷的教訓。

  他摧毀了她的信任。

  第十三章

  莎曼步進漆成金色的電梯。「你們還有電梯!」

  莎蘭沒去理會她誇張的口氣。「這裡有四層樓,我的房間在三樓。通常我都是爬樓梯,運動一下。」她沒說墮胎以後,能坐電梯是一大福音。

  莎曼看到牆上的一小幅畫。「老天!這是馬提斯的畫?」

  莎蘭聳聳肩。「是的,這裡就像小型美術館。如果你喜歡印象派的畫,我們有很多。還有很多老古董。不知道為什麼,我們的父親很喜歡異國風情的東西——例如餐廳的風格是攝政時期的,還有中國的古瓷,新古典時期的吊燈——真沒意思。你;不知道我求了多少次拜託父親讓我重新裝潢這個地方。」

  莎曼卻覺得這樣很好。

  電梯停了。

  莎曼拖著腳步跟在莎蘭後面,不知道該先看什麼好——中國制的絲質壁紙,路易十六時代的天鵝絨小沙發組,中間是路易十五時代的寫字桌,還有印象派的名畫。莎蘭的房間更是極盡奢華。

  莎曼不知道父母之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,這裡的奢華倍添她的傷心。她母親必定是受盡委屈,不然為什麼要拋夫棄女,逃離這麼一幢位於林蔭大道上,俯視哈德遜河的華宅巨邸?為什麼她要委屈自己住在破舊的公寓,摒除一切個人的享樂?莎蘭用力關上門,一隻手點起燈,另一隻手則撥通餐廳的電話,編理由時絲毫未提到莎曼。接著,她踢掉鞋子,拉莎曼站到鏡前。「看看我們,你說話時,好像是我在用法國腔說話。」

  她們開始相互比較。莎曼宣稱她的眼睛比較藍,莎蘭反擊說自己的發尖較突出。兩人都在七歲時割過扁桃腺,都對豆子過敏,都愛唱歌,卻都五音不全,但都不在乎。她們也都不喜歡上學,討厭拼字。月經都是十二歲來的。兩人都渴望知道誰比較大。

  「我在紐約大學第一年差點過不了關。」

  「我沒有上大學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莎蘭羨慕地問。

  「沒錢。」但莎曼的臉隨即一亮。「但現在一切都改變了。我跟著雷朱力學習時裝,有一天我會揚名立萬,而雷朱力的女兒,咪咪,更是我最好的朋友。你呢,將來想做什麼?」

  「辦宴會。」

  「那就是你的志願?」莎曼狐疑地問道。

  「該死的對極了。」莎蘭回道,吐出一口煙。「要辦好宴會也像繪畫或時裝設計一樣是一門藝術。我十五歲就首次幫參議員成功地辦了一場晚宴,勝任愉快。」

  「等到他選上總統,你就有得好忙了。」

  「不,」莎蘭緩緩地搖搖頭,嘴上刻意裝出苦笑。「你看到美琪了,她是個事業至上的女人,一定會將這件事公諸於世,爸也許正在樓下研擬對策。你可能已經毀了他的機會。你還不知道問題所在嗎?一個從天上迸出來的女兒。我佩服你,莎曼。換作是我,我不會有那麼大的勇氣去面對一個曾經遺棄我的父親。你要有心理準備,儘管他待會兒可能假惺惺,但他還是會希望你消失掉,因為他規劃了一輩子,就是想要競選總統。」

  莎曼皺起眉頭。「那你對我的出現有何觀感?我還以為你愛他,但聽你這麼說,好像是在背叛他。」

  「哦,我確實愛他。」莎蘭立刻反駁。「他對我很好,但我很清楚他的野心。對了,你為什麼戴十字架?是朋友送的禮物嗎?」

  莎曼摸摸十字架。「我是天主教徒。」

  莎蘭一陣爆笑。「你是什麼?」

  莎曼皺眉。「天主教徒。」

  「這可好了,黛絲和班妮會氣死。我們的祖父母對宗教是很堅持的。你什麼時候改信的?」

  莎曼愣了一下。「我沒有改信,媽是天主教徒。你也是。「

  「無稽!我是猶太教徒!」

  「猶太人的子女難道不也是跟著母親信仰?「

  「去你的。她也許是你的母親,卻不是我的。我的母親是一些說西斑牙文的庸人!」

  「你敢對媽不敬!當你住在華廈巨邸時,我住的是中下階層的公寓,我們得努力工作才能謀生,我無法上好學校,還得當模特兒賺錢。你知道當我曉得我還有一個當參議員、想競選總統的父親時作何感想?」

  「好吧,是我的錯,如果我們再扯著喉嚨對吼,什麼也談不了。」

  「不,我還要談。你說我們的祖父母成見很深?」

  「老天,莎曼!如果他們痛恨天主教徒,那他們為什麼那麼疼我?如你所言,我們的母親是天主教徒。再過幾分鐘,」她繼續道,巧妙地掩飾自己的動機。「爸就要上來,我們最好列出一些問題。」

  「我想到一個。他為什麼遺棄我們母女,卻留下你?」

  「這問題反過來就是我想問的。今天以前,我還相信身為孤兒的母親是死於一場火災,當然也沒有你的存在。意外是在他們出國時發生的,所以沒辦法將她的屍體帶回來埋葬。你呢?她編了什麼理由給你?」

  「身為孤兒的父親葬身大海。」

  「還真如出一轍。這麼說,我們就不會去掃墓了。那你又是怎麼發現的?」莎曼告訴她那些信的事。

  「這很自然。莫瑞是爸最好的朋友兼私人律師,當然會信守保密的誓言,這更證明了我們的父母共同欺騙我們。」

  「這不可能,媽從來——」

  「這非常可能。」莎蘭叱道,拿起煙又點燃一支。「她應該在信中也提過我吧。」

  「我不知道媽寫給李先生的信,他在信上只提到他太太和艾維。」

  「那她死前知不知道自己錯了?有沒有留任何話給我?」

  莎曼賣力地想瞭解母親為何留下那些信。突然,她懂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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