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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頁     唐昕    


  華珍依言而行,一手拉著繩索一端,另一手揮動皮鞭,策動馬匹不斷地繞著圍場邊  奔走。

  「做得不錯!」元烈鼓勵地開口,眸中流露毫不掩飾的讚許。

  華珍淺淺一笑,持續著手邊的動作。

  呼蘭瞧在眼底,暗暗懊惱。

  正當華珍專注在手上的動作時,汗血寶馬卻不願乖乖地馴服,它長嘶一聲,掙扎地  直立而起,欲掙脫華珍手上的繩索。

  在這危急的一刻,華珍閃身,然而卻沒有倖免,仍教馬匹給踢飛了原地。

  直到事後回想,元烈仍無法完全形容當時的那一瞬,自己是怎番的心境。

  一切像是突然無聲般,他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。

  「華珍!」這一聲破碎的嘶吼,打破了致命的死寂。

  元烈衝向華珍。

  圖倫立即上前扯住馬頸上的繩索,避免它在驚嚇中繼續傷人。

  察覺華珍氣息尚存,元烈立即伸手橫抱起她,急速離開了馬營。

  在驚愕憂急的群臣之中,只有呼蘭臉上是一片漠然。

  漸漸地,她透出一抹隱隱約約的笑,隨著眾人離開馬營。

  **

  *由於內傷不輕,華珍整整昏迷了七日。這段期間,元烈親自照顧,寸步不離。

  如玉曾多次請求照料華珍,總被元烈所拒。然而,這卻讓如玉更加感動。

  她原以為王上是個喜新厭舊的人,不料,他對公主竟深情如斯。

  公主若得知,一定會很歡喜的,她知道其實公主並不若表面上冷情,之所以逃營而  去,是對一切絕望了吧!

  現下,如玉只希望公主能盡快醒來,能知道王上對她的情意。

  也許是皇天不負苦心人,華珍在第十日夜裡終於睜開了眼。

  此時夜正深,營帳中僅燃著一盞油燈。元烈倦極而眠,伏在華珍身邊沉睡著。

  透過昏暗的燈光,華珍頭一回認認真真地打量起他。

  以往的驚懼在這一刻盡數化為柔柔的情絲與淡淡的甜意,流轉在心田。

  這重傷的幾日裡,她並非毫無知覺。昏沉間,她總感覺得到有人對她的關懷與照料  。

  是他吧!

  瞧著他倦極的臉龐,華珍心頭是感激的。

  沉思間,她一時氣息不暢,咳了起來。

  元烈立即睜開眼,滿臉狂喜地坐直身。

  「來!喝點水,順順氣。」他半扶起華珍,端來水杯遞至她唇畔,細心地餵她喝水  ,舉手投足間,像是十分地熟練。

  在黑暗中扶持她的溫暖大手定是他,華珍更加確信這一點。

  「謝謝您,王上。」華珍開口。

  元烈盯住她蒼白的小臉,久久沒有開口說話,只是一徑盯住她,像是怕她平空消失  般。

  「王上……」

  「知道嗎?」他低啞地開口。「這幾日,我總算明白了恐懼的滋味。」他多害怕她  就此一路睡進黃泉,從此天人兩隔!

  「王上……」華珍一時心緒激動,忍不住又咳了起來。

  「別再開口,多歇息。」元烈放她躺下,替她拉上被氈,並且取了木材丟入堆砌的  土炕,重新升起營火。很快的,帳中又暖了起來。

  元烈回到華珍身邊,兩人眸光交纏。

  半晌,華珍掀開被氈一角。

  元烈靜靜地躺在她身邊,沒有開口。

  華珍輕輕地把頭靠上他的肩,一種很淡很淡的幸福感覺飄過她心田。

  不久之後,她再度沉沉睡去。

  **

  *日子一天天過去,華珍的傷勢幾乎好了大半。

  這一日清早,元烈離帳,如玉隨即入帳與華珍相伴。

  「王上人呢?」

  「好像朝馬營方向去了。」

  華珍不語。

  驀地,她開口道:「快,如玉,咱們也到馬營去一趟。」華珍說著,便掙扎地下了  床。

  「公主,您傷勢未癒,怎能出帳去呢?」

  「我很好,礙不了事的。快,替我穿上衣裳!」

  如玉見她似乎很急,只有依言為她著衣。

  華珍可以行走,卻走得很慢。

  「快,扶我走!」

  如玉立即扶著華珍踏出帳外。

  「公主,到底有什麼事這樣急呢?」如玉忍不住問道。她一向很少見公主行事這般  焦急。

  「只是一種預感,到了馬營你自然知曉,但願一切是我想錯了。」不多久,兩人來  到馬營,小廝哈泰爾迎了上來。「小人見過王妃。」

  「王上人呢?」華珍放眼望去,卻只見馬匹,並無元烈蹤影。

  難道是她多心了?

  「回王妃,王上拉著汗血寶馬到那一頭去了。」哈泰爾指著圍欄另一端。

  「快,你去告訴王上,一切待我去了再說!」

  「是!」哈泰爾立即躍上馬背,急急奔去。不多久,華珍亦來到圍欄的另一頭,元  烈一見她,立即迎了上來。

  「你傷勢未癒,怎可輕易離開王帳呢?」薄怒的語氣裡,淨是滿滿的關切。

  華珍卻不回答,掙脫了如玉攙扶的雙手後,來到元烈與汗血寶馬前。

  說不怕,那是騙人的。仰頭瞧著汗血寶馬,它神駿依舊、難馴依舊。

  華珍腦中浮現自己那一日受傷的情景。

  「離這畜牲遠一點!」元烈急忙拉起她的手,將她與汗血寶馬拉開了距離。

  那一日她重傷的驚恐至今仍存,他怕是一輩子也忘不了。

  瞧著他抽出腰間的短刀,華珍蹙眉開口:「王上要做什麼?」浮上心頭的是淡淡的  哀傷,這匹神駒怕是要因為她而斷送性命了吧!

  「那還用問嗎?當然是一刀結束它的性命!」在他心底孰輕孰重,他分得一清二楚  。

  「王上忘了已將此駒贈予華珍了嗎?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華珍不要它死。」她微笑道。

  「倘若你愛馬,馬營裡有五千匹任你挑選。」

  「我只要這一匹!」溫柔的語氣裡,帶著堅持。

  「你不恨它曾差點奪走你的性命?」他可是在乎得很!

  華珍搖搖頭。「它並非有意取我性命,之所以反抗掙扎,全是因為不甘被人所馭,  這與華珍初初和親的心情一般。」明眸深處浮動的是淡淡的傷感。

  元烈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撞了下。

  「與我成婚,對你竟是這般為難是嗎?」他慘淡一笑,轉身就走。

  他的心充滿了苦澀與痛楚。難道她還不明白,他的心有她,只容得下她一人啊!

  該死!心頭怨憤又起,他加快了離去的腳步。

  「不!別走。」華珍一怔,明白他的心境,邁步直追上去。

  然而,身上的傷卻不容她奔走。一個踉蹌之後,她仆跌在雪地上。

  「公主,您要不要緊?」如玉一驚,趕忙上前。

  元烈回首,見她跌跪在雪地上,卻淚眼汪汪地瞧住自己。

  掙扎了半晌,他狠一咬牙,邁步離去。

  「元烈!」華珍發出破碎的嘶喚。

  到這一刻,他決絕而去的這一刻,她才明白自己的心痛,自己已無可救藥的情意!

  聞聲,元烈停下腳步。

  這是她頭一遭如此喚他的名。

  元烈緩緩轉身,回到華珍面前。

  「如果無法愛我,又何苦喚我回頭?」他蹲下身,凝視她的淚眼。

  瞧住他模糊的俊顏,華珍悄然開口:「我……我只是怕。元烈,我只是怕有朝一日  ,在你厭倦了我以後,會將我拱手贈予他人。」她不願成為男人間的玩物,絕不願!

  「就這樣?」元烈輕問。

  華珍點點頭。

  「你……你……」因為太過想得到她的真心,反而令他不知如何開口。

  華珍何嘗不明白這樣的心境,正因為太過在乎,所以更恐懼失去。

  她挨近元烈,一雙冰冷的小手拉過他的手,柔柔地開口:「如今,我只想告訴你,  成為你的妻子,我一點也不後悔。」美麗的容顏泛起一絲心酸的微笑。

  經過這許多波折,她總算明白自己心的依歸。

  下一瞬,元烈將她緊緊擁入懷裡。「告訴我,你會永遠留下來嗎?」

  「我會!只要王上愛我,華珍願伴王上一生一世!」她承諾。

  元烈的心迸出了無數的喜悅。「我以性命對天發誓,你永遠是我一人的妻子,無論  如何,我決不將你拱手讓人!」

  華珍聞言,欲止的淚水再度氾濫,止也止不住。

  元烈只是擁住她,給她無言的安慰。

  如玉在一旁瞧了,忍不住也紅了眼眶。如今看來,公主也在這片異域尋著了自己的  天。

  哈泰爾雖然聽不懂漢語,卻也為這雪地裡真情流露的一幕而深深感動。

  誰說言語才是惟一的溝通方式?

  望著這深情相擁的情景,哈泰爾知道王上與王妃兩人定然深愛著彼此,無庸置疑。

  這個時候,天又落下細雪,漫天的雪花飄散在元烈與華珍週遭。

  「回去吧!」元烈橫抱起華珍輕如羽毛的軀體,對她的愛與憐惜,令他心頭升起熟  悉的痛。

 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對一個女人這樣癡心。

  在雪花飛舞中,一行人緩緩回營。

  華珍心底,開始泛起幸福的滋味……**

  *大雪紛飛的日子對烏孫人民而言是艱苦的。

  在此地,人民仰賴的是馬匹與駱駝;馬匹尤其重要。

  除了代步之外,馬匹可擠奶制酪,皮毛制氈,更可供食用;除此之外,人民不若中  原人善鑽營牟利,始終在塞外過著純樸簡約的日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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