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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頁     唐昕    


  此刻,她彷彿失去了信仰與依靠,存在一個夢境當中。

  靜怡苑的樓閣裡,門扉正悄悄地開啟,隨即,無聲地走入一人。

  終於,一道細微的聲響吸引了翟羽雄的注意力,他猛地轉過輪椅,俊顏泛開一抹笑  。

  「你回來啦!」話聲倏然而止,一雙黑沉的眸裡笑意退盡,取而代之的是明顯的不  悅。

  「你怎麼能來這裡?」他面無表情地開口。就算人傑是堂兄弟,也不能任意走入女  眷的房裡,這是規矩。

  「不能嗎?」翟人傑反倒露出了笑。「我不知道翟家還有我不能到的地方。」

  「這裡是你堂嫂歇息的地方,只有丫環可以出入,你應該知道。」

  「我當然知道。」翟人傑眸底閃爍著挑釁的光芒。

  「既然知道,為何明知故犯?」近來,他已絕少動怒,但現下人傑卻輕易挑起他的  怒氣。「不要挑戰我的耐性,快回答!」

  翟人傑笑了起來,「你以為每一個人都應該順你的意,聽你發號施令嗎?」

  翟羽雄沉默不語。

  「你醒醒吧!翟羽雄,瞧瞧你自己成了什麼樣?廢人一個!你以為自己還是翟家的  主子嗎?有什麼人會心甘情願服從一個廢人?」

  「你說夠了沒?」翟羽雄冷冷地瞧住他。

  「還沒!」翟人傑一步步走近翟羽雄。「知道嗎?現下只有我才有資格掌管翟氏的  產業,你明白嗎?廢人!」

  「你出去——出去!」

  「我還沒有說完呢,堂兄——」他很快地來到輪椅之後,「像你這種人根本沒有資  格得到美人的垂愛。」他俯下身,在他耳畔輕輕開口:「總有一天,艾碧兒會是我的女  人,你等著——」話未完,翟羽雄反手一勾,鐵臂已牢牢地扣住翟人傑的頸項。

  「你再多說一句,我就親手要了你的命。」黑沉的眼眸爆出許久未曾出現的怒焰。

  他可以傷害任何人,但不可以是艾碧兒。

  「是嗎?看誰要誰的命!」語罷,翟人傑順勢往前猛力推動他。

  「你去死吧!」翟人傑大吼一聲,將翟羽雄連人帶椅地推出了房門。

  這時艾碧兒正好來到門外。

  「小心,少夫人!」夏蓮及時拉開主子,兩人跌在房門的側邊。

  翟羽雄畢竟是個練家子,他及時撤回雙手抵在樓梯扶手上,阻止了下墜之勢。

  然而,翟人傑已陷人凶暴的瘋狂狀態,一味地要置人於死,他拼了命地想將輪椅推  下樓去。

  眼見他就要得逞,忽地後腦勺傳來一下劇痛,他轉過頭。只見身後的人竟是艾碧兒  。

  「你……你…」緊跟著,他眼前一黑,倒了下去。

  「少夫人……」夏蓮來到她身邊。

  艾碧兒如夢初醒,緩緩放下手上沾了血的木椅。

  「我是不是……殺了人?」她雙手抖得厲害。

  上帝!她到底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事?

  翟羽雄很快的握住了她發顫的雙手。「不要害怕,一切是他罪有應得。」

  罪?!

  天……她抽回手,雙手掩面而泣。

  她是罪人!

  就在三人怔忡間,一雙手突地襲向艾碧兒的腳踝。

  「啊!大少爺!!」夏蓮驚叫,搶上前要解救少夫人。

  然而,翟人傑卻傾盡最後的力量,將艾碧兒扳倒。

  由於她就站在樓梯邊,因此這一跌就順勢往樓下摔了下去。

  「阿碧——」翟羽雄伸手去勾,卻撲了個空。

  叫聲中,翟人傑再一次昏厥過去。

  「娘……」艾碧兒睜開雙眼,掙扎著坐起身來。

  翟老夫人立即向春苗使了個眼色,春苗很快地取過枕頭墊在艾碧兒的背上。

  「謝謝。」

  「你還好嗎?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?」翟老夫人開口問道。

  「沒關係的,娘不要擔心。」她受的僅僅是皮外傷,相當幸運。

  翟人傑就沒那麼幸運了。

  他除了犯下謀殺罪之外,還被發配邊疆充軍抵罪。

  二十年之後才能回京!

  艾碧兒雖然無意讓他受此刑罰,但律法如此,此外翟人傑之母曾欲買官減刑,在遭  拒後竟一病不起。

  「咱們翟家幸虧有你,阿碧。」翟老夫人首度對她表示出深深的感謝之意。

  「千萬別這麼說,大家對我都這麼好,這是我應該做的。」

  翟老夫人拍怕她的手,十分安慰。

  午後,翟羽雄來到艾碧兒床前,見她睡得沉,就等在床畔,沒驚醒她。

  當艾碧兒一覺醒來,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。

  「你怎麼來了?等很久了嗎?怎麼不叫醒我?」她坐起身。她可能有輕微的腦震盪  ,她的頭有點昏。

  「我捨不得叫醒你。」沉睡的她,有種純淨的美,教人移不開目光,只有這時候,  他彷彿才擁有她。

  不知道為什麼,他總有種奇怪的感覺,好像有一天她終會離開。

  但願不會有那麼一天!他想。

  「傻瓜!」她笑了起來。

  他注視著她,心忽然收得緊緊的。

  「我愛你!」他微傾身,將她擁在懷裡。

  艾碧兒把臉埋在他胸膛上,聽著他急速的心跳。

  忽然,她明白了一件事——她對他有著同樣的感情!

  該是離開的時候了!

  「大少爺——大少爺——不好了!」夏蓮急匆匆地奔進了大廳。

  「什麼事慢慢說。」

  「少夫人不見了。」

  「你說清楚!」

  「方纔我端著早膳到房裡的時候,床鋪已經收拾妥當,我找遍了整個靜怡苑,都沒  有少夫人的蹤影!然後……」她的聲音愈來愈低。

  「快說下去!」兩道濃眉緊緊地聚攏起來。

  「後來我回房打開櫃子,發覺裡頭少了幾件少夫人平常愛穿的衣裳,而且……桌上  還留有一封信。」她由懷中掏出一封折疊的信紙。

  翟羽雄展開信,只見上頭寫著一行行娟秀的字跡----

  羽雄,對不起,我還是騙了你!離開,是因為我有許多理不清的疑惑,如果找不到  答案,我終究不會快樂。

  我答應你一定會再回來,也請你不要放棄自己,努力振作起來,別讓愛你的人失望  。

  每一天,我都會為你祈禱,希望我所許下的願望,有一天會成真!

  艾碧兒·雷契翟羽雄把信紙捏在手心裡,緊緊閉上雙眼。

  很久很久,他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。

  兩年後午後,下起一場大雨。

  雨勢不見轉小,反有增大的趨勢。

  「大少爺——大少爺——等等我啊!」劉二撐著油傘,追著先他一步踏出馬車的翟  羽雄。

  兩年的時光說長不長,說短也不短,正好在翟羽雄身上發生了奇跡。

  靠著一股不服輸的毅力,與對妻子的愛,他已經告別了坐輪椅的日子,回復了行走  的能力。

  這個驚人的改變,讓翟府再度成了媒婆時常走動的地方,因為每一個人都希望能把  閨女嫁進翟府。

  不過,翟羽雄未曾心動,每一個黃昏他總會來到城外的渡口等著艾碧兒歸來,不曾  間斷。

  沒有人相信她還會再回到中土,翟羽雄依舊天天來到這兒,癡心等待。

  遠遠地,一艘渡船往岸邊過來,翟羽雄心神一振,黑眸—一掠過下船的人——這已  經是今天最後一班渡船了。

  船客們魚貫地由船艙中出來,不一會兒,已經全下了船,翟羽雄眼底的光芒黯淡了  下來。

  「大少爺,船客都走光了,咱們還是快回府吧!雨愈下愈大了。」劉二撐著油傘,  站在翟羽雄身邊。

  其實不只是大少爺,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都很想念少夫人,只是,時間都過去這麼久  了,少夫人回來的希望一日日渺茫。

  驀地,船艙裡又徐徐地走出一人,船家立即上前撐起油傘,領著這最後一位船客走  上渡口旁的小竹篷。

  這船客一身水綠衣裙,頭上罩著一條金色絲巾,她背對著翟羽雄主僕,似在觀看江  上的滂淪大雨。接著,她緩緩解下了頭上的絲巾,露出一頭金紅色的長髮。

  翟羽雄的呼吸在這一瞬幾乎停滯了。

  女子驀然轉身,隔著大雨,目光遙遙與翟羽雄相對。

  「大、大少爺……是少夫人哪!」劉二激動的開口。

  只見翟羽雄早已離開傘下,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了過去。

  「你怎麼知道……」艾碧兒喉頭縮得緊緊的,一顆心在發顫。

  「我……讓你失望了嗎?」他輕輕地開口,雨水沿著髮梢滴在他眉眼,模糊了視線  。

  艾碧兒搖搖頭,眼底蓄起了淺淺的淚水,她許的願已經成真了!

  「那麼,現在,你也可以實現我許的願嗎?」他問,滄桑的黑眸透出溫柔。

  「你許的是什麼願?」她輕眨著眼阻止淚流。

  黑眸深深地凝視她。「我希望永遠和你在一起。」他攤開雙手。

  艾碧兒的淚如決堤般撲籟而下。「對不起……」她投進他懷中,雙手緊緊地抱住他  。「讓你……久等了……」她閉上雙眼,把臉埋在他頸窩。

  「你答應嗎?」隱藏在他眼角的淚,炯炯閃爍。

  「我答應!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。」兩年來,她對他的愛一日比一日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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