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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頁 素心 他的嘴角淡淡向上勾起,眉間舒展開來;想到過去種種的溫馨,就浮起這樣溫柔的神情。 美好總是短暫的,「好夢由來最易醒」,這句話何等真切。 像作了一場美夢,醒來仍教人意茫茫而心癡癡。 正一正神,宋浩男回到冰冷的現實,幸福已經離他們很遙遠了,他在希冀著奇跡的出現嗎!那是微乎其微的渺茫啊! 眼裡湧上一層薄薄的水霧,宋浩男伸手放在江如瑛口鼻上賴以維生的氧氣罩,力竭聲啞:「『女人命好死夫前』,這是妳說過的話。我雖不能讓妳幸福,至少我能完成妳的心願。」 心電圖愈跳愈不規則,一陣亂了數的胡震之後,一切歸於平靜。 江如瑛合著眼,一如睡著一般。依稀彷彿,宋浩男感覺她正站在他身旁,滿眼情意地看著他哩。空氣中飄蕩著柔和的磁波,或許這是他想像出來的? 伏在床沿,握著她漸漸失去溫暖的手掌,天終將曉,他的黑夜也快過去了。 第二天一早,宋玄和陳英玲來到醫院,卻撲了個空。院方告訴他們,江如瑛已在昨晚病逝,當時只有宋浩男在場,院方早上知道時,發現氧氣罩已被取下。由院方質疑的表情和口吻,他們以為內情並不單純。江如瑛病情是不樂觀,但也不至危及生命。 陳英玲傷心地趕到太平間,見到早已芳魂杳杳的女兒,再一次失聲痛哭,讓眼淚奔洩她喪女的悲傷。 一個疑問存在宋玄心間,母親死亡的真相該向誰問去!他隱隱覺得這個謎團背後有件可怕的事實,揭發了就真的好嗎?江如瑛年年月月地躺下去,對病者、親者都帶來莫大的悲哀,去了反倒是種解脫。他這個想法也是不宜宣諸於口的,太不孝。 宋玄看了彷彿已忘了如何說話的宋浩男一眼,他坐在太平間外的椅子上,世上的種種看來和他全然無關聯。 宋玄以手背抹去淚水,什麼都說不出了。 陳英玲決定將江如瑛火化,把骨灰帶到美國安葬。宋浩男意外的沒有反對,他瞭解陳英玲的用意,他的日子不多,而宋玄可能定居美國,江如瑛葬在美國會是最好的安排。 告別式上來了許多人,人浮人逝,宋浩男只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眼旁觀眾人來向江如瑛拈香。 林慧心和宋雲意安慰宋玄,叫他節哀。一身黑服的白非凡來到靈前,朝堂上江如瑛的遺照鞠了一個躬,雙眼泛紅,做了最後一個眷戀的注視之後離去。 李湘文也來了,拈完香她走到宋浩男身前,將手疊在他放在椅臂上的手上,淚盈於睫:「浩男,你要保重。」 「謝謝。」 她愛他,甚至為他誤了青春和婚姻,他什麼都拿不出來補報地,連來生他都不能給她承諾。他不知道如果真有來生,他是不是會再次和如瑛相遇,將他今生所欠的還給她。 告別式後,江如瑛被送到火化場火化,宋玄撿了幾塊骨殖放入骨灰罈,工作人員替他善後。江如瑛的骨灰就暫時寄放在佛寺唸經超度,作七七法事,祈祝她早日安息。 忙進忙出的,宋玄瘦了好幾公斤。宋浩男身體不好,禁不起操勞,就躺在床上休養。 這一日宋玄從外面回來,順道先到宋浩男房間看他。陳小姐正好從房裡出來,要到廚房弄些吃的給宋浩男進食。宋玄進了房間,宋浩男閉著眼睛,像是睡著了。 他正想退出不要打擾父親休息,宋浩男忽然睜開眼睛,說:「你來了?坐。」 宋玄不好走開,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床邊,決定先和宋浩男說一會兒話,他若有疲態他就離開,讓他休息。 宋浩男目光深邃如一池幽碧的潭水,氣氛很祥和。他們兩個一直是針鋒相對,彼此不和,竟難得會出現這樣相濡以沫的依存感,這是如瑛多年來所企盼的一天,只可惜她現在只能從天上俯視了。 注視著兒子和自己神似的面孔,宋浩男不可避免地想起江如瑛,問:「你媽生你時,順利嗎?」 宋玄愣了一下,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,說:「媽生我的時候難產,醫生說她胎位不正,母子只能留一個人,她仍堅持要留下我。」 在他那樣殘忍地對待她後,她仍願意生下這個無辜的孩子,確實像如瑛的性情。她是一個善良的女人。 問了這個問題後,宋浩男又陷入沉默,只拿著像在審視著什麼的眼光,瞬也不瞬看著宋玄。 「你一定想知道你媽是怎麼死的吧?」 宋玄震了一下,棻地裡那被他隱壓在心海底下的恐懼又被掀翻起來。他急急說:「過去就過去了,提這個做什麼!」 宋浩男看出他極力要逃避這個話題,他不知道真相,他卻不得不說啊。 「你媽是我殺的,是我把她的氧氣罩拿下來的。」 宋玄發起抖來,因洶湧的畏懼而變為滔滔的忿怒,他喊:「你幹嘛要跟我說這些?我是懷疑過,但你又何必一五一十地告訴我!你是要我一輩子都活在這個不幸的陰影之下,想起是我的父親殺了我的母親,永遠背負著這條罪嗎!」 「你太激動了。」 宋玄揮舞手臂:「我怎能不激動?痛苦的人是我,不是你!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,完全不顧我的感受?你殺了媽,還要我假裝什麼事都沒什麼大不了地坐在這裡和你談笑!你以為我是人家牽一下,我就動一下的木頭人!你太過分了!你好殘忍,你害了媽不夠,連我也是你玩弄的對象嗎!」 「你真是個小孩子。」宋浩男歎息著。 「是!我是小孩!至少我沒殺人放火,我沒強暴未成年少女,害她未婚生子!」一時被忿怒沖暉了頭的宋玄,口不擇言說出這件最忌諱的事。 話一出口,宋玄懊悔了,但這時要亡羊補牢已經太晚。他惱悔成怒,兩道熊熊燃著怒火的目光直瞪著宋浩男。他又沒錯,是他強暴了媽媽,他才會來到這個世上。是,他是他沒得選擇的父親,他是不該作逆不孝,無視他們是父子的事實,但這不表示父親就能夠以愛情做盾牌,抹煞掉他不光采的過去。 你愛一個人,不代表你所做的一切背德的惡行,都在神聖的愛情之前得到求贖;愛不是粉飾昇平的顏料,錯了就是錯了,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。 宋浩男的心湖並未因宋玄質直銳利的話語泛起漣漪,年少的荒唐早已遠去,如今追悔已來不及。人生的道路上歧途太多,又有誰能全不犯錯! 他和如瑛或許是一段錯了軌的孽緣,天既教他們相遇,又令他們分離。如果人生能夠重來一次,他們的故事又會是怎樣一番情景? 這無解的問題,就留諸天風吹逝。宋浩男,是從不回頭悔前塵的。 宋浩男嘴角微勾,柔和了臉部的線條,所有的防衛和排斥全都卸下了,輕輕說道:「你有知道真相的權利,而我有告訴你的義務。我和你媽之間的事,我跟你解釋再多,你也是不懂的。人生是一門很複雜的學問,總有一天你會明白,冥冥之中有一隻手在操弄著這一切,我們全受祂的安排。」 他說完閉上眼睛,結束了和宋玄的交談。 宋玄的思緒如一團紊亂的蠶絲,找不出線頭可釐清。他或許該一個人靜一靜,好好想想宋浩男的話意。宋浩男一臉安詳,呼吸深沉,他怎能如此平靜? 懷著非糾結鬱悶的心,宋玄步出宋浩男的房間!這是他們父子最後一次會面。 《全書完》 尾聲 後記 素心 寫完這篇故事,素心亦沉浸在溫柔的秋湖裡。嗚嗚,實在太令素心感動了,此時中興號上昏黃的燈光更令宋玄心旌搖搖傷淒。我不知道淒美的氣氛到底被我擠出來了沒有,只想大聲說:「宋浩男,好樣的你太帥了!」 有讀者寫信告訴素心:妳幹嘛非把每個男女主角弄得這麼慘?萬盛編輯也告訴我不下N次:稍稍克制一下,故事這麼悲,實在令讀者心理負擔沉重。 嗚,編輯大姐,妳的話偶有在聽,舉手發誓,偶真的真的真的下次會改進。(死小孩,妳哪次不是信誓旦旦地這麼說?) 素心只能說本人就是很喜歡淒美的故事,可我實在感覺不出來這些故事哪裡慘慘?居然用這個字眼形容?淒美!請更正為「淒美」。(玄元大人註:死性不改的臭小孩!) 可能看書的人和寫作的人認知感覺有距離吧?罷罷罷! 朋友說我的書看起來不像言情小說,也不討喜,我聽了認為是對我的讚美。寫作之於我,是一種興趣,寫自己想寫愛寫的,痛快之極。有人欣賞即可,暢銷固然好極,若不,見書一本本出,擺出來作者一色是素心,亦小小的沾沾自喜。(但不諱言,賺外快也是誘因之一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