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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頁     素心    


  兩人大感詫異,他怎麼知道他們要來考科舉?秋別歷事不淺,轉念一想,今天是科舉考試的日子,街上隨便抓一個都是來應試的士子,他猜中有何奇怪?他一開口就故弄玄虛,看樣子是個江湖術士,來行騙詐財的。當下只是笑笑不作聲。

  「公子不信?」中年男子相貌俊雅,看不出是那種偽詐人物。不過人心隔肚皮,以貌取人常會犯下失眼的錯誤。「相逢原是有緣,景知常是見這位公子宅心仁厚,和公子您正是良配,不忍見兩位天人永隔,終生含恨,才多事進言。豈料公子卻多心了。」

  秋別因有了成見在心,任他如何言語,始終難以進她耳中。心想他看穿自己是女子也不稀罕,她原就裝得不像。

  周不華一揖追問道:「敢問先生,能否請先生明示小可?」一句「天人永隔」令他上了心事,不問個明白不能安心。

  「請將生辰八字告知在下,容我為二位推算。」秋別來不及阻止,周不華已說了出來,景知常默默推數。

  「公子年柱地支逢酉,月支逢亥,命犯孤辰;日支為申,申亥相遇,亡神入命。凡人犯孤辰,不利六親。驛馬,放蕩他鄉;空亡並,幼少無倚;喪吊並,父母相繼而亡。一生多逢重喪迭禍,骨肉伶仃,單寒不利。若入貴格,為貴婦贅婿;入賊格,移流是難免了。而且『亡神入命禍非輕,用盡機關心不寧』,此命刑妻克子,孤苦終生。」景知常一邊斷命,一邊歎息,人的命途多舛如斯,算是少見的了。

  周不華登時呆住了。細細想來,景知常之言和自己遭遇莫不吻合。他三歲上走失後,母喪父亡,隨養父金開四方遊蕩乞討,宛如飄蓬。和周老夫人祖孫相認後,尚未享受到幾日天倫之樂,周老夫人卻很快仙去了。之後秋別和他成婚,卻無端招來禍殃,險些一同命喪江底。難道真如景知常所言,自己是個大不祥之人?

  秋別兩眉一軒,慍斥道:「哪裡來的野術士,你胡言亂語些什麼?華弟,我們走了,別聽他胡說八道。」拖著周不華要走。

  「且住,我話還未說完。」景知常有話不吐不快:「我和這位公子投緣,故有一句話是真心相勸。二位若想平平安安度過此生,就絕對不可去赴考。尤其姑娘行運進入煞鄉,又兼木命,公子屬金,金能克木,此去公子富貴無及,可姑娘卻將公子的惡運一肩擔去,不死也傷。奉勸二位,快快回頭吧。」

  「一派胡言!」秋別怒道:「你說他刑妻克子,怎麼我沒被他剋死?」

  「我看公子的面相,必定曾救人性命,改變了命數。」景知常所料皆中,宛似親見,周不華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。還有一句他沒說:而且看樣子兩位還不是真正的夫妻。

  「先生料事如神,我們就聽他善勸,別去考了吧。」周不華心懷隱憂,功名於他本如浮雲,能和秋別相守才是他所想望的。他怎肯因貪取那虛名浮利,而危及秋別性命?

  「就算真如他所說,我會因你而死。我也不准你打退堂鼓,不去應考。」秋別怒道。

  為免景知常再度危言聳聽,動搖周不華心志,秋別拖著他的手臂疾行出一陣,周不華忘了反抗。他回頭一看,景知常以悲憫的眼光看了這邊一眼,轉身離去了。

  看看景知常沒追上來,秋別放慢腳步。

  周不華憂道:「秋別姊姊──」

  「你不用再說了。」秋別打斷他的話:「凡事我都可答應你,唯獨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。」

  「可是──」

  「我知道你是擔心我。」秋別道:「『子不語:怪力亂神。』這句話你讀過吧?怎可輕信一個江湖術士的話?他故意嚇唬咱們,等咱們上了鉤,再來定是說他有方法解厄消災,要咱們拿錢出來。這是他們騙錢的詐術,你看不出來嗎?」

  「也許妳說得對,但是他和我們並不相識,光憑八字就說得那麼準,他未必是瞎猜的。若他所說的是真的,我們卻輕輕放過,不予理會,事情要是真如他所預料──」周不華愈想愈驚,憂形於色。

  秋別見他信心動搖,忙安撫他道:「你別擔心,哪裡就這麼巧合呢?好吧。就算他說的是真的,我會被你刑克而死,他另一句話你可記得?他說你曾經救過人命,因此改變命數,可見命非天定,事在人為。你能救一個人,以後就不能救更多人嗎?俗話說:『公門好修行』,你若是位高權重,救的人更多呢!」

  周不華雖覺其理甚正,頗能入耳,畢竟不能全然釋懷。

  秋別見正面不能破其心防,改從反面下手。

  「假設那人說的是事實,那咱更得去考試。若你真的榜上有名,那證明他不是在騙人,我就依你的話,咱們就回桃花村去。」不管如何,先把他哄入考場再說。

  他還在猶豫。勸之以理後,秋別改弦易轍,動之以情,拉著他的手,輕輕搖晃,柔聲道:「好吧?」

  周不華想,若能證實景知常所說屬實,從此不涉官場,秋別也無話可說的。那他們就能回桃花村,平平凡凡過完一輩子,做一對神仙也羨的恩愛夫妻;再將金開找回來,一家三口和樂融融,人間至福也不過如此。

  「嗯。」他不再堅持己見。

  「這才是我的好華弟呢。」見說得周不華點頭,秋別方才轉嗔為喜。

  ☆ ☆ ☆

  從闈場出來,如秋別所料,應考士子甚多,並無人識破她是女子。

  批捲到揭榜約莫要十天,考完試,可說是真正鬆了一口氣。因此這十天周不華和秋別到京城內外附近的名山勝水,四處閒逛,談談笑笑,靜等放榜的日子。

  十天已到,秋別一夜掛心考試結果,睡不安枕,早早就起來了。

  榜單巳時在禮部宣禮門前揭曉,秋別做好早飯和周不華吃了,準備出門看榜。忽聽門外好生喧嘩,聲音愈來愈近,發生什麼事了嗎?

  寺院前門有人高喊:「報喜來啦!伍秋別伍相公、周不華周相公可是住在此間?請快出來相見。」後頭圍了不少人。

  老住持出來道:「我們這兒只有住一位周相公和他娘子,沒什麼伍相公。」

  周不華和秋別聽到擾攘之聲,來到前頭。

  老住持向那報喜之人道:「來了,這位是你要找的周相公。」

  那人搶步上前,笑嘻嘻的一揖道:「這位可是周不華周相公?恭喜恭喜!周相公文冠天下、才高八斗,今科的榜眼由您奪得了。」

  「華弟?」乍聞好音,秋別先是一呆,接著狂喜湧溢上來,看著周不華的目光中滿是驚喜。

  周不華也是驚訝萬分,面對這許多不相識之人的道賀,他一一拱手回謝。

  「伍秋別伍相公在嗎?」那人趁空問。

  「他家中有事先回去了。」秋別答。

  報喜人露出不勝失望的表情:「那真是太不湊巧,我可是搶了頭差來向兩位賀喜!伍相公是今科狀元,大家都等著一睹狀元的風采呢。」

  「啊!」周不華驚喜不已,叫出聲來。

  秋別睜大一雙美目,以目光制止周不華說話,進房拿了一錠銀子打發走報喜之人。報喜人得了賞,歡天喜地去了。住持向周不華二人道賀,走了開去。

  回到房中,周不華無須再顧忌旁人,喜道:「秋別姊姊,妳是今科狀元哪。」秋別中狀元,他比自己考中榜眼還要來得高興。

  秋別心想天下才士濟濟,自己就是盡力也未必能榜上有名,因此在下筆為文時,但盡自己所能並無藏才。她中了狀元,並不如何喜悅;周不華終於嶄露頭角,這番辛苦總算有了代價,思及一路走來的苦楚,她又酸又喜,目眶微紅。

  「我實在好生歡喜,你沒教我失望。」秋別一時激動,流下一滴眼淚。

  周不華伸過手來,握住她的手,臉上現出又似感激、又似撫慰的神情。他溫暖和煦的眼神,似乎在無言的傳達情意。這一刻間,兩人就只怔怔瞧著對方,世間彷彿只剩下彼此,我眼中只有你,你眼中只有我,誰都不能沒有誰。

  「啊!」周不華又是一聲驚呼,秋別從互望中回神:「怎麼了?」

  「那位先生。他說得好準。」他想起景知常的預言,笑容頓時消失,道:「全讓他料中了。這樣下去怎成?我鐵定會害死妳。我們回桃花村,京城不能再待了。」

  「你說什麼傻話?你是今科榜眼,三天後皇上要設宴召見,怎能回去?」

  「那妳呢?妳是狀元,妳也一道去見皇上嗎?」周不華一句話問得秋別啞口無言,她以女子之身變裝投考,居然還掄元奪魁,這是欺君大罪,只有殺頭的分哪!

  遲疑只有一瞬間,秋別毅然道:「我自然和你一道去。」

  「妳不怕被人識穿,抓進大牢嗎?」周不華愕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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