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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頁 蘇西荷 「生日快樂!」 「壽星壽星!全世界最美的壽星!」 「霏霏阿姨生日快樂!」 「呀呵!」 葉雲霏一進門,綵帶、花屑和歡呼笑聲蜂擁而上,她不明所以地從綵帶紙堆裡掙扎出來,然後癱進沙發裡,那一臉上灰色的沮喪表情引得在場的三人面面相覷。 五歲的愛咪首先擔心地嚷了:「姨,你生病啦?」 愛純則緊張兮兮地問:「雲霏,你怎麼了?被車撞還是又掉了交?」 「沒事吧?」許志光擔憂地蹲在沙發旁俯視她,「要不要找個醫生……」他一無措便習慣性地猛眨眼。 雲霏整個人癱成了大字型,從蓋在臉上的軟墊後吐出有氣無力的幾個字: 「出版社倒了!天——殺——的!」 出版社倒了!黃老禿一聲不響的卷款跑路,卻害慘了她。四萬塊!那是她不眠不休、快馬加鞭、日夜趕工一個半月熬出來的心血!是她辛辛苦苦爬格子、嚼下連篇營養缺缺的情節翻譯出來的東西!更是她和愛咪賴以維生的錢糧!現在卻被莫名其妙地坑了!那個該死的黃老禿!敗德減壽的—— 屋漏偏逢連夜雨;她的情況已經夠窘困了,竟還碰上這種楣事!多日心血算是全泡了湯了,追也無從追起。 太不夠意思了!那個臭傢伙!死老禿!哪天就別被她撞上,否則准剝了他的皮,剜骨撕肉喝血,半點不剩!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般的打擊!當她面對人去樓空的屋子卻只能無助地大吼,以發洩內心的憤懣。 啊!多淒慘的生日賀禮! 「找不到人了嗎?」愛純發揮她當記者的奮戰精神,「我們聯合所有受害人告他,看他逃得了多久!」 「告他?那多耗時間!」雲霏擲開墊子,「賺錢要緊,我得趕快另辟固定財源。生活總得過下去,哪有打官司的閒工夫!」她跳起來。強打起精神展開歡顏。「你們還費心要幫我過生日,啊!巧克力蛋糕,好漂亮!」她迫不及待地切了塊蛋糕先嘗為快。 愛咪哇哇叫:「要先點蠟燭!還要許願的!」 志光憐惜地望著她,「我們先吃飯吧,愛純下午做完採訪就窩在廚房裡忙個不停,你不捧場的話會讓她失望死、得不到成就感,來吧。」 「吃!當然吃!」雲霏作樣的領頭坐下動碗筷,藏起焦急懊惱的情緒。他們這樣盡心安排張羅實在叫她感動,不忍心掃了大家的興;她向來向來糊塗過日,自己的生日還要靠別人提醒,也多虧他們這麼有心了!她撫著肚皮,一副三天沒吃東西的可憐樣,「我餓得撐得下一條牛,早上吃的三明治大概早就分解到什麼都不剩了。呵,真香!」 生日快樂!祝自己一聲生日快樂! 何樂之有?送自己兩句話吧:要認命!要想得開! 愛純和愛咪在協調瓜分最後一塊蛋糕時,許志光到廚房找雲霏單獨說話。雲霏端著茶轉身,差點撞到他,「啊!要回去了嗎?」 志光順手接過茶盤,先擱在流理台上,「真對不起,今天是你生日,加上遇上不如意的事,我說什麼也該多陪你才對;要不是明天一早就要做簡報,得提前到公司……」 「沒關係,我知道你工作忙,我又不是小孩子,不需要人陪,再說生日年年過,不是什麼大事。正事重要,你上了一天班,早點回去休息也好。」 志光鏡片後的眼眸流露出激動而不能自抑的光芒。他最喜歡雲霏溫柔的時候,特別有種沉靜成熟的小女人味道,「雲霏,是我想多陪陪你,我知道你今天的情緒一定糟透了。」 她笑笑,「沒什麼,沒什麼嚴重的。」 「喜歡我送的花嗎?是花店老闆的建議。」 花?雲霏只覺得那一大團黃黃白白的花束很漂亮,卻叫不出名堂;她是個花癡,不過,這個癡字卻是白癡的癡。除了玫瑰,她實在分不清花名;因為它們全長得那麼相似。她也學不來像自己筆下的女主角那樣捧著花束陶醉其中;她對花粉過敏,只可遠觀不宜褻玩,「喜歡,也謝謝你精心挑選的香水;其實你真的不必破費買東西……」 聽這話多像個有計劃的家庭主婦!志光滿意地笑了,「只要你喜歡就好,小禮物,花不了多少錢。雲霏,我媽托我道聲生日快樂,她老人家今天碰巧身體不太舒服,否則她一定也會一道來參加慶生會。」 「代我謝謝伯母。生日是小事,怎麼好意思勞動她老人家。」雲霏並無意深究他的話。志光的母親一向不怎麼喜歡她,是他苦心居中盡量拉好兩邊關係。不討許伯母的歡心,雲霏也無能為力;也許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是天生注定的。他人若心裡先存了成見,縱使自己再努力也枉然!她覺得沒必要強求。她跟志光並不一定會走到那地步。 兩個女人間的複雜習題,自古難解。 今晚志光好像有點異樣,老是欲言又止的。還有,他看她的眼光,像要流溢出千百柔情來。 雲霏關掉抽油煙機,笑著抬起眼,「你不是該走了嗎?」 許志光鼓起勇氣,「雲霏,我可以吻你嗎?客人應該有權親壽星。」 雲霏愣住了!與其說是慌張,不如說是極度意外。認識他三年,兩人之間始終清淡如水;外人眼裡看來他們是一對了,雲霏倒是毫無特殊感覺;志光什麼也沒表示過,就只是自然而然出現在她的生活中,成為她唯一的男伴,然而情侶——她可從沒這麼想過。算是遲鈍吧?愛純老說她少了一個魂一根筋,心常常不知東飄西蕩到哪裡去。不似活在人間。 親她?他連這種事都得要彬彬有禮地詢問她,顯然心裡的緊張、慎重不亞於她。 「志光,我想……」她還沒說完,一記輕輕柔柔的吻落在她額上。 溫柔平淡,就像他這個人。 不知為什麼,她感覺兩人都彷彿鬆了一口氣,相視而笑。偏偏這時突然冒出愛純曖昧的嘖嘖讚歎: 「我的天啊!好甜蜜!你們一定要當眾親熱嗎?不幸讓我撞見了,真對不起。」 雲霏羞得兩頰飛紅,狠狠瞪了她一眼,馬上要趕志光走,「你明天一早還要上班……」 「不要啦!」愛純縮著頭,以防被突襲追打,隨時準備拔腿開溜的樣子,「嫌我攪局就直接說嘛!我不會介意的。」 果不出所料!雲霏聽她這麼一說,便跳起來直撲了過去,愛純尖叫連連邊討饒,最後還是志光把她從雲霏手上救了出來。 「你們還要一起住下去,這樣會打個沒完沒了的。」他好脾氣地微笑,「我先走了,」然後側頭對愛純笑說:「再頑皮的話就沒人救得了你了。我改天再過來,你們也早點休息,晚安。」 志光離開後,愛純馬上調侃地說:「這個木頭終於開了竅,懂得心動就要付出行動的道理,很幸福哦?」 一旁打著;呵欠的小愛咪也跑來插話,「你們說誰?眼鏡猴叔叔嗎?」 雲霏打她屁股,催她去洗澡,「去去去!大人說話,小孩子不要插嘴,洗澡去!記得換睡衣,順便刷牙,你今天吃掉半個巧克力蛋糕,小心明天又鬧肚子痛。還有,不要洗澡洗到一半又在裡頭睡著了。」 愛咪做個鬼臉,圓滾滾的臉蛋擠成個胡椒餅似的,「我才不會!」 「快去!以後不准再叫什麼眼鏡猴叔叔,多難聽!」 愛咪不情不願地走了開去。又聽不到秘密了!這一點令她非常「遺憾」。 雲霏仍是想不通為何愛咪老是在想法子「驅離」接近她的任何男人,包括在街上問路搭訕的帥哥;愛咪總是把仰慕者哄騙著去買幾大袋糖果,然後拉了雲霏趁機偷溜了事,如此不但賺了糖果餅乾,又可以甩掉一個麻煩。五歲的愛咪把男人統稱做麻煩,雲霏一直弄不懂她那顆小腦袋裡究竟轉了些什麼念頭。她連最斯文的許志光都不抱好感,叫他眼鏡猴,叔叔兩字還是為避免雲霏發火才勉強添上的。 她轉回愛純剛才的主題,「我們又沒做什麼,他那個人就是不溫不火,那不過是個禮貌性的親吻罷了。」 「你曉得什麼叫越描越黑、欲蓋彌彰吧?」愛純一笑,算是饒過她了。「細水長流也是難得的感情,老實的男人才可靠,就像許志光這樣的,將來鐵是標準的好老公。」 「你越扯越遠了。」然而這卻是第一次雲霓沒有對愛純的調笑做嚴重申明。不否認就是默認,默認等於承認。 「說正經的,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?要不要找律師聯絡一下?」 「我現在累得沒力氣再想這件事。」她搖搖頭,「我明天就出門去接洽新出版社,翻譯文稿、書籍或走創作路線都好;我手上的小說稿也寫得差不多了,早晚要找門路推銷出去。我會在夢裡詛咒黃老禿,祝他不得好死。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