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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頁 蘇荻 「罷了罷了!統統都下去吧。」他無力的扶椅而坐。「煙兒你留下來。」 竹敏夫人和丁紹冰深惡痛絕的獰惡眼神,一直到出了廳還不時回首停駐,然而煙兒垂首跪在地上,看不到這幕。 「煙兒,這麼多年來,丁伯伯讓你吃苦了。」 「不,老爺收留了孤苦無依的煙兒,煙兒即使吃點苦也不算什麼。」從不敢直諱他?大伯,是怕其他人聽了更是不齒。 「算算日子,你也十六、七了吧?」 「是的,煙兒已有十七了。」強忍著一波波襲來的痛楚,她一字一字答。 「剛剛你小露一手,丁伯伯真替你爹感到辛慰,你沒有辜負他的期望,也沒有埋沒自身才華,我想,依你這番成長,往後必定會有不凡的經歷……」丁仰賦忽地停住,不禁咒?自己年老眼盲,瞧不見煙兒臉上的蒼白和背上的傷,趕忙朝外頭大聲叫喚:「應度!馬上去請大夫來瞧瞧煙兒的傷。」 應度聽見,答了聲是便飛快疾走。 「用不著跪了,起來坐著說話。」 「謝謝老爺。」煙兒感激於心,緩緩地坐在大廳偏旁的雕花椅上。 「丁伯伯看得出,你對學琴這事特別專注,儘管我沒有特別的花功夫教你,不過偶爾我在學堂上授課,你光是旁聽就能有如此大的斬獲,實屬不易!」思及自己驕縱成性的女兒,他不勝唏噓。「而紹冰,偏就被她娘給寵壞了,別說彈琴,就連音律都辨別不出來,我丁某後繼無人,或許就是報應。」 「老爺千萬別這麼說,雖然大小姐不愛習琴,但她還有別的才能。」 「有句話,我擱在心裡也很久了,」他面色一怔。「煙兒,你可知道你的娘親是誰?」 眼中沒有凝聚太多的悲傷,她搖搖頭。「爹爹說,我沒有娘,我只是爹爹一個人的女兒。」 「那麼,你可曾聽你爹提過向晶華這個名字!」 煙兒顯得十分茫然,她仍舊搖頭。「從來不曾。」 「這就怪了,一直到他死前,你都不知道自己親娘是誰?」他蹙眉疑惑。 「煙兒確實不知情。」她黯然地輕聲答。 「那麼,你想過要去尋找她嗎?」 「既然不知道她是誰,又能從何尋起?」煙兒強咽口氣。 「我想,有沒有娘已經不重要了,煙兒只想專心一意的練好琴,其它的,我都不在意。」 「唉……」丁仰賦無限歉歎。「也難怪你能激起時墨的好勝心,時家人個個好強,但比起你,說不定還略遜一籌啊。」 「老爺,」提起這事,她的心中萬般愧疚。「禍子是我闖下的,要是給您添了麻煩,煙兒願意離開這裡。」 「這怎麼行?你除了待在這兒,還有別的地方以為?」 「我……」腦中浮現了君夢弦那張溫婉善心的臉龐,但她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,畢竟,君夢弦身在青樓,她若想投靠姐姐,恐怕會令老爺不悅。 「我答應過你爹,絕對會將你撫養長大,讓你找到良人有所歸宿。你放心,無論發生什麼事,我說過的話都不會收回。」 丁仰賦雙目炯炯有神的沉聲道。 「那時二少說的……」 丁仰賦嚴肅的臉上,出現一抹難得和煦的笑容。「這是你和他之間的約定,一年後,丁伯伯還等著你再度和他一較高下呢。」 煙兒愣了住,心裡既惶恐又不安,然而對於琴曲兒的熱愛無可抹滅,再加上丁老爺的信任與鼓勵,她暗下決心,就算把這十隻手指頭練到指紋盡平,她也絕不退縮。 第二章 半年後暮秋之節雨紛紛,顯出芳香妓院這晚的寂寥與稀少尋歡客。 雀姨心煩意亂的在大門口張望一陣,下雨天沒幾隻小貓出來遛達,想拉客?那可比登天還難。 「唉,這叫老天爺不賞飯吃,擋咱們的財路,才會雨一下就連續好幾天。」梁晶晶芳──香妓院的頭號紅牌,忍不住翻白眼說道。 「再這麼閒下去,我寧可回房裡睡大頭覺。」游咪咪不文雅的打著呵欠。 「是啊,就算有客人也不是什麼有錢大爺,我理都不想理。」白泡泡忙不?的撲著紅胭脂,仔細端睨巧鏡中的自己。 「你們夠了沒有?一個個唉聲歎氣,也不到大門口想想法子去!」雀姨一入紅粉堂,見每個人攤在椅上嗑牙閒扯淡,不由得怒從中來。 「雀姨,這雨下得又冷又急,哪裡會有大爺上門嘛!」白泡泡埋怨的嘟起紅艷艷的嘴,將巧鏡收起。 「不管有沒有,都不許你們個個懶散的窩在這裡頭取暖,去去去,都給我滾到大門口。」 「是,雀姨。」三人有氣無力的應,其他人只好跟著站起,乖乖走出去。 「還有你,夢弦!」雀姨一眼注意到堂邊發呆的她。「琴聲不許停,給我繼續彈著曲兒,這麼死氣沉沉的,像是妓院嗎?」 出神的思緒被喚回,君夢弦點點頭,漫不經心地撥弄起琴弦。 不知怎地,她今兒個老是心神不寧,浮浮躁躁昏昏亂亂的,就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。然而,現實生活的她一切平靜,入了芳香妓院,對男人完全反感,只求多掙點錢留做小本,往後離開這裡才能求得生存。 既然如此,還有什麼事值得她心頭忐忑的?她反覆自問。 「哎呀,朱大少裡面請,大雨天的還來捧晶晶的場,真是多謝您了。」一到大門就迎到了大筆銀子進帳,無怪乎梁晶晶那風情萬種的嬌容亦發燦爛。 「呵呵呵!早就想來啦,這雨下個不停,卻也澆不熄我的火呀!」眼睛瞇成縫的矮壯男子,親匿地摟著晶晶的小蠻腰,不規矩的上下其手。 「急什麼嘛!先讓晶晶斟酒敬您三杯。」梁晶晶笑盈盈的帶著他到桌旁坐下,媚眼瞟了那些侍婢一眼。「還不快上菜?」 「是!」侍婢閒得太久,急忙退去。 待在這八年多來,對於男歡女愛,君夢弦早已練得視若無睹的好功夫。 「嘿,弦姐兒,來首「釀蜜曲」吧!」朱大少心情奇佳的吆喝著。 「是的,朱大少。」君夢弦回手一撩,迎合客人的胃口是她的要職。 此時雀姨不死心地帶著游咪咪、白泡泡,守在大門邊引頭高盼,突地,遠處一個瘦弱的身影搖搖晃晃地慢慢接近,撐著把破得不能再破的傘,另只手則抱了架琴,人早濕了大半。游咪咪好奇地拉拉白泡泡,指指前頭那個女孩。 「你瞧,那是什麼?」 「說你蠢你還真夠蠢,一看就知道是個人嘛!還是個女的。」白泡泡索然無味的撥撥瀏海。 「瞧她那德性,好像快不行似的。」 「怎麼說?」 「笨哪!會走路歪來扭去的只有三種人──一是腳有問題;二是喝醉酒;這第三,當然就是人不舒服嘍……」才剛?自己極有見解的話沾沾自喜之餘,忽聽一旁的雀姨尖叫起來。 「哎喲喂,要命哪,有個姑娘家暈倒在前頭!」她急急轉頭使喚兩名保鏢漢子。「快快快!去把人給救回來,見死不救可是會折壽的!」 漢子沒料著雀姨會這般好心,對望一愕,不敢有誤的匆匆冒雨衝出去。游咪咪和白泡泡同樣呆呆地張大嘴,不相信雀姨會有良心發現的時候。 等人?回來,雀姨怕影響生意,於是讓漢子將她安置在下人房裡。 咪咪和泡泡亦步亦趨的跟著雀姨到下人房,想弄清楚雀姨在打什麼算盤? 見到榻上躺著的年輕姑娘,兩人不由得相?一眼。 「雀姨,你不會是……」 「還不幫忙脫了她的衣服?」雀姨瞪著兩人,自己也挽起袖子。 「是、是。」 大費周章的將她一身濕衣裳脫去,三個女人皺起的眉頭層層疊疊像座山。 「好瘦……」 「根本沒長肉……」 「全身都是傷……」 盯著這怵目驚心的瘦小身軀,她們手忙腳亂再替她換上乾淨的衣物。 無疑的,這小姑娘長得清幽絕俗,雖然身子骨單薄了點,雪白的肌膚又疤痕無數,但雀姨若想收來妓院當個紅牌,憑她這張桃花般細嫩的瓜子臉,那肯定是艷冠四方。 不過──誰知道雀姨在想些什麼? 「用不著這樣瞧我,我可沒那麼卑鄙,會趁人之危逼她作妓。」雀姨嗤之以鼻的一哼。她哪會不清楚咪咪泡泡滿腦子想些什麼? 「噢,原來雀姨也會做功德呀。」游咪咪恍然大悟的擊掌。 「閉嘴,別以為每個老鴇都沒心沒肝喜歡推人入火炕,我孔雀可不是那種壞心眼的人。」放眼?多妓院,就屬她最有情有義有良心,不然也不會任手下姑娘對她沒大沒小了。話雖如此,幸好每個姑娘也都還忠心耿耿,不輕易被挖角。 白泡泡仔細瞧著這個病懨懨的小姑娘,發現她的眼皮微微扇動著,似要醒過來。她立刻哇哇大叫:「雀姨!她的眼睛在動!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