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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頁 蘇荻 「你……做什麼?」 「我要設法替你止血包紮,所以你得脫掉衣服才行。」她理直氣壯,一點也不覺得羞赧。 「荒唐!」他立即鐵青著臉說道,卻因一時用力過猛而劇烈地咳了起來,進而牽動背上的傷帶來更大的痛楚。 「啊!又流血了,你別亂動啊!」她一聲驚呼,手忙腳亂地用著袖子替他抹去血漬,還替他吹氣止痛。 「不可以!」儘管痛,他卻堅持、固執地硬將她推離開。 「閉嘴!」她這輩子沒說過這麼具有威嚴的話來,但她是認真的。 不顧他的阻止,她將他上半身的粗布衣裳給褪去,再撕下自己裙擺的布和腰帶,既辛苦又吃力地將他的傷口整個包起來用腰帶繫好,雖然難看,但對止血卻有一點功效;只不過,現在不只是他顯得狼狽,連她也狼狽得要命,原本長至腳踝的襯裙變成半長不短的裙子了。 蔚璽兒將他的傷口包紮好後,她的肚子也隨即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,對於週遭環境的害怕,此刻已成了最不相干的事。 良久,樊天崗冒出一句話。「你不該這麼做。」 「為什麼?」她氣呼呼地扭過頭瞪他。 他太虛弱了,但是那細微的聲音她還是聽得到。「因為你是未出嫁的女子。」 「這跟我替你包紮有什麼關係。」 「……一個女人在未出嫁前碰了男人的身子,是……是不潔的。」他勉力吐出這句話來。 「不潔又怎麼樣?難不成你要我對你見死不救嗎?」她這麼一氣,眼淚險些要不爭氣地再度掉出眼眶。 他凝視住她清朗澄澈、炯而帶怒、淚波晶瑩的明眸,臉上的表情更加黯淡漠然了。 「難道……難道你不知道你這麼做……」他斷斷續續。「會……會讓我對阿瓦赦無法交代嗎?」說罷,他便因莫名的一陣心痛而掙扎地別過臉去。 她不知道自己在他的眼中見到的是什麼複雜難懂的情愫,但是,她卻為之心悸,有些暈亂了。 「交代?要交代些什麼?我又不是他的人,為什麼要對他交代?」恍恍惚惚間,她好像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什麼,又好像不清楚自己心裡到底在想什麼。她只能確定一點,那就是她生氣,很氣很氣! 而他卻只是憂鬱深沉地歎了一口氣,沒接腔。 既然他不說話,蔚璽兒也懶得再去說話了,乾脆閉上嘴巴生著悶氣。 不久,外邊有人自一個方形洞口送來晚餐,一瞧,竟然是兩碗黑抹抹、污濁得像水溝水的湯,璽兒本來餓得要命,一舀起裡邊的東西,她不禁又想吐了。 「這……這能吃嗎?」她懊惱地頓著足。 「讓我看看。」休息了好一陣後,他的臉色比適才好多了。 「喏──」她端給樊天崗瞧,只見許多虱子都趁機飛過來,她咬牙切齒地一邊揮一邊罵。「死蟲子、臭蟲子,走開!」 他聞了一下,皺著眉說:「這是黑化菜煮成的湯,雖然已經發酸,但還是可以吃的。」 「什麼?」她瞪大眼。 「如果你真的很餓,就勉強捏著鼻子吃下去吧!」 「開什麼玩笑,要是這裡邊摻了毒怎麼辦?更何況這碗東西亂噁心的,我怎麼可能吃得下去?」她拚命搖晃著頭,一副不敢領教的樣子。 「那麼你自己看著辦吧!畢竟我們只要關在這裡一天,就非吃這種東西不可,除非你想餓死。」 「你……你該不會是真要吃吧?」地吃驚地望向他。 「我必須讓自己恢復體力,否則我萬一要是喪失了保護你的能力,後果會如何,相信你自己也明白。」他淡淡地說。 蔚璽兒聽得心裡一震。怎麼他又是為了她著想? 這時,樊天崗已經勉為其難、大蹙其眉地喝下一碗湯了,蔚璽兒更是咋舌不已,許許多多的情緒全在此時浮在心裡。 「你……沒必要這麼做的。」她好不容易自喉嚨裡逼出這句話來。 「如果不能想辦法帶你離開這裡,我會對不起全東城人民。」他只是斬釘截鐵、固執倨傲地這麼說著,目光折折生輝。 短短一段話又讓蔚璽兒的心裡頓時五味雜陳、百感交集起來。 從東遺變成東城,只不過是兩個月的時間,而這兩個月內所發生的事情,她偏偏又一一經歷了。 若說她對東遺沒感情,那是騙人的;說她不想家,也是騙人的;說她萬分討厭樊天崗,那更是騙人的。 她好矛盾,也好苦惱,當初抱著好玩的心態闖入了勞斯赫爾時代;如今,不但不曉得何日才能回去,就連自己的身份也日益複雜起來。 她知道自己不是神裔之女,但是,她卻有著一顆四城公認的紫色朱玄砂痣──神裔之女的標誌;但那又如何?她沒有能力、沒有法力,都還是驚動了別城的人來爭奪她,這是她的命嗎?命中注定她好死不死的闖入這個時代,又好死不死的有著一顆痣,引得滿城風雨、殺戮四起嗎? 唉!這麼說是誇張了點兒,但是,她卻不得不擔心。現在只是北城,那往後呢?西城和南城會不會也真以為她是神裔之女?如果他們也誤以為是,那麼她豈不是真會引發四城交戰嗎? 想著想著,她不禁打了個冷顫,一股可怕的恐懼感自心底油然而生,彷彿有千萬斤重的石頭一股腦兒的壓在她身上,她的心情變得好沉重。 夜,已經有點兒深了,她很累,卻睡不著,逐漸升起的寒意慢慢竄進她的身子裡,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好大的噴嚏。 柔和的月光透過高高斜斜的鐵窗照了進來,說鐵窗是好聽,其實只有小小的一個孔,由於此處為地下室,要引光進來已是不容易。 突然,蔚璽兒瞥見一隻老鼠在咬她的衣服,她當場嚇得跳了起來。 「死老鼠、臭老鼠、死老鼠、臭老鼠!」她激動地扑打著。 原本在閉目養神的樊天崗,被她的噴嚏聲、叫嚷聲給驚得睜開了眼睛。 甩掉了那只臭老鼠,蔚璽兒喘息了好一陣後,才筋疲力盡地坐了下來。 「噢!再繼續待在這裡,我肯定會瘋掉。」她痛苦地捧住頭哀嚎。 樊天崗不動聲色的看著她,其實內心裡波濤洶湧的激盪著。 他一直是個不善辭令、不懂溫柔、更不擅於表達感情的人,但是他心裡明白,他已經被這個不曉得打哪來的笨女人給牽動了心裡的弦,那根屬於感情的弦、冰封已久的弦。 他的理智和情感都在激烈地掙扎著,尤其是一想到阿瓦赦、想到莫水凝,他更是一而再、再而三的警戒自己不可以愛上她;但是,一切都太晚了,他已經無法阻止自己,也阻止不了了。 蔚璽兒又打了個噴嚏,這才發現樊天崗正在凝視她,她奇怪地也轉過頭去看他,卻感受到他深邃目光中的一抹深情。 咦?她是不是看錯了?她揉揉眼睛,而樊天崗也在此時恢復正常。 「你很冷是不是?」他看得出她一直在頻打哆嗦。 「嗯。」璽兒的心跳漏跳一拍,他是恢復正常沒錯,只不過,他的聲音怎麼變得比較溫柔了? 「你很怕我嗎?」他力持鎮定。 「不怕。」她立刻就答。 「那麼,你可以靠過來一點兒,因為我也很冷。」這是實話,他失血過多又赤裸著上半身,若不是因為他一身的好體格,恐怕他早就凍僵了。 蔚璽兒驚奇地瞪大眼,她是不是聽錯了?他……他叫她靠過去一點兒?因為他也怕冷? 「你如果不願意也沒關係。」他的聲音變冷了,很冷很冷。 「不,我當然願意!」她急急地脫口而出。 然而話一出口,就連她自己也愣住了,雙頰也頓時脹紅起來。 瘋了!瘋了!這個世界瘋了!所以她蔚璽兒才會答出這句話。 可是,有沒有人可以告訴她,為什麼她覺得……好開心啊? 她半羞怯地偎了過去,樊天崗伸出手,將她攬進臂彎裡,蔚璽兒的兩隻手不曉得要放哪裡,只好窘迫地放在背後。 對於他的胸膛,她並不陌生;對於他的手掌,她更是十分熟悉;但是對於這樣微妙異常的感覺,她卻不曾感受到。 「該死!」她忍不住的低咒一聲,她的心跳像千頭小鹿急撞般的拚命躍動著,還有她的臉,肯定已經面紅耳赤了。 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?怎麼會呢?她……她居然被這種謎樣般的情愫給震動得滿心喜悅。 「你幾歲了?」他突然低低地問。 「我……」她險些咬到舌頭,紅著臉答:「我十八了。」 「你所生存的時代是什麼樣子的?」 不得了!他居然還關心起這個?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?蔚璽兒迷惑了。 「呃……很先進。」 「先進?」 「是……是啊!有摩天大樓、高級大廈、全電腦化的住宅、全自動化的傢俱用品,做什麼事都方便得很。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