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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頁     宋星帆    


  「去吧!去過你想過的生活,再也不管你了--」

  河邊吹著濕冷的風。洪芍萸凝視著平靜無波的水面,可她內心卻波濤洶湧。

  如果他真是那種醉生夢死的人,洪芍萸大可拂袖而去。問題就在……石德三並非全然到不可救藥的地步。

  洪芍萸想著想著,她忍不住的又要「食言」。

  不!她發過誓的,如果她再管石德三的事,她就要當一輩子的老姑婆。

  「我發過誓的,萬一靈驗了怎麼辦?」

  洪芍萸騎著騎著,又想起了那間小書房的烏龜們。

  教她如何狠下心腸呢?經過百轉千折的掙扎,她沒有回士林,她另有打算! 

  她穿過德行西路越過福國橋,然後騎上仰德大道,她要上石老爹家一趟。

  「對!叫石老爹管管自己的兒子,下最後通牒。」一到了石老爹的別墅,洪芍萸即刻登堂入室開門見山。

  石老爹正在看報,推了推老花眼鏡。

  「養不教父之過。」洪芍萸先聲奪人。一開口就是重話,因為已到最後關頭。

  石老爹笑了笑,他一點也沒有動怒。

  僕人奉上茶來,洪芍萸舉杯一飲而盡。

  「我希望你凍結德三在銀行的戶頭,如果他再不改過向善的話……如果他還是惡習難改,你就不要把家產分給他。」洪芍萸煽動著石老爹,對石德三下狠招。

  「有的人需要鼓勵方能振作,有的人需要刺激才會長進。如果鼓勵擁刺激都無效的話,那就使出殺手鑭。斷他的後路,教他必須自食其力,否則自毀前程。」

  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。」老爹沉思半晌說了這句。

  「置之死地而後生,猶如一頭醒獅咆哮山河。養尊處優反而會誤了德三的前程。」

  「江山易改,本性難移。」石老爹歎了口氣,搖搖頭。

  「不是的。德三本性單純,只是……誤入歧途。」

  「你憑什麼這麼肯定?」老爹眼中發著光。

  「我--我就是這麼認為。」洪芍萸也說不出個所以然。總之,她要石老爹祭出「尚方寶劍」,違者殺無赦。

  石老爹點了點頭,越看洪芍萸是越看越喜歡,巾幗不讓鬚眉。

  「言盡於此,你們父子倆好自為之了。」洪芍萸不方便再插手。

  「等等!」石老爹叫住了洪芍萸。

  「為什麼你不再過問德三之事,要抽身而退?」

  「因為他不讓我再干涉。」洪芍萸搪塞著。

  「是嗎?」石老爹若有所思的笑著。

  「反正這是你們的家務事,我這外人大可做壁上觀!」

  「那你又為何而來?」這正是石老爹最感興趣的。

  「我無聊可以了吧!我該說的、不該說的全說了,你自己看著辦吧!兒子是你的,他一輩子不長進丟臉的是你!」洪芍萸撇清自己,她只是路見不平,臨時客串而已。

  洪芍萸走到了門口,不放心的又回轉身來--

  「你不會就這樣由著他去吧?你必須狠下心腸來……」

  洪芍再提醒著石老爹,她擔心著「慈父」多敗兒。石老爹長得五短身材,看起來就是和藹可親近似滑稽模樣。

  「你明明關心德三,何不再繼續下去。」石老爹興味盎然。

  「我只是他同窗好友的妹妹,我對他已經仁至義盡。」她狠下心腸。

  「只是這樣?」石老爹眼珠子打轉著。

  「本來就是--」洪芍萸口是心非說著。

  「德三這一生只會聽兩個人的話,而兩個都是女人。一個是他母親可是她已去世了,另一個是他老婆--」

  「那你就幫他找一個啊!」洪芍萸順口接了下去。

  「我已經找到了。」這句話石老爹並未說出。

  「不過你幫他找老婆時千萬要記得,不要去找那些只認得他口袋麥克、麥克的女人,要找一個能真正瞭解,願意和他攜手並進,分憂解勞的……對了,而且不能討厭烏龜,最好也愛看漫畫,還有會做『紅燒魚』這道菜……能陪他一起看A片切磋過招,省得他又去外面胡來,還有……我說這麼多幹麼!」洪芍萸搖了搖頭。

  可石老爹聽得入耳極了,再說再說--

  「不關我的事,我要走了!我和石家再無瓜葛!還有別說我來過了!」洪芍萸衝出別墅騎上摩托車下仰德大道回士林。

  結束了!到此為止。唯一她擁有的只有那只「綠烏龜」。她是怎樣也編不出一隻「紅兔子」來。

  紅線繞來繞去,就是編不成型。也罷--

  洪芍萸決定用「工作」來麻痺自己,忘掉一切。她想出去找一份工作,可洪葛茂反對,洪太太也不答應。 

  「芍萸!你就負責看店就好了,外頭很多工作都騙人的!」

  洪太太不放心女兒,何況她近來舉止怪異。

  「對啊!很多無知少女受騙上當--」洪葛茂附和。

  爸--你懂得可真多。洪芍萸目瞪老爸一眼。

  「別用那種有色眼光看我,我可沒推人入火坑過!」

  洪芍萸知道,老爸還不至於。

  更何況如今自願「下海」的女人何其多,春嬌就是一例。一點也不覺得賺皮肉錢有什麼可恥的,這些活洪芍萸仍記憶猶新--

  ************

  報上刊了一個大篇廣告,全亞洲最大的酒店開幕。

  「尋芳」酒店不夠看了,它曾是全國第一。可人家「點燈」

  酒店一開幕立刻在公關小姐間,引起了一陣跳槽風。

  高薪挖角,出來賣的,誰會不心動呢?

  這種消息也能見報,洪芍萸為這社會感到悲哀。

  可她繼而又想到,有這種「好所在」石德三豈會錯過?她真想在開幕當天到「點燈」酒店劫人,甚至抓奸……

  捉姦?妻子才有資格捉好。她是什麼身份?去吧!「去死吧!不管你了,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風流,醉死在溫柔鄉好了。」

  洪芍萸咒罵著,罵完又去編她的中國結。

  剪不斷理還亂的,洪芍萸千頭萬緒,她寂寞難耐……

  「啊--」洪芍萸尖叫了一聲。

  「芍萸--」洪太太立刻衝入她的房內,她就是覺得女兒不對勁。

  「沒事!練習一下尖叫,以防以後遇上色狼。」洪芍萸信口胡扯著。

  洪太太不放心是對的,她怎能讓女兒外出工作,現在的她不是發呆就是大哭,現在又尖叫,她必須看著女兒。

  「媽!我說了沒事。」洪芍萸強調。

  「芍萸……是不是和德三有關?」

  「不要在我面前提到石德三這三個字,我恨他--」

  洪芍萸頓時跳了起來,將母親推了出去。洪太太果然沒有猜錯,就怕嘴裡說恨而心裡卻不是,洪太太也年輕過她是過來人。

  洪芍萸默默地站在窗口,仰望著夜空,星月依稀。不過月亮又露出了半邊臉來,另一半殘缺著還是被烏雲遮住。

  洪芍萸沒有心思去翻閱黃歷,看今天是初幾?

  她只知道二月十四日西洋情人節就快到,每年的情人節她都是一個人度過,今年想必也不倒外,她打開了收音機。最近她成了聽「大台北夜未眠」這節目的習慣。

  不過她只是聽,既不再Callin,也不點歌。

  「點燈」酒店開幕之夜,幾乎所有台北的公子哥兒、紳士名流全到齊了。眾家「公主」個個長得貌美如花而且嫵媚可人。全都倚偎在這些有錢的大爺身旁,倒酒撒嬌著。

  石德三也來了,因為他仍是石三公子。

  這種場合,石三公子怎可缺席。可他卻煙酒未沾。伴著石三公子的女人好不眼熟……

  不正是「尋芳」酒店的春嬌嗎?答對了!「良禽擇木而棲」,所以她也「跳槽」到「點燈」酒店來。她一見石德三踏入酒店立刻迎了過來,她今晚一定要好好伺候他。 

  上回什麼事也沒做,春嬌就賺了一筆。今晚她會加倍地努力討好石德三,她也是有一點「職業道德」的。

  可石德三好似心不在焉! 

  「三公子你怎麼了?我陪你喝酒解悶吧!」春嬌勸酒著。可石德三隻是盯著酒店大門心不在焉。

  「三公子你在看什麼?門口進來的都是男客,美女在這兒!」

  春嬌嗲聲地說著,她今晚一定要陪他上床。

  是的!進來的人都是男人。

  怎會有女人來酒店?這裡又不是「牛郎餐廳」。那石德三翹首盼望的,他希望看到誰?

  石德三隻要看到有人踏進大門步下階梯就會迎上目光。

  總是失望。怎麼可能……她怎麼會來這地方?再度甩甩頭,蹙著眉點燃一根煙,任那裊裊煙霧瀰漫了他的視線。

  可是他落空了!洪芍萸沒有出現。

  「三公子你怎麼了?好像『轉性』了!難道電台說的那個『孔雀』先生就是你嗎?」春嬌開玩笑的道著。 

  石德三依然沒有回答,他只感到失落感越來越重。他整晚心神不寧坐立難安。

  「點燈」酒店開幕的消息在報上廣告做的很大,她該知道的。

  石德三看著時光流逝,人群逐漸散去,她--沒有出現。

  「走吧,三公子到我那兒去吧!」

  春嬌拉著石德三要出場。他木然地任自春嬌拉著,步出「點燈」酒店時,他忍不住回頭張望了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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