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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頁     水雲    


  嚴宇峻一會兒就吃完飯了,雨萍拿去收收洗洗,時間已是晚上十點。

  「我想留在這裡。」嚴宇峻對著擦著手的雨萍,開口。「今晚。」

  「……」雨萍看著嚴宇峻,微側了頭,「可以。」

  雨萍動手關上了音樂,安置嚴宇峻再度躺上她的床,她細心的把他的傷臂放好,然後蓋上被子。

  候地,嚴宇峻拉住了雨萍的手腕。

  雨萍趴在嚴宇峻的上方,看看自己被拉住的手腕,再看著盯住她不放的嚴宇峻。

  雨萍扭開嚴宇峻的手,移動身子,坐上了她自己的床,她緩緩的躺了下去,再把被子拉了上來,就在嚴宇峻的身邊……在他的身邊。

  為了不壓到他受傷的左臂,她選擇背對了他。

  儘管是背對著身後的男人,他的氣息依舊襲上雨萍的頸畔,然後……一隻大手就那麼由後抱住了她,把她攬進了他的懷裡。這樣會壓到傷口的!雨萍微微抽動,想要說些什麼。

  「噓。」嚴宇峻輕聲說著,吐息在她的耳際。「晚安。」

  噓……

  不知道怎麼了,雨萍竟也感到眼皮些微沉重……她該如此放心的睡去嗎?應該這樣輕鬆睡去嗎?

  啊……她的槍還沒擺在枕下呀……門的轉鈕還沒放上瓶子,還有……嗯……嗯……

  路燈的光線斜斜地從窗戶照進,照在一床被子,和兩個人身上。

  他們都做著前所未有的甜美夢境,在彼此的懷中。

  第八章

  由於嚴宇峻的介入與施壓,新聞報道越來越少了,對於花店的槍擊事件也未再做大幅報導,雨萍暗中多付了筆錢給房東,當做一種賠償和清理花店善後的費用,人就再也沒出現。

  那天一夜好眠,嚴宇峻在清晨轉醒之後,便不見身邊佳人蹤影;她打了電話叫蕭昕過去接他回去,還害他在車上被蕭昕那三寸不爛之舌念個沒完;而雨萍呢,則步回房子仔細的理清一切事情。

  她再怎樣也沒有想到,嚴宇峻竟然就是奧斯卡的義於奧克達維歐!

  斷絕一切聯絡近一個月,她靜靜觀察一切,嚴宇峻沒再動作,方落也是,現在一切都要小心,她相信阿爾伐落那個人應該已經看出什麼端倪,只是尚未有具體行動罷了;所謂敵不動,我亦不動……

  但是,其實她必須保護嚴宇峻的。

  偏偏她不是很想待在他身邊,因為他總會惹得她非常煩躁。

  他們才認識沒有幾天,就托他的福,把她的平靜世界掀的腥風血雨,所有不想碰的事情都接踵而至;他出入花店的不協調感、深深的孤獨、激起她強烈的同情心。

  雖然她不知道,自己究竟是在同情他,還是在同情自己?

  他以身體環住她,為她擋下的那一槍,她也沒有忘記,畢竟他為她流的血濺上了她臉,像是刻畫上一道記號似的。

  而他抱著她撲倒在地時,倒是令她很難以忘懷;她沒有被人抱過,從來沒有;那樣緊緊的擁抱,她可以感受他的體溫、他的溫暖,還有一種……窒息感。

  從來沒有過的感覺,可是她卻有點……想要再嘗試一次。

  然後……那天晚上,雖然他是第一個進入她房間。

  坐在她床上、躺在她床上的人,卻沒有一開始那樣的格格不入;他躺在她的床上,平靜的呼吸著,起伏著胸膛,她無法否認自己在床邊凝視著他,就那樣一直凝視著他,也不會感到厭煩。

  還有,那晚她竟然完全熟睡……沒有準備槍支、沒有在門上設了機關,就這樣毫無防備的熟睡而去……從她有記憶以來,她從未睡得如此安穩,而且……而且……

  她竟然做了個好夢,這簡直不可思議。

  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,跟和「他」在一起時的感覺其實是不一樣的。

  但是她不知道怎麼去形容這種感覺,她還在嘗試瞭解著……遇上他之後,她就多了很多新的感情因子,也啟動了許多未曾表現出的情感。

  就像她記得那一天,他第一次推開她的花店大門,一腳踏進來的剎那,她就……注視著他,一直不放。她從未對一人、一件事停留如此之久,她的眼光與心從來沒有為誰駐留過。

  駐留……這個詞用得對嗎?她……為了嚴宇峻而心之駐留?雨萍坐在日式小木桌旁,又開始心浮氣躁;想著想著,她腦子裡突然又浮現了嚴宇峻的身影,是不是想他的事情想得太多,所以會有一種想見他一面的感覺。

  這惱人的感覺該怎麼解釋、怎麼擺脫?沒有人教過她,現在又有誰可以教教她?!

  她……是不是敞開心房了?讓什麼東西跑進去了?那樣好可怕,她又會記起雪地裡的紅血,被背叛的剎那,那種絕望與崩潰!

  雨萍走到鏡子前面,仔細的看著自己,她……不想再嘗試一次,她儘管曾是一個殺手,儘管她或許冷血,但是……再怎樣,她還是一個人呀!一個流著溫熱血液的人,她還是有感情、有知覺……

  被人背叛的感覺是有如椎心刺骨般的痛,比她得不到幸福的感覺更加恐怖。

  嚴宇峻……可以令她相信嗎?真的可以嗎?雨萍看著鏡子裡自己的臉龐,她的表情已不再平靜,她看著自己的眉頭深銷,再看著自己那雙美麗的黑色瞳眸……她想起了嚴宇峻的那雙眼睛。

  啊……

  雨萍低著頭,微微的劃出一抹笑。

  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  「你的筆拿反了。」蕭昕清了喉嚨,提醒一下那個其實連文件都拿反的主子。

  「嗯?!」嚴宇峻低首才發現自己還真的拿反了。

  「你文件也拿反了。」蕭昕挑起眉,一臉調侃模樣,「如果要我說的話,事實上,你連文件都拿錯本了。」

  嚴宇峻皺起眉,他怎麼可能那麼離譜?!仔細掃了一眼他桌上的東西,剛剛拿反的筆、「應該是」公司的文件、還有一個錯誤的圖章!

  他甩下文件,整個人往後栽進皮沙發椅中,用指頭按摩著兩邊的太陽穴。

  他最近一直心不在焉,回來後除了施加壓力把花店的槍擊事件平息後,滿腦子想的就是雨萍和她那天說的話;她認識義父呀……她那樣的倉惶、驚訝與激動究竟是所為何來?

  還有,她不去花店他可以理解,但是怎麼可以都毫無聯絡?!他們誰也沒她的聯絡方式,惟一知道的就只有她住哪裡;可是他無緣無故幹嗎去她家?去問清楚一切嗎?她要是願意講那晚就說了,也用不他去問她……

  而且,他、他、他……跟她又沒有什麼關係,去她家做什麼來著?!

  「你已經一個月沒有……找女人了。」蕭昕試探性的問,「壓抑太久對身體不好喔!」

  「閉嘴!」嚴宇峻狠狠瞪了蕭昕一眼。

  找什麼女人?他現在哪裡有心思找什麼女人?!那群鶯鶯燕燕早就看膩了,誰有雨萍的恬靜?誰有她的冷傲?誰又有她那雙眸子裡的堅強孤獨……那種其實令他感到同情的眼神。

  同情……哼,他是同情他自己,還是同情她?

  她是赫赫有名的殺手,「黑瞳」,他沒想到「黑瞳」竟然只是一介女子,而且還有如此清麗的面貌和纖細的身軀,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,他記得他在花店裡第一眼看清楚她時……覺得她彷彿不是這個人世間的人。

  她並非美的超然脫俗,而是她散發出來的味道,那股不願與人世間交融的味道。

  她總是垂著眼眸,不注視任何一個客人,只顧著整理她的花花草草,不必要時絕對不笑,聲音很輕,人不說歡迎光臨、不說閒話,不用敬詞「您」,最多就是說多少錢,然後加一句有等於沒有的「謝謝」。

  她只存在於她自己的世界中,她自己建立的城堡裡,可是……她會正視他,她總是習慣與他相互凝視,雙眼交會的那一瞬間,他總覺得全世界只有他們兩個人般的安靜。

  然後他也看到了他自己。

  黑暗之王,捨棄一切的孤獨,身世、名字、信任感……他也存在於他的城池之中,不讓任何人靠近。

  她可以穿透他的心,因為她彷彿就是他;很可怕的人、很堅強的人,也是一個很悲哀的人……

  真是不可思議,他一直忘不了夢境裡的她,那姿態美得令他歎息,又令他心憐。他嚴宇峻竟然會這樣一直想著一個女人的模樣,而且那個女人既沒有他喜歡的溫柔、他要的體貼,也沒有他要的溫順。

  她是一個渾身是傷的女人,卻從不顧視自己的傷口,擎著槍在原野裡奔跑廝殺,對週遭的人、事、物不屑一顧,把所有遠遠的拋在腦後,只活在自己看到的世界中……深深的寂寞裡。

  儘管如此,她依然凜著臉龐,用她冷傲的黑瞳蔑視人間一切,冷若冰霜的女王,在冰原上只為自己而活。

  女王……嚴宇峻緩緩地睜開眼,戴上金黃花冠的女王……那個其實應該需要人保護與關心的女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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