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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頁 沈童心 「為什麼不說話?」蘇曉溪聽不到他回應,又道:「我採了一些紫蘇,待會兒泡茶給你喝。」 說完,轉身要走,步天行伸手牽住她。 「怎麼了?」蘇曉溪語音未落,一團溫暖已密密包覆下來,蘇曉溪怔了許久才相信是步天行緊緊擁住了她。 她的眼淚不知為什麼滾落下來,怕步天行看見,便把臉深深埋進他胸懷,如果這是—場夢,就將自己嵌在夢中…… 「你的眼睛……忘機先生怎麼說?」 步天行撫著她的發,痛心地問。 「他說……也許日子長了,藥力散去,眼睛就能復明瞭。」她緩緩說道,語氣卻是不抱希望的。 「不要緊,以後我就是你的眼睛,你想到哪裡,我就帶你到哪裡,我把看到的東西告訴你。」步天行擁著她的肩,細細說道。 這個承諾,就是海誓山盟了。 蘇曉溪心裡激越,擁他更緊,她一直在揣測天行見了自己之後會有什麼反應,這就是她最期望的,也是最不願意發生的,不知道該不該接受他的承諾,只能顧左右而言它: 「賀家桐後來怎麼樣?」 「我差點殺了他……」步天行淡淡地答,話裡是矛盾的後悔與恨意。 賀家桐真是最瞭解步天行的人,他明白蘇曉溪在步天行心裡的份量,卻仍然選擇她來傷害步天行。 「你沒有搶回茂陵寶劍嗎?」 蘇曉溪問。 「寶劍不要也罷了,如果不是為了寶劍,賀家桐也不會傷害你……」 兩人一面說著,一面回到了忘機小築,和忘機先生三個人圍坐著泡茶,步天行把觀日坪上一整日的惡鬥陳述了一次。 「你這個哥哥倒懂事!」 忘機先生聽完了,笑嘻嘻地道。 蘇曉溪倒不恨賀家桐,因為沒有他,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情,她一輩子也無法和天行靠得這麼近,只是…… 「你就這麼算了?」 她很擔心,真的很擔心。 「任何一個見識過寶劍威力的劍客都會心動的,可是……我不想算了也沒法,我不能違逆我哥哥的意思……」步天行道,忽然笑起來:「我回樂山時見到蘇老伯伯了。」 「我爹?他好嗎?」蘇曉溪忙問,腦裡浮出爹爹的模樣。 「他好得不得了,只是差點要剝我的皮,還不許我喊你曉溪……我都忘了什麼時候開始喊你曉溪了。」最後這一句。步天行語調溫柔。 蘇曉溪彷彿看見他深情注視自己的模樣,不禁臉熱心跳。 忘機先生又插嘴道: 「看那個姓賀的把劍藏在哪裡,讓小丫頭她爹去偷回來。」 步天行道:「大伯公,我才不屑用這種方法!要嘛鬥智,比計謀、比陰險;要嘛鬥力,光明正大打一場……」 蘇曉溪聽了,柳眉—沉,打斷他的話:「你說我爹不夠光明正大!」說完扭頭就走。 步天行趕緊追上陪笑道歉,可是,他真的覺得盜賊實在不夠光明正大,所以怎麼樣也無法自圓其說。 事情沒解決,晚飯時步天行一個勁地拉蘇曉溪說話,總是碰了軟釘子,忘機先生瞧出端倪,笑道: 「小丫頭不理你啦?是不是你欺侮她了?」 「我沒有啊……」步天行無辜地道。「大伯公,你說我會欺侮她嗎?」 「這……這我怎麼會知道啊,我怎麼會知道你這不小子是不是『人面獸心』啊?」忘機先生想了一會兒,道:「依我看,—定是你的錯啦,罰你把外頭幾個水缸都打滿水,知道嗎?」 「是!」 步天行又問:「曉溪的傷,好些了嗎?」 「早就好了,你可以帶她回家了。」 忘機先生揮手道。 步天行不禁大喜,蘇曉溪卻叫起來: 「忘機先生,你說我可以住下來的!」 「啊,這……」 忘機先生抓抓頭皮,道:「要是步寒波那老東西說我搶他孫媳婦兒呢?我什麼都不怕,就怕鬼啊……你們倆商量好吧,商量好了再告訴我啊……我到外面看星星去。」 說著,他端起自己的碗,逃離現場。 蘇曉溪聽見忘機先生離開,伸手扶著椅背,也要站起來,卻感覺步天行一隻溫熱的大手按在自己手上。 他帶著她來到觀日坪。 夜裡的觀日坪,不似白日那樣烈焰燒空,墨黑的天空裡,斜月懸空,偶爾清風徐來,憑添涼意。 步天行帶著蘇曉溪並肩坐在大石上,兩人默默相對,他閒扯了幾句,得不到曉溪回音,也不禁氣惱。 「罷了罷了,早知道回來要跟你鬧氣,那天在這裡,就乾脆讓家桐把我—劍刺死算了。」 蘇曉溪聽了心門—疼,伸出手握住他。步天行垂眸望著她牽著自己的手,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氣,只是有話不肯說出來。 「沒想到夜裡的觀日坪這麼美,」他望著斜月,幽幽吟道:「纖纖白玉鉤,娟娟似娥眉,三五二八時,千里與君同……」 「你想念纖纖嗎?」 步天行愣了一愣,傻笑道: 「經你這麼一說,倒有點想她了……」 「嗯……」蘇曉溪點點頭。「纖纖是個好名字。」 步天行笑道: 「你也這麼覺得嗎?這名字是我起的,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,她真的好瘦,細得像根柳條,我就想,『纖纖』這兩個字最適合她了……」 說著說著,往事潮湧而來,他不禁感歎。 「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……」 步天行的活終於說完了,但蘇曉溪的耳裡仍然沒有靜下來,方纔那一段詩,彷彿山風,幽幽在耳際迴盪。 纖纖白玉鉤,娟娟似娥眉,三五二八時,千里與君同…… 第十章 「這些藥記得要按時吃啊!怎麼煎,你應該很清楚了。我最遺憾的就是為了保住你的命,犧牲掉你的一雙眼睛,不過對你來說,是因禍得福也說不定,希望將來,你也有這麼好的運氣啊。」 這是蘇曉溪離開忘機小築時,忘機先生特意叮嚀的一段話。 步天行牽來馬車,正好看見他說話時眼光閃爍的奇怪神情,但是奇怪的人不只忘機先生而已,蘇曉溪似乎也變得喜怒無常。離開蒼山多日,她時而笑容可掬,時而面無表情,甚至整日冷冷淡淡,不說一句話。 步天行駕著馬車,心裡琢磨,他知道她不是性格古怪、難以相處的人,是因為她雙目失明,所以性格變了嗎?如果是,那麼當然要待她更好才行;如果不是呢?如果是自己得罪了她呢? 想著想著,天空飄起細雨來。 女人心,和天氣一樣怪。 「你淋濕了……」蘇曉溪聽見雨聲,探出車簾,拿袖子替步天行拭去額上的雨水。 步天行緊緊拉住她的手,柔笑道: 「前面有間小客棧,咱們到那裡歇一下,等雨停了再走。」 「嗯。」蘇曉溪點點頭,不願他獨自淋雨.挨在他身邊坐下了。 來到小店,才看清它的簡陋,裡頭完全沒有客人,步天行喊了幾聲,一個中年男子跑出來。 「客伯請坐,住店還是吃飯?」 步天行點了幾樣菜,又吩咐他煎藥,男子卻道: 「客倌不住店嗎?天色不早了,又下著雨,路不好走呢。」 「那好吧,替我備兩間房。」 「是。」男子應承離去。 步天行環視四周,道: 「這兒真偏僻,生意一定很不好做,難怪一定要我們住店。好像只有一個人在忙,掌櫃兼跑堂。」 「如果不是跟你來,我一定以為這兒沒人住呢!」蘇曉溪道,她聞到屋裡非常重的霉味。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,一個小婦人端著兩盤菜送上桌來,步天行見了她,不禁瞠目結舌。 「你……怎麼會在這裡?」他緩緩問,實在無法置信。 蘇曉溪聽不見對方答話,覺得奇怪,悄悄伸出一隻手牽著步天行,步天行這才回神,向蘇曉溪道: 「我遇見了老朋友了,你也認識的,她是纖纖。」 蘇曉溪覺得詫異,纖纖看來更是驚詫,她沒發現蘇曉溪雙眼失明,卻看見步天行牽著她的手。大家都還來不及說話,裡頭男子高聲喊: 「婉兒妹子,上菜喔!」 「喔!」纖纖也高聲答,轉身進屋去,很快端著一個黑色漆盤,放下兩樣菜,還有—碗藥。 「這是三少爺方才吩咐煎的藥,吃完飯,藥正好涼了。」纖纖柔聲道。 蘇曉溪點頭道謝,原來纖纖是這麼細心體貼的人。 往事一時有如灰塵瀰漫在顧盼之間,滿臉油光的纖纖,讓步天行覺得非常不忍心。蘇曉溪也是心緒闌珊,平時步天行刻意說話沖淡的矛盾,在兩人不言不語的飯桌上,越發擴充在空氣之間。 勉強自己吃了一些東西,然後喝掉了藥,蘇曉溪忽然道: 「這藥好像和我原來喝的不一樣,會不會拿錯了?」額頭微微泌著汗。 步天行回過神,輕輕替她拭去額上的汗,笑道: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