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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頁 沈思瑜 兄妹倆聽了,對看了一眼…… 「我身上只有美金,不好意思,大嫂!」 「大嫂」兩個字才說完,戴忠臣已經從我發怒的眼中知道該阻止這點「星星之火」蔓延下去了。 「戴詠芳!」他嚴肅地喊著她的名字。 「OK,OK,」她舉起雙手來做投降狀。「不喊了不喊了,吃飯去!我剛才看見一家很不錯的店,很浪漫喔!跟著我準沒錯,包君滿意。」 說著,就大大方地轉身走去,丟下我們兩個「老人家」在原地哭笑不得。 「我知道,」隔了兩三步,她的大嗓門還是足以讓我們從臉紅到耳根了。「戀情還沒成氣候之前,是最怕人家說了,因為一說就破了嘛!老哥,我不說了,可是,你自己得加把勁,知不知道?」 看著我一臉又青又白又紅,變換不斷,像梗了個什麼東西在喉嚨裡那樣痛苦又尷尬,戴忠臣忍不住笑了起來。 「笑什麼?」 「你不是覺得對那個『問題』,」他指了指她老妹戴詠芳。「很有趣嗎?」 「當然有趣,」我說:「只要她別拿我們兩個人大作文章。」 我忽然閃過一個念頭,立刻問他:「一定是你跟他胡亂說了什麼,對不對?」 「我才沒那麼無聊。」 「敢做不敢當。」 「我就沒有,」他大聲地重複。 「沒有就沒有,」我沒好氣地說:「那麼大聲說給誰聽?」 詠芳帶我們到一家「Outofsorrow」的餐廳,那是一家風格清新優雅的餐廳,種滿了藍色及白色的小花,連桌巾也是。原木系列的桌椅,樸素的陶製品,不加修飾的外型,顯得原始、自然。 它強調自然、放鬆,因為唯有如此,人才能走出悲傷,如同它的店名「Outofsorrow。 ***************** 一走進大門,右側就是一個木製桶子,裡面放滿了乾燥後的玫瑰花。 我一向不喜歡把花拿來乾燥,因為覺得萬事萬物一旦走到了盡頭,就該放手。所謂的執著,到最後,不過也只剩失色的形體,和最初的已全然不同了。 但是,今天看見這些乾燥了的玫瑰,獨自也美出了一番氣勢,即使到最後干竭了生命,也執意不肯和泥而去,「化作春泥更護花」。它是如此堅持自己本然的形體,不變初衷。 萬事萬物都是如此吧?有所變,有所不變,端看著你如何去詳察罷了。 詠芳像個導遊似地忙著介紹,「這是黛安娜乾燥成的,就是那種有香氣的淡粉紅玫瑰,和香按玫瑰很像,但不是,兩者之間是有差異的。」 「還有這個,」她指著旁邊一個很大的木製車輪,那種鄉下人家牛車的大車輪,說:「別看它舊舊的,爛爛的,它可是有五十年以上歷史的古董呢!" 「還有啊!這裡的木製品學問可就更大了,什麼檀香木。松木、還有什麼……啊……我怎麼記不得了,反正很多就是了,你們細細去看,會覺得到這裡好像在挖寶一樣呢!"她得意洋洋地說。 我走在最後面,見她這麼興奮,這麼活蹦亂跳,心裡委實覺得好玩。我輕敲了戴忠臣的背,壓低聲音問他,「喂!這家店該不會是你那寶貝老妹開的吧?』我很懷疑以這家店這麼「峰迴路轉」的空間設計,她如何可能第一次來就摸得那麼清楚呢? 像是雙人座、團體座、單人座、禁煙區、吸煙區……分得這麼細碎,就算我自己是裡面的服務員,恐怕一天也要弄錯好幾次呢! 「不會吧?這麼大的事,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?」他否定了我的看法。「這丫頭還沒這個能耐,成天浮浮躁躁的,要她專心經營一家店,豈不比殺了她還不痛快!" 「要不然,她就是這家店的室內設計師。」反正,我就認為她和「outofsorrow」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關係。 「也許她只是這裡的常客罷了,」他說:「你可別這麼抬舉她了,我都替她覺得不好意思。」 「誰知道她葫蘆裡賣什麼藥?」他補充道,然後看了看詠芳,笑說:「不過我很肯定的是,她自己也捺不住性子瞞我們太久的,等著瞧吧!」 我們隨著她走進去,挑了一個高起的檯子上的座位坐下來,正是在一個窗邊。 褐色的木製窗框夾著清澈如水的玻璃,在陽光照射下閃著晶瑩的光。兩邊自然垂落各遮掩四分之一窗的碎花布簾是藍色調的印花布,縫口之處並不很整齊,沒有死板板的一條線,看得出是手工產品。 詠芳領著我們坐下之後,便一溜煙地離開了,還神秘兮兮的不告知去處,只說了一下子就回來。 我和戴忠臣只好無計可施地對看了一眼,任由她去。 就這樣,剩下我和戴忠臣大眼瞪小眼地坐在位置上,亂尷尬一通的。 我只好把頭別過去向著窗外,避免眼光交接,莫名其妙地放電或者被觸電。 戴忠臣也不打攪我,靜靜地把玩著桌上那個玻璃網瓶,裡面插著兩、三枝白桔梗。 我之所以會不覺把眼光源向戴忠臣,完全是因為那白桔梗,打從我出院之後,這是我第二次見到這種花。 它的花形簡單,像一個小咖啡杯,花蕊清晰可見,筆直地立著。它的花梗並不像玫瑰般地直,而是自自然地斜著。彎著,生意盎然。 第一次見到桔梗是那個陌生男子抱了一大束來,一大束的桔梗比起兩三枝的桔梗更具一番美的氣勢——生命的氣勢,純潔的氣勢。 他篤定地說我會喜歡的。我也確實是如此,我甚至相信,在我失憶之前,乃至於前世,我便深深地愛著桔梗了。 後來,我也曾試探過米瑟夫,而他全然不知道我喜歡桔梗的事,我便沒有再提了。 我很相信,那個陌生男人,對我而言不該是陌生,甚至,是極重要的人。 「發什麼呆?」戴忠臣拿了紙巾在我面前甩呀甩的。 「很多啊,你想問哪一件?」我調皮地回答。 「最重要的那一件。」他說。不愧是我們呱呱社的龍頭,伶牙俐齒。 「吃飯。」我給了他一個無關緊要的「官方回答」式的答案。「你要是肯借我一塊錢,我現在可能已和米瑟夫在大塊朵頤,而不是在這裡任由你寶貝妹妹宰割了。」不免有些抱怨。 「你真的這樣想?」他懷疑地問我。 「當然不是,」我沒好氣地說,然後壓低了聲音告訴他。「肚子餓倒是真的。」 「那麼你等一下,我去看……」話還沒說完,椅子才推開,耳邊已傳來詠芳銀鈴般叮叮噹噹的聲音。 「來羅來羅!」她走在前面,兩手各端了一份套餐,邊叫著,「今天老闆說要請客,親愛的大哥,大……喔!不是,喊大姐好了,嘿!喊你大姐好不好?」 我微笑以默示,雖然聽起來老了一點,不過,總比被她喊「大嫂」來得好吧? 我們差點沒注意到她身後跟了一個高大的男人,雖然詠芳個子小小的,但我們都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,所以,直等到她彎下腰放下手中的兩盤食物,我們才赫然看見她身後的那個「龐然大物。」 真的是「赫然看見」,對我來說。 剎那間,我全身已冰冷,僵得動彈不得。我瞠目結舌,和「他」的瞠目結舌相對著。 詠芳抬起頭來,見到我可笑的表情,一點也不疑有他,還滔滔不絕,熱烈地為我們「引薦」了起來。 她對我說:「怎樣?連你也嚇到了,是不是?他是不是這世界上最帥的男人?唉呀!真不該讓你見到他的,」她忽然懊惱地敲敲腦袋,說:「你看看我老哥,立刻被比下去了,這可怎麼辦才好?老哥,你可別怪我,我不是有意的。」 戴忠臣一點也不以為意,「你說吧!反正我無所謂,老哥對你來說,就像老妹對我來說地不值錢,不是嗎?哈!」 「看來你還頗有自知之明的嘛!」詠芳說。然後很自然地便把手攀上「他」的肩了。 我一怔,這一來更不知怎麼反應才好,只有傻笑。 他也尷尬地笑,詠芳在他的身邊,是如此地嬌小依人,如此地幸福難掩,我不得不承認,我的心裡開始有一股熊熊的火燒起來了。 它的名字叫嫉妒,叫吃醋,當然,還包括很多新創的名詞,我不願去多想。 「他呢?叫做徐世輝,清風徐徐的徐,世界的世,光輝的輝,」詠芳用著最幸福的聲音向我們介紹完,轉向戴忠臣,問道:「老哥,我的國文學得還可以吧!」 「不丟我的臉就是了。」戴忠臣回答道。 「喂?老哥,大嫂……呃……不是……她叫什麼名字?」她真的像小麻雀一樣,一刻也難以安靜下來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