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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頁     沈郡    


  華定邦心不在焉的放下報紙,玻璃映照出他略顯落寞的側面。

  駕駛座旁的瑞芬關心的問,「華哥,你還好嗎?」

  聽到問話,他下意識的挺起胸膛,佯裝開朗的回答說:「我當然好,怎麼這麼問?」他百分百想的粉飾太平。

  「還好?」瑞芬的語調上揚,翻了個白眼,「你這是在死撐給誰看啊?笑得比哭還難看。我知道有六天沒有杜姐的消息了,可是,你很清楚那套作業程序,除非徹底清案,否則,為了安全著想,臥底人員非得消失不可。」

  「我知道,不用安慰我。」他急切的點頭表示他明白,但懸吊在半空的心就是無法感到平靜,「我很相信水銀的工作能力,她一定沒事的……」

  嘴上說相信,其實,他整個人宛如在油鍋中煎炸,個中酸楚的翻騰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。

  「口是心非。」瑞芬不客氣的批評,「你既擔心又著急,否則,不會每天超時工作十五個小時以上,想借此轉移注意力。這五天,你連續併購了兩家公司,各級主管都快被你操死了。」

  「併購的事情早就在進行了,只是最近剛好時機成熟。」

  「強辯!」瑞芬認真的提出建議,「真要擔心,不如說服杜姐退出。」

  「不!我喜歡她的獨立、有主見。每個人的一生都有自己必須面對的問題,我不能因為『愛』,就阻止她去做她該做的事。」

  「所以,你寧願自己咬牙擔心,也不願意阻止她?真是傻瓜。」

  「在愛情的面前,每個人都是傻瓜。」他笑得坦然,「我只希望在她玩命前可以想到我,可以有份牽掛。」

  看著華定邦苦惱的模樣,瑞芬偷偷的竊笑,壞心眼的說:「以前你對女人的示好追求總是眼高於頂,現在報應來了,讓你偏偏愛上這麼有個性的女人。」

  他沒有反駁,只是看著街景,窗外雨絲緩緩的飄落,整個城市顯得濕黏,就像他陰鬱難解的心情。

  街車交錯,車燈明滅,在快到達「海景皇朝」的大門時,對街一抹淡淡的身影吸引了華定邦的注意。

  「停車!」他大聲命令司機,不等停妥車就開門衝進雨裡,穿梭在車陣中,重重的把渾身濕透的杜水銀揉進胸膛。

  從她僵硬冰冷的身軀裡,他感覺不到生氣,華定邦不捨的連聲問:「怎麼不打電話給我?你在這裡淋了多久的雨?」他慌忙的脫下西裝外套裹住她的嬌軀,邊以手梳理她濕漉漉的長髮。

  不對勁!有事發生了。

  他擔心的打量著沒有絲毫反應的水銀,她空洞的視線似乎沒有焦距的穿透過他,望向不知名的地方,她的臉色蒼白如紙,緊閉的雙唇毫無血色……

  「怎麼了?發生什麼事情?」他從來沒見過性格堅強的她露出像這種萬念俱灰的模樣。

  「先把杜姐帶進屋裡再問。」瑞芬關心的送傘過來。

  他緊緊的摟著她,以沉穩的語氣說:「我們先上樓。」

  水銀宛如沒有生命的玩偶,只是偎著他,被動的邁步前進。

  走了幾步,他回頭吩咐瑞芬,「晚了,你先回去,明天我會晚點進公司。」

  「知道了。」瑞芬乖巧的上車離去。

  水銀站在客廳中央,水珠就沿著髮梢、順著衣襟滴落,很快的在腳邊彙集成一攤水。昏黃的燈光照著她迷茫的神情,她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在哪裡似的,只是下意識的以眼光追隨著華定邦強健的背影轉。

  他拿了大浴巾幫她擦乾頭髮和身體,又到吧檯倒了一杯酒,「喝掉!」他命令道。

  她乖乖的啜飲著琥珀色的液體,感覺從腹胸而上燃起一團火熱,可惜,這溫度依舊傳不進她寒徹骨的心。

  滿意的看見威士忌發揮效力,看到她的小臉略為恢復丁點血色,他開始誘惑她開口說話,「發生了什麼事情?」

  被握在他手掌中的手看起來秀氣而嬌小,他灼熱的體溫透過手掌湧向她,好半晌,她才輕幽的從兩片緊閉的唇中傳出聲音,「我好冷,就像身體破了個大洞,冷風不停的從那裡灌進來……「為什麼?」他知道她現在的思緒紊亂,需要耐心慢慢的追問,所以,他輕輕的發問。

  她輕晃著腦袋,自言自語的說:「班森一直不肯讓我和李明道見面,昨天,我終於和他說上話了,我真想殺了他!可班森說,他在歐洲就主動跟我們聯繫上,還轉做污點證人,他不讓我動他。」

  水銀這副失神的模樣,讓他連呼吸都感到沉痛,但又非得讓她把積壓在心底的話全說出來才成,他努力克制住想擁抱她的衝動,誘導的問:「為什麼要殺他?」

  。

  「當年盧安屠村時,李明道也是其中一人,他在清井村住了七天,總共活抓了十二個人,老弱婦孺都有,全被關進黑牢直到死亡,據說沒人活下來。」

  「問到明月的下落了嗎?」他知道這是她堅持執行這項任務的原因。

  「李明道不認識明月。」她眼神死寂的看了他一眼,機械性的繼續說:「你知道黑牢長什麼樣子嗎?它是個又深又窄的土坑,當牢門關上,裡面就變得漆黑一片,讓人沒辦法分辨時間。

  「被關在裡面,除了一天一餐可以見到光亮之外,其他時候完全處在黑暗中,蟲子爬、蚊子叮,吃飯和上廁所都在那個小小的土坑裡,下雨裡面會積水,泥巴也會被衝下洞,雨再大點就有可能就把人給活埋了……等到雨停了,太陽出來了,水氣開始蒸發,那股又潮又悶的滋味簡直生不如死……關進黑牢的命運就是將人折磨至死。」

  水銀邊說話邊一步一步的後退,直到背完全抵著牆壁為止,她偎著牆慢慢蹲下來,雙腳屈膝拱起,雙手環抱膝蓋縮成一團,輕輕的前後搖晃著自己,破碎不成調的聲音從腿縫中傳出來…他很認真的聽了一會兒,才聽出她在哼歌。「一根紫竹直苗苗,送給寶寶做管蕭,蕭兒對正口,口兒對正蕭,蕭中吹出是新調,小寶寶,一天一天學會了,小寶寶,一天一天學會了……」

  「為什麼唱這首歌?和明月有關嗎?」他擔憂的蹲到她面前。

 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,卻沒有焦距,「他說,只記得黑牢裡一直有人在唱什麼竹子直、寶寶乖的,我知道那是明月。她從小就膽小,『紫竹調』是我教她的,我告訴她,害怕的時候就大聲唱歌給自己聽。」

 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、語氣越來越飄忽,「明月被關在不見天日的黑牢裡,唱了一遍又一遍的紫竹調給自己壯膽,一遍又一遍、一遍又一遍……我在街上不停不停的走,走了好久好久,一直在想,我為什麼還活著?該吃苦、該被關進黑牢的人是我不是明月,她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孩啊!」

  哭泣、謾罵、動手、發火……水銀任何的情緒發洩他都能包容,也可以應付,可是,他卻好怕她眼神空洞的模樣,這樣的她沒有絲毫生氣、鬥志,就好像靈魂已飄離,只剩下空殼在他面前,突然,一股害怕失去她的想法緊緊束著他的胸口。

  他急切的大吼,「不准這樣說!別責怪自己,沒有人應該受苦。」他握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,希望獲得她的注意力。

  「我應該要哭的,可是,我偏偏擠不出一滴眼淚來。」她彎起嘴角,笑得淒涼,一股股哀傷的感覺衝擊著她的胸口,讓她的心靈呈現完全的空白。

  「心裡難過就哭出來,別壓抑,哭吧!發洩一下。」

  她閃開放在她肩上的大手,幽幽的說:「你不會懂的,我的痛傷在心底,烙印在靈魂裡,沒有人可以救我,沒有人可以幫我。」

  她伸手捉住胸口的衣襟,緊抓著直至指關節全都泛白,「這十二年來,有時候我痛得受不了,我會想像握刀割我自己的手臂,一下又一下重重的下刀割劃……我想試試身體的痛能不能轉移我心裡的痛楚,我沒有辦法,真的無能為力,心好痛……」

  眼前是怎樣一個遍體鱗傷的靈魂?

  辛酸、憐愛、不捨……他該怎麼幫助她?

  他小心的藏起無力感,無限溫柔的扶起她,「可是,你現在有不同的選擇,你來找我了!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有我在,我會保護你,一切都有我。」

  「把我當作你的後盾、你的支援,累了想休息就來找我,受了傷就到我這裡來。」

  他醇厚的聲音不斷在她的腦中反覆,就因為這聲音,才讓一心只想毀滅自己的她,不知不覺的走到華定邦的住所。

  傳遞著濃情的男性嗓間敲開了迷霧,傳人她的心底,他擔憂的眼眸表達出真心誠意的執著與深情……情感像小火苗般慢慢的燃燒生熱,她閉鎖的冰心正一點一滴的在溶化、退讓。

  沒來由的,她就是相信他,相信他會給她比他所承諾的更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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