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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頁     深雪    


  慢著,我們一直都在一起啊。

  「但你的另一半渴望被擁抱被撫摸--」

  他想要一個獨立的肉體。

  「他渴望聽甜言蜜語、分享心事、被瞭解--」

  他想要一個獨立的思緒。

  「他渴望與你一同生活,從此以後,抱擁著度過這一生--」

  他想要活生生的另外一個人。

  「是的,你都明白了。」

  是的,我明白--

  「那你出來吧。」

  只是--

  「什麼?」

  我們現在不好嗎?我們一早已經在一起了。

  「啊--」

  我們這一生完好無缺。

  「但是,你的另一半在流淚。」

  他因何悲痛?

  「因為,他知道,無法分享你的生活,原來乾涸至此。」

  我以為我們已是完好。

  「我也以為,直至我看見他的眼淚。」

  那我不明白了。

  「難道,你要你的另一半用眼淚消除這種乾涸?」

  請你不要這樣說,我並不殘忍。

  「那麼,請憐憫那失落的一個靈魂。」

  這真是一個奇幻的時空,我一直以為時日未到。

  「是早來了,因為,我也來參與。」

  你來做什麼?

  「我來看你們戀愛。我知道你們會有最豐盛的愛情。」

  豐盛的愛情……你撩動了我的心。

  「你也記起了你們可以有多相愛。」

  是的,我懷緬我們所擁有過的。

  「那麼,就請你……」

  真要決定了嗎?

  「由這裡走出來。」

  我們重新又分為各自一半。

  「嗯。」

  我但願一切都好。

  「一定會的。」

  但你也知道,得回肉身之後,一切就不再相同,有太多事情,是控制不到的。

  「但只要你們相愛……」

  我也但願如此。

  Wise醒來之後,發現自己躺在公主床上,頭很痛,眼睛也是澀的。睡了多久?彷彿睡了一個世紀,睡得骨頭都酸痛了。

  記起了一點什麼,那是一個夢,夢中有西方穿古裝的男人女人。然而,只就記得這麼多。

  也好像,看見白色的大翅膀。

  很重很重,整個人也是沉重的。

  意圖掙扎起來,但動了動指頭,覺得太辛苦,不如,再多睡一會吧。

  最後,又再睡著了。

 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,才有人叫醒她。

  「林小姐!林小姐!」

  Wise在混沌中張開眼睛,今次醒來,感覺好了些。

  「林小姐!」叫喚她的是古董店中的同事。「你昨天沒回公司,今天又不見你上班,於是我放工後就來看你。」

  「啊。」Wise應了聲,她的喉嚨非常乾涸。

  「林小姐你是不是生病?我替你叫醫生好不好?」

  「我也不知道。」Wise說。

  那名同事遞來一杯水,又扶Wise坐起來。她喝了一口水,神色茫然。

  同事伸手按在她的額頭,說:「又不是發燒啊。」

  其實也感受不到身體上任何的不妥,然而渾身軟弱無力,身不由己,與大病無異。

  Wise說:「我沒事,你放心好了。」然後她把煙花的電話號碼說出來,請她致電煙花。「請她放工後帶食物來。」

  同事依吩咐辦妥,Wise點了點頭,然後又蒙頭大睡。很累很累,不明所以的累。

  又在迷迷糊糊間,有人在耳邊呼喚:「Wise!」

  頭又猛地痛起來。

  「睡了兩日兩夜!」那是煙花。

  然後臉上一陣刺痛。

  「醒來!醒來!」煙花正用指甲往她的臉上抓,「你再不睜開眼我就將你毀容!」

  Wise張開眼睛,精神恍惚,「什麼時候了?」她問。

  「凌晨三時,我剛下班。昨晚七時許,你的員工致電給我。」煙花扶她坐起來。「幹嗎睡那麼多?是不是生腦癌?」

  Wise沒力氣反駁,她只問:「睡覺之前我做了什麼?」

  煙花說:「我們數天沒見面了,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。」

  Wise又問:「我們是不是認識了一個天使?」

  煙花告訴她:「你趕了人家走嘛。」

  Wise沒作聲,神情茫然。

  煙花說:「我留下來睡吧,阿堅去了大陸。我買了粥面,你要吃一點。」

  Wise被煙花扶下床。當雙腳觸地,感覺恍如隔世。

  「這是地啊--」她在心中說。

  「這是地板啊--」再說。

  「原來,走路的時候,是這樣的。」

  忽然,她把身體傾向煙花,又想睡了。

  頃刻,她又倒在地上,睡了。

  如此這般,Wise在翌日才真正清醒過來,煙花不停說話,她又吃了點食物,意識漸漸回復過來,對四周的感受清晰了許多。

  煙花說:「我看你準是熬壞了身體,很少見你真正放假,你也該休息一下。」

  Wise也有這意思,「我和你去旅行好不好?」

  煙花想了想,「去日本也不錯,日元價低,是shopping好時機。」

  Wise搖頭。「我想去靜一點的地方。」

  煙花便說:「那麼去浸溫泉吧,真正休息一番。」

  坐言起行,她們就在週末去了度假。

  煙花問:「你說溪畔溫泉好?還是旅遊書介紹的禪意溫泉好?」

  Wise說:「你拿主意吧。」

  最後煙花挑選了一家據說為美人而設的溫泉旅館。人住後才發現,這是一家整容醫院的附屬旅館,每天有許多纏著繃帶的病人在旅館出出入入。

  煙花與Wise泡在浴池中,附近的女人看上去都是來做手術的人。

  煙花抱怨:「多倒霉!別叫熟人在這裡碰上我!我不想別人懷疑我去整容!」

  Wise倒沒有反感,她泡在水中悠然自得。

  煙花依然抱歉,「對不起啊,要你放假來這種地方。」

  Wise一點也不介意,「不錯嘛,設施很先進。總之不是說中文就可以了。聽不懂日語,是真正的休息。」

  她們在旅館附近參觀了廟宇、買手信,一日吃足六餐,優哉游哉。

  煙花望著Wise,有感而發:「你好像有點不同了。」

  Wise反問:「泡了兩天溫泉因此漂亮了?」

  煙花說:「你和善了許多。」

  Wise不以為然。

  煙花說:「我以為你一定會發脾氣,在香港跟你吃飯,餐廳服務令你不滿意,你會一整晚口黑面黑。如今來了三日,你也和和氣氣的。」

  Wise喝了一口茶,說:「可能是去旅行的關係。去玩,無謂計較。「

  在回程時機位滿了,他們手持的候補機票上不到機,跺腳不滿的是煙花,Wise依然氣定神閒,還懂得反過來安慰她:  「多留一天,可以shopping嘛!」

  煙花望了她一眼。「你變了。」

  Wise就對她說:「這幾天我想了一些事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我不想打理那麼多生意,我想放棄那間Budda  Bar,租了的舖位我打算退訂。」

  「你一直以來也興致勃勃的,是與Ferdinand合作不愉快嗎?」

  「不是的,是我想休息。」  Wise伸了伸懶腰。「我想工作少一些,玩樂多一些。」

  煙花也贊成,「也好,停下來一陣子,以後再衝刺。」

  Wise卻說:「以後也不想再衝了,我的經濟條件足夠我生活。」

  「什麼?」煙花不可置信,「你退休?」

  Wise再伸懶腰。「我想懶,我想懶。」

  煙花瞪著她,「你真的變了。」

  Wise指指機場外的出租車,「上車找酒店投宿吧!」

  煙花說:「返到香港之後,你便會變回正常。」

  Wise笑了笑。

  煙花說:「今日我聽見的說話,可以當耳邊風。」

  Wise再笑,不想反駁她。

  回到香港之後,Wise真的放棄了開酒吧的念頭,她賠了訂金,又給了Ferdinand一筆顧問費,樂得輕鬆。

  Ferdinand問:「是因為我嗎?」

  Wise拍了拍他的胳膊,「別太看得起自己。」

  Ferdinand抓了抓頭,不好意思地笑起來。

  Wise告訴他,「是我想休息,真正的休息。」

  Ferdinand問:「有什麼打算?旅行?」

  Wise托著頭,想了想:「還不知道……」

  是的,她不知道,只覺,有點事情她會做,有點事情她極樂意去做。但那是什麼,統統是個謎。

  暫時落實的是學烹飪。她向煙花請教:「究竟法國菜易學,還是意大利菜快上手?」

  煙花愕然,「你想學烹飪?」

  Wise點點頭,悠然地翻閱手中大大本的烹飪書。

  「這種事你一向看不起的呀。」煙花說。

  「但我現在想學。」  Wise告訴她。

  煙花說:「上次你一睡不起,誰傻了。」

  Wise告訴她。「我要享受人生。」

  「所以學烹飪?」

  「嗯。」

  「烹飪很女人的啊,你一直討厭做女性化的事。」煙花皺眉。

  Wise滿眼憧憬,「忽然又想學插花。」

  「天啊!」煙花掩住嘴,「女鬼上身!」

  Wise沒理會她。「我只想做些輕鬆的事。」

  說罷,就伏到檯面上,神情嬌美溫柔。

  「那麼……」煙花牢牢瞪著她。「學意大利菜吧,粉面易控制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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