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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頁     深雪    


  我與他見面的時間很少,他太忙,也太熱衷於他的工作,我也忙啊,所以見面的渴望也就沒從前那麼強,但當然,我們非常相愛。

  珀月與Daniel分手後,我們便多了三人行的日子,甚至我生日那天,也是與她和簡文瀚一起慶祝的。

  簡文瀚送我第三塊星星書籤,他的心意依然是一樣。珀月則體貼地送我一套見工穿的套裝,深灰色,上面有黑色的條子,穿在身上之後,整個人成熟了五年。

  我就是穿著這套衣服,成功地得到一間投資銀行的聘用,我總共經過一次筆試、三次面試才成功,我在收到聘用信的一剎那,開心得尖叫起來,立刻找著簡文瀚與珀月吃晚飯。

  「很厲害啊!是全球最大的投資銀行啊!」珀月把玩著我的聘用信。

  「不過是有條件的聘用。」我邊吃著沙律邊說。

  「什麼條件?」

  「一定要順利畢業。」

  「你一定可以的嘛。」珀月根本不擔心。

  我望著簡文瀚,他也凝望著我,兩人都甜絲絲的。

  「骨痺啊!」珀月投訴。

  我說:「將來我要賺很多很多的錢,我要在二十五歲的時候用低息貸款買我的第一層樓,之後買一架『Jeep仔』代步,然後再買第二層樓!」

  珀月望著我,而簡文瀚則望著他面前的意大利粉。

  他的臉上沒有笑容。

  「好了好了,未來大地主!」珀月瞪了我一眼。

  在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之際,珀月故意轉換了話題。「聽說有些流亡海外的異見人士生活很胡混,每天只是飲飲食食,並沒有實質的貢獻。」

  簡文瀚一聽便答腔起來:「我們要諒解每個人都有休息的渴望,他們今天儲下的能量,明天可能便會爆發出來也說不定。」

  簡文瀚與珀月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些我不算感興趣的話題,我沒插嘴的意思,只好靜靜地繼續吃我的沙律。我一直不知道他們兩人竟可以談得這麼投契。

  後來侍應問我們要不要甜品,他們才停止政治話題,珀月突然說起芒果布甸的製作方法,她說不如在宿舍做一盆布甸給大家吃。

  她說了好幾種芒果布甸的種類,因為我愛吃所以又開開心心地加入話題,說著說著,這一頓慶祝我找到工作的晚飯也就完結了。

  自從找到工作後,我便放心了許多,生活上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事情發生過。簡文瀚有時也會回來學校與我一起吃早餐B,一切都平凡而溫馨,與其他情侶無異。

  之後我便考畢業試,而簡文瀚則與他的工作夥伴天天到新華社聲援北京的民運分子。中國政府早前釋放了一些民運人士,後來卻又把他們重新收監。簡文瀚在電視上的出鏡率和報紙上的見報率一天比一天多了。

  就在我準備考最後一個科目的前一晚,我扭開電視看新聞報導時,居然給我看見簡文瀚和夥伴與警察發生衝突,簡文瀚被人錯手以鐵枝擊中頭部,當著鏡頭前頭破血流。

  我立刻傳呼他,但他沒有回復,我看看表,是九時四十五分,剛才的新聞片段應該是八時多九時許的。

  我打電話到港島所有的醫院,給我查到簡文瀚的入院紀錄和所在層數,我立刻致電給珀月,請她和我一起去。

  我原本是很鎮定的,但當看見簡文瀚的腦袋縛著繃帶,躺在床上由急症室推出來的樣子,我便忍不住撲過去哭起來,珀月跟在我身後,拍著我的背,一直叫我不要哭。

  醫生說簡文瀚的腦部受了震盪,可能要一、兩天才會醒來,我坐在他的床邊,握著他的手,眼淚不住的流。我很怕他會死。很怕很怕。

  後來他的父母趕來了,在珀月拉拉扯扯之下,我才肯離去,他的父母向我道了謝,然後坐到他的床邊,看見這情形,我才讓珀月扶我離開醫院。

  珀月那天剛考完試,她說她會在翌日早上到醫院看看簡文瀚的情況。而我則回家睡了片刻,雖然要溫習的課本還沒完全溫習好,卻也沒心機再看了,只是乾巴巴地望著天,等待天明回學校考試去。

  簡文瀚會不會從此變成植物人?這樣被鐵枝一敲,對他的腦袋會有很深的傷害啊!為什麼他會遇上這種不幸的事情?

  想著想著,眼淚便模糊了我的視線,坐在考試室中的我,看不見面前的試題內容。

  一邊答題目一邊掉眼淚,十多二十年來,我從沒試過如此恐懼。

  監考的老師走過來問我是否不舒服,我搖了搖頭,低頭迷迷糊糊地寫下考試答案,而眼淚,是流了又流,抹了又抹。

  我看了看表,十一時十五分,簡文瀚該醒了吧?如果他今天還不醒來,他是否永遠不會醒了?

  突然,我不想在考試室內呆下去,我要去看簡文瀚。我站起來,就那樣走出考試室。我還有半條題目是未作答的。

  我跳上計程車,囑司機把車開到醫院去。我飛奔上他的病房,推開房門,然後我看到--

  他已坐在床上,而且還懂得向我微笑。

  我張大了口,瞬間也就湧出了笑容,撲進他的懷中。

  「擔心死我了!」我高聲說。

  「我已經沒事了。」他抱著我。

  「我以後也不容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!」我抬起頭來望著他。

  「好的,我答應你。」

  然後他問我的考試如何,我便告訴他我未完成試卷便溜了出來,他聽後顯得很震驚。「怎可以這樣?你不能畢業的話,那間銀行便不會聘用你!」

  我搖了搖頭。「那就找過另一份工作好了。」

  他懊惱:「真是……」

  我笑起來。「要不是你娶了我也一樣。」

  他也笑,繼而又再教訓我。

  我也害怕不及格的,但畢業的成績,未來的工作,都比不上簡文瀚,他是最重要的。

  我繼續伏在他的懷裡,繼續微笑,繼續捉緊我的幸福。

  七月終於來臨,考試成績公佈了,那一科我拿了D,剛剛及格,那份工作是保住了。

  簡文瀚說,為了補償我那一科只能得到D級,也為了記念我們那一次的經歷,他決定將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的英文名字,要以D為開首。

  我很興奮,也很贊成,於是花了一個晚上想著孩子的英文名字。

  如果是女兒,可以取名Diane,Dorothy,Doris,Debbie……

  兒子則可以取名Danny,Dave,Dickson,David……

  我也翻了字典,看著以D開首的那堆英文名字,自顧自傻笑了十分鐘。

  彷彿真的會發生一樣。

  八月份,我開始上班了。在上班之前,我買了十多套上班服,都是些Benetton、Jessica、G2000的中價貨色,我告訴自己,半年後吧,好好地努力工作,半年後便買一套名牌衣服來慰勞自己。我的生活質素一定要愈來愈好。

  上班的第一天,簡文瀚與我在中環吃早餐,他自在快餐店坐下來的一刻開始,表現便有點懦懦怯怯,他生硬地、目光定定地望著我的一舉一動。

  「不慣看見我化妝?」我問。

  「你忽然之間長大了。」他說。

  我笑:「喜不喜歡?」

  他望著我。「你太漂亮。」

  我笑得很高興。只要經濟獨立,只要自主,人是會脫胎換骨的。

  03

  在那間全球最具規模的投資銀行裡,我是負責sales的工作,如果要用中文表達,即是營業代表。

  公司的產品是一些投資衍生工具,例如期權、期指。而我的客戶多數是一些大銀行的私人銀行家,這些私人銀行家,擁有很多極富有的大客戶,無論是上市公司客戶,抑或是富豪客戶,投資金額都不少於數百萬元,有時候一單交易甚至過億元。

  我也會接觸一些上市公司客戶,但我最重要的客人大都是私人銀行家,他們運用客戶的錢,透過我投資在我公司的產品上。

  我很喜歡我的工作,我喜歡一切與經濟脈搏並進的事情,可以運用我對投資的知識幫助客戶賺錢,令我非常之有滿足感。

  這是一份令人很快成熟的工作,我每天都用一把專業的聲線解答客戶的問題,也以最專業的態度面對面與客戶周旋。這份工作,令我變得更穩重更自信。

  我的見識也增長了。只要與那些大客戶吃過飯,你便會明白,什麼是另一個世界的人,他們一頓午飯可以用上過萬元,手持豪宅十多幢,上市公司三間,錢是多得花不完的。

  當然,有些時候他們會顯得俗氣,但無論如何,有錢總比沒有錢好,錢都是正當地賺回來的,而且他們的錢令我有就業機會,我很感激他們。

  當中最好的客戶,我會說是私人銀行家,他們同樣具有專業知識,而且家境大多數很好,一般來說,他們都很有修養。傳媒時常報導的社交名媛,很多都是私人銀行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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