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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頁 路沂蓁 隨便拿來一塊布料,她知道該裁成什麼樣式才能將它的優點發揮到最大、適合什麼人穿。對於布料,她是有設計的能力;但是經營,就有待商榷了。 「我這樣就可以了。」 「好可惜。」可惜了那無雙的容貌。 就算不能穿女裝、擦胭脂抹粉滿頭珠翠地好好打扮一番,至少也得穿得像樣些才算對起那張臉。 不曉得言劍辰穿上飄逸的絹袍,會是什麼模樣?最好是白色的,站在山之巔,隨著風起衣袂飄飄,那才叫玉樹臨風—— 「又在妄想了。」 看到言劍辰不豫的神色,苗詠歡識相地不敢吭聲,畢竟她現在是「寄人籬下」,多看著主人的臉色沒錯。 這時,有個小捕快端了些菜湯、饅頭進來了。 看見食物,苗詠歡才知道自己真的是餓慘了,就算眼睛直盯著熱呼呼的饅頭看,她還是注意到小捕快出去前望向她的古怪眼神。 「好奇怪,他為什麼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?」順手拿了個饅頭,撕開了就往嘴裡塞。 苗詠歡看到吃的,早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;忘了身為小廝就算肚子再怎麼餓,也得先侍奉主人吃飯的規矩,更別提與主人同桌共食的禁忌。 「因為,他們沒見過像你一樣俊俏的小書僮。」言劍辰輕笑著看她,匆匆一句話帶過。 「你要是累了就上床睡一下,這裡是我的房間,沒有人敢來打攪你的,你可以安心睡覺。」 「那你呢?」 「我還有些事要做,況且我不習慣在大白天睡覺。」言劍辰打算到外面尋個蔭涼的大樹,找個堅實的枝橙小睡一下。 ※※※ 這天晚上,去拜訪華家的苗人秀回來了,回到房裡的他整個人懨懨的。 「老爺,回來了?和華家談的怎麼樣?」白心蘭趕緊斟了杯茶送上。 「談的怎麼樣?!什麼也沒談。」 「為什麼?」 「我只見到兩位親家而已,看到他們一臉慇勤的笑,我實在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我看啊!他們要是知道詠歡臨陣脫逃悔婚的事,別說我得不到少羿這個女婿,兩家人還可能親家變成仇家呢!」 「那現在怎麼辦?」 「就只能冀望謝護院他們能在婚禮前找到詠歡了。」 「只剩三天不到了,老爺,不是我故意扯你後腿,詠歡就這點倔脾氣和你最像,她會挑這個節骨眼兒離家,多半也是故意留個難題給你。」 「氣死我了!這個死丫頭的腦袋瓜裡到底在想什麼?」苗人秀氣得直踱步,邊走邊罵。 「她是你的女兒,她在想什麼你還不知道嗎?」 「這個丫頭自恃有幾分聰明,常常做出一些正常人根本想不到的事來!就拿這次離家出走的事來說好了,她以為提個包袱走出門就算了?一點也不知道世道險惡,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中,就只為了向我抗議婚約這麼點小事,值得嗎?這個小笨蛋!」 「能生出笨蛋女兒的爹,想來也聰明不到哪裡。」白心蘭對丈夫的作法頗有微辭。 「夫人,你這是說到哪兒去了?」 「不是嗎?你明知道女兒不願嫁華少羿,為什麼偏要逼她?」 「她不是不願嫁給華少羿,而是她覺得還沒玩夠,不願意嫁人!她已經十八歲了,不嫁人難道留她在家裡當老姑婆?」 「那也沒關係,至少咱們倆老了有人陪。」 「夫人受得了,我可受不了!我才不想一隻腳臨進棺材的時候,還得擔心詠歡不知在外闖了什麼禍!早早將那個小搗蛋嫁出去,讓別人去傷腦筋才是正經。」 這才是苗人秀急著嫁女的真正用意。 「對在婚禮前找到詠歡這事兒,我實在沒什麼信心。」白心蘭雖不介入父女倆的口角,並不表示她不懂女兒的個性,苗詠歡要真拗起來,十匹騾子都拉不動。 偏生父女倆都是同樣的倔脾氣。 「等人抓回來,我非好好打她一頓屁股不可。」 「老爺,真是對不起。」 「詠歡離家又不關夫人的事,夫人何必道歉?」 「這件事說來說去還是為了老爺的逼婚而起的。」 「什麼逼婚?我替詠歡挑的丈夫真的是萬中選一,天底下再也沒有比華少羿更好的男人了,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?」 「話不能這麼說,也許詠歡有她命定的姻緣,只是時機未到罷了。」 「有本事,她自己去找一個老公回來;沒本事,只好由我安排了。」 「如果當初老爺聽我的話,納一名侍妾,生個兒子好傳宗接代,雖是庶出也可以繼承家業,斷然不會有今天這種事發生了。」 「你又來了!明知我不愛聽這話,你偏愛提。」 「可是——」 對於獨享丈夫的眷寵,白心蘭在慶幸自己得遇良人之外,更有一絲的不安,尤其在知道自己沒能為苗家生下一子好傳宗接代後,更是覺得有愧於苗家祖先,以及待她至為體貼的丈夫。 也因此,對於納妾一事才會一提再提。 「這種陳年老調你別再重彈了,再說下去我可要生氣了!說了十多年了,你不煩,我都聽煩了,何況你不覺得現在再提這件事為時已晚嗎?我可沒力氣再拖著條老命去生兒子。」 「那婚禮還是照常舉行嗎?」 「那是當然!我明天還要上華家一趟。」 「你今天不是去過了,還要去?」 「我想單獨會會少羿,也許事情會有轉機也說不定。」現在也只有這麼安慰自己了。 除了迫在眉睫的婚期外,苗詠歡的安危是苗人秀最擔心的,他只希望這整件事,沒有想像中的悲觀才好。 ※※※ 傍晚,言劍辰回到這棟暫時充當辦事處的行館,這是江寧知府特別撥出來讓他使用的。他本意只想用來逃離公門中的繁文縟節、逃離官場中的巴結、奉承,還有那個死纏著他不放的人。 現在想想,倒佩服起自己的「先見之明」來了。 尤其在看到苗詠歡不防備的睡相時,他更肯定自己的選擇是對的——將她留在身邊是對的。 她這有如天仙般的容貌,不管是男是女,定會引起不少的垂涎與爭奪,將她藏在行館是最好的安排;在他的羽翼下,她是安全的。 言劍辰輕撫著苗詠歡如雪般細柔的肌膚,手上仍是不意外地沾了些泥灰,深思的眼再轉向她耳垂上的兩個小洞——「鐵證如山」,再也錯不了的。 第一眼看到她時,真以為她是個小書僮;抱起她的瞬間,除了驚覺她的輕巧與柔軟外,手上的感覺讓他徹悟她女扮男裝的身份。 他完全肯定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姑娘家,不知道的只是她死不肯回家的原因。究竟是什麼原因逼得她非得在半夜逃家不可? 若任由她在外面流浪,恐怕身無分文又不諳世事險惡的她,不是餓死,就是遭到調戲!他是為了救她才破例將她留在身邊.言劍辰努力說服自己,除了這點以外再沒有別的了。 睡了個飽覺醒來的苗詠歡,睜開的眼正好迎上言劍辰那若有所思的目光。 「醒了?我替你打了盆洗臉水來,洗洗臉好吃午飯了。」 「謝謝。」她臉上黏膩膩得正難過,洗個臉肯定會很舒服的。 言劍辰在一旁看著苗詠歡洗臉,還不時提醒她耳後該洗洗、下巴要擦擦,手也要揩乾淨。 不疑有它的苗詠歡聽話地全照做了。 抬起的小臉上有他想見的白皙,言劍辰摸摸苗詠歡的臉頰。「你是男是女?」 「我當然是男的啦!你看就知道了,還有什麼好懷疑的?」 苗詠歡說完整個人轉過身子,手還防備似的橫在胸前;她可沒有那個勇氣讓他「親手」求證。 她開始覺得言劍辰不如她想像中的好騙,尤其是他唇邊那一抹似有若無的笑,像在算計她什麼似的。 「是嗎?」 「別以為長得好看的人就一定是女人,你不就是一個明擺在眼前的例子?怎麼,你受別人誤會的苦還不夠,硬要拖著我一起下水?」 苗詠歡死也不肯承認自己是女兒身。一旦承認自己的身份,她只怕會被掃地出門;而身無分文且無處可去的她,不是流浪街頭當乞丐,就是回家嫁人,兩樣她都不願意。 在這裡有的吃、有的睡,什麼都不用煩惱,還有熱鬧可看,最重要的是——她還沒看夠言劍辰的臉,怎麼可以說走就走? 「你這孩子真夠牙尖嘴利的。」 「謝謝。」這句話不知是褒還是貶?苗詠歡考慮一下後決定將它當成讚美。 「你現在是我的『專用屬下』,從今天開始,你每天早上得幫我打洗臉水,替我跑腿辦些瑣事,為了讓你方便供我使喚,晚上就和我睡在同一張床上。」言劍辰的手指向房裡唯一的一張大床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