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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頁     劉莎    


  「擔心我?為什麼?」她一臉納悶。

  殷皓月不理她,只說:「你既然記得姚衾寒寫的那首詩,那麼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名字?」

  宋夜空抓了抓頭髮,那首詩跟他們的名字有什麼關係呀?

  她喃喃自語:「我們的名字?嗯……啊……呃……有了!皓月、夜空……哈哈哈!」

  殷皓月尚不明白她為何如此開心,宋夜空已得意洋洋地說:「我時常覺得你這傢伙……呃,你這老大真不像個凡人,什麼事情都一把罩,頭腦比我好一點點、武功比我好一點點,可惜就這名字差我一截。你想想,皓月只有一個,小小的、黃黃的一坨,夜空卻是無邊無際,寬大遼闊,你說我這不是略勝你一籌嗎?」

  這是什麼形容?殷皓月目瞪口呆。小小的、黃黃的一坨?唉!他認命地歎了口氣,無力去理會她那高漲的情緒。只是她連這個都要計較,真是小孩心性。

  *  *  *

  當耿曙天趕到現場時,只見對方集結了十幾個人,正與星月盟的弟兄打得昏天暗地。

  姚衾寒站在一名兄弟旁焦急的觀望,她不希望有人因為她而受傷,但這場面實在太混亂,她不敢輕舉妄動,怕連累了大家。 

  這時,金沙幫一個不要命的傢伙從身後一把扯住了姚衾寒的頭髮,將她硬拖離那位弟兄身旁,那名弟兄雖拼了命的撲過去想救回她,只可惜對方人手太多,力不從心。

  姚衾寒被扯得疼痛不已,想也沒想便往對方的手臂咬去,那人吃痛,一個巴掌便揮上她的臉頰。

  姚衾寒哪裡承受得住,只覺臉部一片灼熱,眼冒金星,腦子嗡嗡作響,一個暈眩倒在地上,嘴角滲出血來。那大漢還不罷休,一邊咒罵著,一邊抬起腳往姚衾寒踹去;姚衾寒無力閃躲,只能合眼承受即將狠狠落下的一腳。

  過了半晌,她預期中的疼痛並未出現,反而被緊緊的擁在一個寬闊的胸膛中。

  她已經死了嗎?為何那熟悉卻遙遠的氣息與懷抱會在此時出現?姚衾寒緩緩睜開緊閉的眼,卻見到那原本凶神惡煞的似的大漢癱軟在不遠處,不知是死是活,她再把眼光投向緊摟在腰上的大手,那帶有強烈保護佔有的感覺,使她想那個有一雙洞悉一切眼眸的男人。

  耿曙天抱著姚衾寒,凝視著她猶自低垂的頸項。她與他記憶中一般柔美,但卻顯得憔悴。是因為他嗎?既然當初忍心離棄,又何苦傷心後悔?

  姚衾寒的眼光緩緩自他堅硬如鐵的手臂移往那張她魂牽夢繫的臉,在兩人眼神交會的那一刻,彷彿大地都在那一瞬間靜止了,周圍那些紛亂與打鬧聲似乎都已消失,這世界只剩下他們兩人。

  耿曙天心疼的看向姚衾寒紅腫的臉頰,貪婪的探尋著這睽別已久的容顏,他伸手輕拭著她嘴角的血漬,情緒激動,久久不能言語。

  姚衾寒的淚水奪眶而出,她真不敢相信自己在孤獨、寂寞了這麼多年以後,還能再見到他。她偽裝多年的堅強在這一刻全然瓦解,她張開了手臂擁緊他的頸項,任憑淚水傾洩而出,彷彿要將胸中的苦澀與哀愁全部都哭盡。

  耿曙天深歎了口氣,將她緊擁入懷中。不管地因何理由離開他,也不管他曾多麼痛恨過她的不留隻字片語,至少這一刻,她是那麼真實的在他懷裡。從今爾後,他再也不會放走,無論命運如何捉弄,他再也不會讓她從身邊溜走。

  第四章

  姚衾寒一覺醒來,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,但嘴角的抽痛使她已起了下午的一切。他終究是找來了!雖然隔了那麼久,他的模樣卻深刻鮮明的烙印在她心上,不曾淡忘。當然逃離的原因已不再重要,而以往的那一切,早已迷濛而又久遠了!耿曙天雖然俊偉依舊,卻不再是當年那熱情血性的大男孩,他眉宇間有滄桑,望著她的眼神有無言的責備,彷彿在控訴她的不告而別。

  但他為何會無由的出現呢?看來他與殷皓月是舊識。這也難怪,他們倆都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,隱隱約約透著王者風範,是知交也是意料中事。但……世界何其小啊!在她認為,台灣省這個小島已算是天涯海角了,為何他仍能尋覓而來?唉……

  「為什麼歎氣?是因為我嗎?」

  姚衾寒嚇了一跳,循望見倚在窗邊的耿曙天。房裡一片昏暗,只能隱約看見他修長挺拔的身影。儘管如此,她仍覺得臉紅心跳,猶如當年初戀時的心境一般。

  耿曙天靠近她,探了探她的額頭,確定她溫度正常後,才鬆了口氣。

  他凝望著她溫婉沉靜的面貌;頭髮長長了,眼中多了當年所沒有的臧郁,比以前更瘦了,呈現出小女人的風韻,與他印象中的純真少女有些微的不同了。

  可不是嗎?經過這分別的漫長歲月,別說是她,他也不是的自己了。

  姚衾寒握住她的髮梢的手,將之貼在臉頰,輕聲的說:「對不起。」 

  耿曙天的手僵了僵,過了良久,才淡淡的開口,

   「對不起?這遲來了八年的道歉代表了什麼意義?又能彌補什麼?」

  姚衾寒原本以為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,但面對他的質問,仍有難言的心痛。

  她閉上眼睛,任憑沉重的往事滑過心頭。

  她不要他後悔曾經愛過她,也不願在事過境遷、物換星移之後,再來乞求他的原諒。她不想讓他知道真相,也想讓他明白,她從沒忘記他。

  耿曙天注視著她的表情,訝異於自己那深刻的痛。原來,在過了那麼多年以後,她的脆弱仍左右著他;原來,他以為的淡忘只是矯情的隱藏;原來,他欺騙了自己那麼久,以為可以沒有她……

  姚衾寒鬆開他的手,將身子蜷縮起來,試圖讓抱在胸前的雙手,帶來一些溫暖。

  她那淒楚又迷離的表情,使耿曙天心中更生愛憐,但是他心中的結尚未解開,只好任憑愛恨兩種極端的胸口撞擊。

  姚衾寒將思緒拉往遠方,彷彿又看見自己當年那無依無靠的身影。

  由於家世的顯赫,致使她從小就接受不同於常人的教育。當別人家的小孩正高興的唱著兒歌,替美麗的洋娃娃精心打扮時,她已開始懂得了一些商業術語。姚氏集團的擔子沉重的壓在她身上,令她喘不過氣來,直到遇見了他……

  耿曙天的出現,便她找回了快樂與純真,那真摯濃烈的愛戀迅速嬌艷了她,讓她忘卻了許多煩惱。

  然而,命運之神並沒有眷顧她,父親發現了這段戀情之後,馬上中止她在國外的學業,並撂下警告,要她放棄這一切,順從他的意思嫁給商業巨擎張仲之子,藉以挽救外表仍富麗堂皇,但資金高度卻日趨困難的姚氏集團。

  她當然不肯。任憑父親如何的威脅利誘,甚至揚言與她斷絕父女關係,都無法使她屈服。他心中的深愛已全部給了耿曙天,就算要她放棄榮華富貴、虛利浮名,只要能與他在一起,她就覺得很幸福。

  但她的堅持持續不了多久,當一名自稱為耿曙天父親的人——耿大鴻找上門來時,一切美好的憧憬便已破滅。

  耿大鴻願意拿出巨款幫助姚氏渡過難關,條件是她必須從此消失,不得留下一絲訊息,就當這段感情從沒有發生過。她本不願答應,但當她那年邁的老父跪在地上老淚縱橫的哀求她時,她動搖了。

  然而真正使她放棄這段情的,卻是耿大鴻的那翻話。雖然時間過了那麼久,一字一句卻仍殘忍又清晰的浮現在腦際——

  「姚衾寒,我知道你深愛著耿曙天,但你若真愛他,就請你離開他吧!你大概不知道,他是我的兒子,也是我眾多企業的繼承人,他還有美好遠景在等著他,你忍心讓他與家族斷絕關係,沒有任何施展理想與抱負的空間嗎?他不是泛泛之輩呀!再說……他自小便與一名女孩訂了親,那女孩的父親大有來頭,他知道了耿曙天和你的事情後非常憤怒,已放話出來,若是耿曙天違背婚約,不僅要抽回所有投資,還要將他亂刀砍死。姚小姐,就算你不為他的性命著想,也請可憐我這心疼兒子的父親吧!」

  於是,她在雙方父親期待的眼神中點了頭。

  就算今生不能與他相守,也願他能好好的、周全的活著。她不在乎他會娶誰,也不在乎往後的日子會有多少哀傷與無奈,她只要他永遠像只鷹般自由自在的飛翔。

  這八年來,追求她的人如過江之鯽,但她卻心如止水,無波無痕。

  當一個人的愛已全部用盡,如何能再對其他人動心?

  表面上她仍一如往常地過門子,但暗夜裡,她常擁被飲泣,字紙簍裡塞滿了—張張被撕毀的詩句——

  遲遲鐘鼓初長夜

  耿耿星河欲曙天

  鴛鴦瓦冷霜華重

  翡翠衾寒誰與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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