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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頁 董妮 「姑娘莫慌,小可有影子,不是妖物!」曲笛笑著,卻不再是上午那睥睨天下的諷笑,而是那種柔若春水的溫暖微笑。「姑娘之所以沒發現我進來,是因為我身法迅速,而姑娘卻心不在焉。」 她想起他白日裡打擂台的英勇之姿,像極了青蓮劍歌裡描寫的劍俠——十步殺一人,千里不留行。 原來這些詩詞沒有吹噓,江湖上實有無數高手,奈何…… 她不禁黯下面容。「公子白日已拒絕小女子,今夜又為何尋上門來?難道以公子之勇,也是恃強凌弱之輩?」 「非也、非也。」曲笛依然唇含淺笑。「小可來只為兩件事,第一,我拒絕姑娘非因姑娘之罪,實在是小可心中早已有慕,不敢褻瀆姑娘……」 她搶口急道:「我不在乎為妾。」 「姑娘何苦輕踐自己,以姑娘的芳姿才華,為何甘於屈居人下,而不願做那人上人?」 她嬌軀輕顫,一雙魅若秋水的明眸漾滿霧氣。「人上人?說得容易。我有什麼能耐?寫寫詩、繪繪圖、彈唱幾首樂曲……這些能耐連我自己都保護不了,還談什麼做個人上人?」 「想那王紛,大字不識幾個,一肚子草包,不過有幸投了個好人家,便能橫行半個天下。如此姑娘還會輕視自己之才嗎?」 「我沒有那種好運投生在好人家,沒有一個貴妃姊姊、一個逍遙侯爹爹,我除了受制於人,還能怎樣?」她不曾驕傲過嗎?她年輕貌美,才華絕世,禮樂射銜書數,六藝精通,昔年皇后猶在時曾言,以她之能,若身為男子,必是鼎甲之材,對她百般憐寵。 奈何皇后棄世後,王貴妃獨霸後宮,她從高高的鳳凰枝上摔落,變成一項供人買賣的物品。 她再如何驕傲,也在這一關又一關的艱困中被磨消了。 「那是因為姑娘沒有利用自己的優點,一味只想尋個依靠。妳說服自己看開了,順應潮流過活,奈何妳心裡又不甘心,於是妳長吁短歎,每每心神不寧。」他自顧自坐到桌邊,倒上一杯茶,悠然輕啜。「姑娘也許該換個想法了,這世上沒有永久的靠山,人生在世,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。而這便是我今夜來尋姑娘的第二個原因。」 也許是因為曲笛容貌生得太俊美,或者他的話聲太醉人,也可能是他太擅長蠱惑人心……敏敏聽著他說話,胸膛撞得厲害,體內有一股熱氣不停地流竄、累積。 這一瞬間,曲笛彷彿變成太陽,筆直撞進她陰暗的人生,為她指點出一條明路。可是她又有點不太敢相信這世上有如此好事,天上也會掉下餡餅,還是砸在她這種出身的人頭上? 「我……我不明白你的話,你……或許你該走了……」 「姑娘不必怕,我對妳沒惡意,更有甚者,我們還可能成為好夥伴呢!王紛欠我一筆血債,當年我還只是個孩子,無力討債,但孩子總會成長,小乞丐有一天也會變成一隻大老虎……妳瞭解我的意思了嗎?」 原來他是來找王家晦氣的。敏敏情不自禁走近曲笛身邊,捉住他的手。「你有什麼辦法,告訴我。王家目前權傾朝野,氣焰逼人,我們……」 曲笛打斷了她的話。「看事情不能只看眼前,妳看那皇帝老爺多大年紀了,還能坐多久龍位?王貴妃的氣勢又能維持到幾時?王老爺年歲也高了,至於王紛,草包一個,更加不足為懼,難道姑娘還怕這些人?」 敏敏想起了皇帝,她離宮時皇帝已病倒,傳聞現在是太子在監國,一旦舊皇駕崩,新皇登基,向來目高於頂、得罪人無數的王貴妃,其下場不言可喻。而依仗著王貴妃的權勢而橫霸朝野的王家,那最終的結局又能好到哪裡? 天哪,她居然會害怕這樣的人? 「我原以為自己聰明,想不到卻愚蠢至此。」 「送姑娘四個字——自立自強。」曲笛依舊是那麼淡淡地笑著。 敏敏回味著他的話,靜思片刻,那一身的輕愁似朝陽下的露水,迅速蒸發,代之而起的是光明與自信。 「那麼也請問公子,我們就坐視事情『慢慢』演變嗎?」她特意強調「慢慢」兩個宇。 「歲月是一項殘酷的磨練,所以老年人的精氣神必不如年輕人,而同樣是年輕人,一個被酒色掏空身子,另一個卻日日苦練強身,姑娘以為這番比較之下,誰會活得久?」而他自有萬般法子,讓「歲月」、「酒色」更加殘害某些人的性命。 敏敏聽出他的言外之意,定下了心神。「我明白了,多謝公子一番良言,小女子知道日後該如何過活了。」 也就從今夜的懇談開始,日後遍佈大江南北的情報組織「滅天」有了雛型,並且在百年內獨霸朝野。 第七章 三年的時間說短不短,說長也還好,但已夠很多事情演變;比如:王府的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蘇州有名的天寶坊,專營天下奇珍。 曲笛邁著方步走進城裡最大的客棧——富貴居。 「曲老闆。」四周人群紛紛向他拱手為禮,儘管心裡對曲笛多所不齒。 他藉著打擂台進了王府,受到王老爺重用,卻唆使王老爺利用皇帝丈人的身份獨霸鹽市,讓王府財富在短短一年內,暴增十倍不止,因此也引起了無數仇恨與怨言。 導致老皇帝死後,新皇一登基便下詔書讓王貴妃做了先皇的陪葬;王老爺為逃避新皇的迫害,搶先自盡;王紛被捕下獄,經大理寺審查,翻出一條條殺人放火、欺男霸女的惡行,被判腰斬。 王府一門死絕,偌大的家業全都便宜了曲笛和敏敏……噢,她現在不叫敏敏了,她給自己取了一個新名字,叫曲敏兒。她對曲笛的心思全在那新名字上頭,奈何曲笛心底早住了人,是沒有半塊方寸之地容得下她了。 全蘇州的人都知道,曲笛侵吞了舊主子的家產,可他手段陰狠,本身武藝更是超絕。所以哪怕人人都恥於與他交談,但一看到他,還是得抑住心底的憤怒,乖乖行禮問好。 就像曲笛當初和王老爺說的一樣,哪怕天下人都在心裡罵他,又怎麼樣?他不痛不癢。相反地,他非常享受眼下手中的權勢與富貴。 他淡笑著與週遭人一一回禮,緩步上二樓包廂。 包廂裡已經坐了三個人,顯然正等著他來。 「曲老闆,好久不見,近來安好啊?」曲笛一進門,一個白胖矮子立刻笑嘻嘻起身行禮。 「托福,托福。曲某看張老闆、江老闆、劉老闆面泛紅光,應當也是財源滾滾、人逢喜事。」曲笛拱手還禮。 三位大老闆不約而同尷尬一笑,做生意嘛,賺大錢自然是第一要緊。但曲笛賀他們人逢喜事,分明是知道他們又都納了新妾,唉,早聽聞天寶坊主人曲笛消息靈通,想不到連這等私密事也瞞不過他,果然是個厲害人物。 「三位老闆何須介意,這英雄本『色』嘛!娶妻納妾是好事,還怕人知道嗎?」曲笛往懷裡一掏,摸出三隻白玉瓶,在三個老闆面前各放一隻。「曲某小小薄禮,謹祝三位新婚志禧。」 三位老闆心裡的疙瘩立刻盡消,內行人皆知,天寶坊除了專賣天下奇巧珍寶外,也賣一些有趣的玩意兒,比如眼前這三瓶「春風玉露丸」。 這可不是一般下三流的春藥,僅供人春風一度;而是真正調理男人身體的妙藥,使其由內而外達到圓融平和的境界。倘使常年服用,不僅於閨房一事雄風無限,還可強身健體,延年益壽,稱之為仙丹也不為過啊! 就可惜了,這春風玉露丸太貴,一丸就要黃金百兩,哪怕是巨富之家,也無法日日眼用,大概就只有當今聖上有這本錢天天拿它當糖球吃。 曲笛以此為禮,比送上什麼奇珍異寶更讓三位老闆歡喜。 「曲老闆果然是個妙人。」劉老闆大笑,收起了白玉瓶子。「曲老闆大老遠把我們邀來,又送這麼貴重的禮,應當不是特意恭賀我們納妾吧?」 江老闆同時也搶過一隻白玉瓶。「曲老闆有什麼要求儘管說,只要江某辦得到,斷無問題。」他耍了個小手段,事先說了,曲笛的要求他辦得到就做,就算到時來上一句「恕江某力有未逮」,曲笛也拿他沒辦法。 只是曲笛並不在乎這小小心計,他從來也沒想過對他們提出任何要求,不過是想藉由此次的會面,佈置他接下來的行動而已。 「呵呵呵,三位老闆何必緊張?曲某不過是聽聞六年一度的華山論劍將在兩個月俊舉行,這武林盛事嘛,參與者眾,必有許多商機,曲某不才,想分杯羹。但眾所皆知,華山方圓百里俱是江、劉、張三位老闆的勢力,想上華山做生意,必得經過三位同意,這才邀三位前來一聚。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