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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頁     菱心    


  他用力地搖頭想甩掉那太過自私的念頭。傷害她的人是他,他怎麼能奢求她不恨他。來勢洶洶的海濤劇烈地拍打著岸邊的岩石,轟隆隆的浪聲迴盪在他的耳際。讓他絮擾的心思更加紛亂不堪。

  坐在這裡已經整整一天了,原本想好好整理一下心情,沒想到海風卻把他的思念愈吹愈多。想起了她,各種情緒又紛至杳來。

  在未遇見她以前,他的生活很簡單也很無趣,除了上課就是和朋友一起打球。直到她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,愛上她成了他無能為力去抵抗的咒語。

  她的出現教他一向平穩的情緒變得忽高又忽低。看見她時,他的心晴是一片藍天白雲,吹著帶點花草香的薰風。看不到她時,他的心情則變成了一朵又一朵低低的愁雲。曲折的情緒彎繞成河,跟著她的一舉一動推往不同的地方。而今,他的天空僅剩一片凍雲遍佈的黯淡天氣。思念來襲時,凝滯已久的水氣就會唏哩嘩啦地下個不停,淋得他的心千瘡百孔。

  他最愛的是第一次見到她時,她臉上甜美如蜜的笑容。如今,常盤旋在腦海裡的卻是她離去時,佈滿淚痕的心碎表情。一想到她那近乎絕望的神情,教他的心都擰痛了。每天都刻劃著沉甸甸的想念,幽暗的角落總有無限的系戀,她的笑靨在每夜夢迴時,都揮之不去。

  他刻意封鎖有關她的記憶、斷了妄念、游離了快樂與痛苦,但始終無法阻隔出蠢欲動的思念鑽入腦海。

  原本水藍的海洋現在已半落至海平面以下,被祥和的日陽染成一片波光粼粼。而他的思潮依舊波濤洶湧、絲毫沒有平靜的跡象。

  ***

  沿著海岸線一直走、一直往前走,雲采萸想走到他身邊.想走到世界的盡頭。

  海水濺濕了她的衣裳,也濕了她的眼眶,分不清楚是海水還是眼淚。強大的海風吹得她好痛,吹得她搖搖欲墜,全身上下佔據著莫名的刺痛。

  他還要在她心裡霸佔多久?傷還要多久才能癒合?要多久時間才能將他忘記?這些問題惹得她珠淚盈睫,更化作思念流進心底。

  最近,由朋友口中輾轉得知他的消息之後,一顆重石彷彿壓在心裡,教她心裡始終沉甸甸的。

  心房像藏著一個罈子,鹹鹹的淚水被醃成一壇既酸又澀的醃菜,每當獨自啃噬它時,酸腐的味道在身體裡蔓延、擴散,教她忍不住又流下鹹鹹的淚水。

  聽說,他畢業了。

  這不是她一直所期盼的嗎?每日每夜她等待希望的就是他能夠快點回來,回到她的身邊。

  而今,她等到了不是嗎?為什麼她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,但就算盼到了這一刻她又能如何?他已經離開,再也不屬於她了。

  她的等待變成了一種諷刺,她的心難堪得不知道該何去何從。無疑的,她將自己推進沒有退路的窘境裡,但她還是始終走不出來。她的愛情到底要怎麼解決,她才能徹底地解脫?

  是什麼時候開始,她變得如此多愁善感?一點也不像她自己。

  他的離開抽去了她所有的快樂,心裡像是被一顆沉甸甸的石頭壓著,根本輕鬆不起來。

  她是不是該振作起精神來,努力找回以前那一個笑容滿面的自己。或許笑容多一些,幸運就能多一點……但願如此。

  ***

  「采萸你可不可以陪我去洗衣服?」游燕屏問道。

  「好啊!」

  她們從長廊的這一端走到另一端的洗衣間。

  「你們今天是怎麼了?為什麼你們要出去都不讓我去?」雲采萸有些不安地問。

  平常她們要去哪裡一定拉著她去,可是今天所有的人都怪怪的,她想不透到底是哪兒出了錯?

  「哪有?你想太多了。」游燕屏敷衍地回道。

  「是這樣嗎?」

  「是這樣。」她不願意多談。「好了,時間也差不多,我們該回去了。」

  「什麼差不多?」

  「喔,沒有啦!我是說衣服洗得差不多了,我們回去吧!」她差一點就說溜了嘴。

  ***

  當雲采萸打開房門時,房間裡一片漆黑,只見兩根小燭火在閃爍,耳際響起令她感動的歌聲。

  「祝你生日快樂,祝你生日快樂……」

  雲采萸呆愣了一下,隨即一朵燦爛的笑容在她臉上綻放。

  沒錯,今天是她的生日。

  吳箴嬌和張雅苓推著活動櫃到她的面前,上面有一個精緻漂亮的蛋糕。

  「快點許願啊!」張雅苓興奮地催促道。

  雲采萸閉起眼睛,在心中默默許下一個願望,但願它能成真。

  許完願望後,她俯身將蠟燭用力地吹熄,室友們還很配合地響起熱烈的掌聲。

  「謝謝你們!我太開心、太感動了!沒想到你們還記得。」

  「不用太感動啦!只要你快點切蛋糕就行了,我的口水已經流了好幾回了。」吳箴嬌自我調侃地說。

  「對啦!快點切一切蛋糕好止住這個愛吃鬼的口水,否則我們都會被她的口水給淹死了。」

  聽到游燕屏的這番話,大家都笑彎了腰,止不住的笑聲迴盪在這充滿溫馨的寢室間裡。

  「我覺得我的口水也快流下來。」雲采萸也坦承道。

  她一向對甜食沒有多大的興趣,獨獨對於蛋糕卻一點抵抗力都沒有,怎麼吃也吃不膩。

  「我們差一點忘了,采萸和箴嬌是同一國的。」

  「沒看見她們倆參加什麼社團,倒是將『愛吃社』辦得有聲有色。」

  「喂!你們節制一點好不好?我可是壽星耶!」采萸叉了一日蛋糕送進嘴裡,然後才又笑說:「竟然這樣欺負壽星。」

  「你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我,應該用奶油替壽星好好地裝飾裝飾一番。」張雅苓一說完,毫不遲疑地立刻行動,其他的人也紛紛展開攻擊。

  根本來不及閃躲,五彩繽紛的奶油已經抹上雲采萸的臉。她沒空管那些美味可口的蛋糕了,馬上大力地反擊回去。

  她們互相抹來抹去,每個人的瞼上都被裝飾得「美輪美奐」,銀鈴般的笑聲不絕於耳。整個寢室被她們鬧翻了還不夠,竟轉移陣地跑到走廊、陽台上追鬧著。

  好不容易,等到玩累了她們才罷手,一人拿著一個臉盆和盥洗用具乖乖地到浴室去洗澡。

  大概是玩得太累了,室友們個個一沾床就入睡,唯獨雲采萸睜大著眼睛望著天花板,一點睡意也無。

  在入睡前,她接了很多朋友祝福的電話,就算和他們聯絡漸漸沒有那麼頻繁,就算相隔那麼遠,但他們依舊記得她的生日,依舊不吝嗇地送上他們的祝福。她真的很感動,能擁有這麼多真摯的友情。

  只是,心底有些小小的缺憾。少了寒亦懼的祝福,就像一個破了洞的圓圈,總是覺得遺漏了些什麼。

  她翻過身直盯著鬧鐘瞧,距離明天還幾分鐘,她仍然渴望在僅剩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裡會有奇跡出現。

 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,失落感也一點一滴地累積在心口。等到分針劃過十二點時,她的心也跟著碎了,眼淚忍不住掉下來。

  她以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記不得這個日子,他也會記得。可是,她錯了,而且錯得離譜。

  他怎麼可能還會記得,他們已經變成陌生人了,不是嗎?誰會去在意一個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人。明知道這樣的話會讓自己傷得更痛,她卻故意用這樣的方式把眼淚逼出來,哭一哭或許心情會好過一點,記憶也能淡忘一些。

  為什麼她就是沒辦法從過去的記憶裡抽身呢?

  她苦惱地想著。頭腦想的、心裡念的全是一幕幕和他在一起的畫面。每一幕都像蛋糕上的蠟油般滴在心頭,灼傷了她的心。

  春蠶到死絲方盡,蠟炬成灰淚始干。

  她的愛就像飛蛾撲火一樣,不管前方有多危險,都執意要往它所認定的方向飛去,不願意回頭。就算犧牲性命她也要賭一賭,但這樣毫無保留的付出卻傷了自己。

  儘管她的快樂已經被他的無情燃燒成灰燼,但她仍捧著這些灰燼向老天爺祈求能讓它死灰復燃,雖然這樣做很愚蠢,也把自己弄得很狠狽,說不定他也會嘲等地的癡與傷傻!但無論如何,她仍然不願意放棄,或許有一天上天會成全她這個卑微的願望吧。

  她帶著這樣的遐想緩緩入夢,嘴角揚起一抹笑意,因為她的夢中有他。

  ***

  這首歌獻給二十世紀末,還來不及相愛的人——

  夜裡傳來雨的聲音輕輕撥動心的旋律

  情不自禁想起你那些甜蜜的回憶

  總是不小心就淋濕了我的眼睛回到朋友的關係任你自由的來去

  從此想念你只能放在我心裡

  你還愛我嗎

  一直好想問你這句話

  卻又怕聽到你真實的回答

  你還愛我嗎

  為何你總是不說話

  眼看我為愛不愛掙扎

  你愛我嗎

  好久沒有你的消息

  心裡還惦記著你

  好想再見你想聽聽你的聲音。

  收音機緩緩地流洩出這首深情動人的歌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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