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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頁     凌玫玫    


  序

  說真的,不勉強自己去衝刺、努力並非易事,尤其像我這種個性的人。在爬起與跌倒當中,假期似乎失去了它的意義,「不勉強」三個字變的好困難。此時我才明瞭,原來要真正放自己假並不簡單啊!

  堅持有時候會讓自己陷入更痛苦的情境,寫《迫上花轎》時我深深體會到這個事實。

  男主角姜季禮是名癡兒,我明知這樣的設定會讓我在寫作上遭遇許多問題,我卻還是堅持。因為我相信惟有季禮這種人,才能打動女主角的芳心、突破她的心防。

  於是每個午夜夢迴,焦躁煩悶開始不斷侵襲我;男女主角如何互動?有著身份、思考的差距,怎麼拉近他們的距離……這一寫,竟拖了六個月之久,角色們已不耐煩到極點,我卻只能以龜速前進,默默承受他們的不滿。(嗚……)

  我想錯嫁系列結束後,我可能沒什麼力氣碰古代稿的東西了。(回頭鑽回讀書的世界吧!我有一堆書都還沒看完啊……唉……)

  楔子

  她是那種隨處可見,又令人隨時可忘的女孩——倘若不觸及她那雙蒼灰瞳眸的話。

  平庸無奇的容貌,原本該將她的生命裝飾得再凡然不過,然而她偏偏生就一股異於常人的能力,讓她一生注定走不出封閉的象牙塔。

  孤僻、冷漠自小便將她團團包圍,不想聽見、看到的人、事、物,總如滔滔江水朝她湧來,人們內心與外在的差距幾乎逼她入絕境,令她作嘔不已。

  她曾經思索過,或許挖去雙眼、斬斷雙手,能使自己從此解脫,但她提不起勇氣,自殘的痛苦她明白自己承受不了。

  於是,只好放任。

  宛若伏於陰暗牆角的野貓,她安靜窺觀人們內在的醜陋與外表的虛假,覺得噁心也好、痛苦也罷,久而久之,她麻木了。

  卑微而可笑,這就是人們的真實面相。

  因她的能力,眾人視她如鬼魅,避之惟恐不及,她不在乎。反正生命對她而言,已不具有太大的意義,她等著的不過是自自然然步入盡頭,終此一生。

  所謂的期待、所謂的未來,在她身上只是沉重而又遙不可及的詞語。

  也許打從她呱呱落地,她就在等候……等候著白無衣這個人自世間徹底消逝……

  第一章

  春意盎然,於隨處可見的花團錦簇問燦爛綻放;生機勃勃、蝶鬧蜂喧的景象令人們在一年之計的此時充滿希望。

  連表現向來冷淡、無所謂的白無衣也對眼前的「他」漾開真心的笑靨。

  粉撲的雙頰,茫然澄透的眸瞳,白宅桃花樹下的小傢伙使勁用他的四肢撐著身體,再小心翼翼站起兩隻小腳。他開心地揮舞雙手,似乎為自己的成功感到無比驕傲。然而走不到幾步路,隨即撲倒在地。

  白無衣趕緊上前抱起他,為他拭去衣裳沾黏的泥土,他笑得開心,絲毫不為自己的失敗而沮喪,粉粉胖胖的小手拍撫著白無衣的臉龐,淡淡乳香飄近她鼻邊。

  她輕捏他的頰旁,額頭湊靠他的,逗弄著他。

  「想學走路,你還得多花幾番工夫呢!」

  不遠處,一道身影緩步走來,笑意淡淡浮在唇畔。「你似乎很喜歡念彤?」

  無衣瞥了她一眼,將懷中孩兒歸回原主。

  「我喜歡小孩子,因為他們不會表裡不一。」她倚樹席地而坐,白彤弓也跟上她的動作,不過念彤卻不配合地蠕動著。「可惜他們長大後,就得學會假裝與虛偽,拋棄曾擁有的純真。」

  「但是我相信有人即使年歲增長,依然保有你所說的純潔真摯。」身為無衣的妹妹,彤弓十分清楚她話中涵義的由來。「你也許遇得到。」

  「你真的變了。」無衣牛頭不對馬嘴地應道,彤弓蹙眉不解。「如果照你以前的個性,鐵定會回說:人不都是這樣,哪有人會一輩子停留在幼時,不成了白癡?」

  無衣栩栩如生的模仿口吻令彤弓噗哧一笑。

  她嫁到京城已經兩年了,她的三姊還是跟從前一樣,言語犀利、不留餘地。

  「人家說女兒家成婚、做了母親性情會有變化,果然不假。」無衣煞有介事地打量彤弓。「你那衝動的個性大概被這對雙胞胎與言嘉磨柔不少吧!」

  彤弓輕拍念彤的背,玩了兩個時辰的他似乎有些睏倦,偎在母親的肩上沉沉進入夢鄉。

  「從以前不就如此嗎?言嘉像水,溫柔體貼;我像火,莽撞暴躁。一直以來,都是他在遷就我、為我著想,但也只有他克得了我。幸好上天安排我遇見他……」飛霞泛上彤弓兩腮,嬌羞的情態顯而易見。

  無衣撇開視線,仰首觀看滿樹桃花成海,微風輕拂,波濤淺淺。

  人與人的際合確實十分奇妙,彤弓注定與言嘉相遇,大姊和二姊因陰錯陽差也找到深愛的另一半,那麼……她呢?

  她自嘲地笑笑。不可能的,她連自己都愛不了,還能付出什麼?窮盡一生,她只想躲在自己狹小的空間,活到上天要她活的歲數。如此,便足夠了。

  「你和言嘉打算什麼時候回京?」無衣轉移話題,問道。

  「可能還得待上一段時日,畢竟爹的病情還不是很穩定,起碼再半個月吧!」

  「人在病中真是好講話,你該慶幸爹疢疾突發,恰逢你們回來,唯有言嘉治得了。不然,你倆的事恐怕沒這麼好解決。」無衣挑挑眉,彷彿談論中的父親與她毫不相干。

  「就算爹不原諒我我也不在乎,我只是擔心娘會為我操煩,所以才決意回宜豐。反正兩年前是他逼我入贅成家,入贅不等於出嫁嗎?無論我是男是女,結局都是相同,我問心無愧。」彤弓英氣凜然,黑眸閃耀一如往常的堅毅。「況且已有念嘉做白家的繼承人,他難道還不滿足?」

  無衣抿唇微笑。看來彤弓改變得也不完全,男人的氣息在她身上多多少少仍殘存著。

  「幸好你一次就生下對孿生兄弟,念嘉從白姓,念彤從成姓,兩家皆大歡喜。」

  「三姊,別光說我,你呢?」

  無衣注視彤弓期盼滿滿的晶眸,嘴角一抹不以為然。

  「嫁娶之事不適合我,現在這種清靜日子我想一直過下去。」

  「原來三姊沒有我想像中勇敢。」彤弓扁扁嘴,面容含著喟歎,立直身。「你在害怕……害怕讀到對方真實的一面吧?」

  無衣目光飄至他處,面無表情。「我本來就膽小。」

  「那你應該比誰都清楚,這樣下去的話,你永遠得不到幸福!」

  「我不要幸福。」她簡潔有力的反駁令彤弓霎時如洩氣的皮球。

  「你總是這個樣子,把自己扔擲到痛苦的深淵,然後垂手不顧,虐待自己這麼有趣?」

  「念彤睡著了,你可別吵醒他。」無衣置若罔聞地起身,拍掉身上的雜草泥土。「我回房唸書,告辭。」

  「三姊!」彤弓著急的叫喊並沒有換來任何回應。

  *  *  *  *  *  *  *  *

  一個月後

  無衣揉揉太陽穴,兩個多時辰的閱讀使她眼睛有些疲累。她放下手中的書本,伸了伸懶腰,踏出閨房。

  正值晌午,日光的照耀刺眼炫目,她微微以手遮眉,穿過後庭花園,剛巧望見總管白忠領著一名女子從她面前而過。

  「白忠。」無衣喚住他。「這女孩是誰?」

  「三、三小姐,她……她是夫人新買的丫鬟。」白忠視線游移、語氣結巴,似乎懼害無衣視破什麼端倪。

  女子怯懦地抬眸,掃見無衣雙眼之際,心頭明顯震懾,且身軀旋即一股寒冷圍繞。

  無衣也是愣住。此女子生得千嬌百媚,秋波流轉間,彷彿即能酥人筋骨。最奇特的是,她竟與她同有一雙相似顏色的瞳眸,難道她亦能讀心?……不對,她沒有這個能力,她……

  頓時,女子種種可怖的念頭全衝入無衣的腦海,她瞠目結舌,佇立原地久久不動。

  好半晌,她才撫下情緒,啟口詢問:「她是夫人買來給誰的?」

  「她……她是……」白忠惶然搔首,猶豫著實情該否吐露。

  「她是用來陪嫁的丫鬟,對不對?」

  白忠遲疑了會,知道事實瞞不過無衣,於是皺眉頷首。

  「想不到這事我竟渾然不知,著實可笑。」她強抑欲爆發的怒氣,睇了女子一記,似警告,又似心中已有譜,迅速步往內廳。

  *  *  *  *  *  *  *  *

  縱使內心儘是憤恚,無衣依然有辦法若無其事面對造成此情緒的源頭者。

  恢復健康的白錦川坐於內廳,精神奕奕,正與白夫人有說有笑。

  「爹、娘。」無衣一如往常喊道。

  「無衣,有什麼事嗎?」白夫人堆滿笑容回應,但白錦川卻正眼也不瞧他的三女兒,甚至在她出現後,面孔隨即冷卻。

  從她有記憶以來,她不就一直受到親生父親漠視的待遇嗎?為什麼隨著時日流轉,她心頭的痛楚卻未曾減褪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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