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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頁 凌塵 聲氣語調是如此溫和柔潤,不仔細聽內容,還以為是慈母叮囑愛兒呢!無怪乎方才宮女猛暗示她別入內打擾,原來母后又在裡頭教訓明蘆了。 明熙公主依稀記得,明蘆公主的母親是個長相清秀可人的宮女,可憐她只因受了先皇一夜恩澤,根本無權抗拒硬生下一女,女兒隨便封了個公主,母親的地位依舊是宮女。母女倆沒得先皇多少寵愛,反處處受張皇后——也就是今日的張太后——刁難。 張太后刁難後宮妃嬪的手段相當高明,總做得密不透風。人前她永遠是一副和藹面貌,常保她在先皇跟前溫柔的形象,關起門來訓人還是同一副臉孔——聲音是柔和得駕輕就熟,笑容永遠掛在臉上,唯獨銀牙間迸出的字句,總教人恨不得聾了、瞎了,甚至乾脆不曾在世為人,才不必聽她這些話,還得一併目睹她的虛假笑臉。 果真是母女同一鼻孔出氣,宮女們戰戰兢兢地偷想。對於張太后人前人後的兩個樣貌,能親眼目睹而面不改色者,唯有明熙公主而已。 此時,她笑容滿面地出現。 「母后,別氣了,跟明蘆這小丫頭有什麼好氣的?可別辱沒了身份!」 「乖女兒,一見著你,母后什麼氣都沒啦!」張太后一臉慈藹,寵溺地看著她。 「聽見沒?母后說原諒你啦!還不快磕頭謝恩?」明熙公主仰著鼻子,高傲地示意跪在地上的明蘆公主。 「是,謝太后開恩。」明蘆公主怯怯應聲。 「這回看在明熙的份上,哀家就不多計較了,下去吧!」張太后揮手。 在親生女面前做得絕了,雖不是對她,總有點母女親情的疑慮,也幸虧明熙公主頗得她幾分真傳,在她教訓後宮妃嬪及其子女時,明熙公主不但不皺眉,甚至偶爾也會幫腔幾句,孺子可教! 「是……」明蘆公主偷瞧明熙公主一眼,低頭退了下去。 「母后,久沒見您召喚明蘆了,不是見了她就討厭,又何必喚她來討霉氣呢?她這種人啊,見您一眼都賺褻瀆!」明蘆公主一走,明熙公主偎進母親懷裡。 這句話深得張太后的意。她點點頭:「聽說明蘆這丫頭近來茶不思飯不想,常一個人枯坐著發愣,八成是思春了,找她來是問話的,順便警告她安份些,別在宮裡鬧出醜事,丟你過世父皇的臉。」 她的眼線察覺了明蘆公主的異樣,張太后進一步猜測並下了結論。 「怎麼可能?」明熙公主不以為然,「明蘆那丫頭待在宮裡,能認得什麼王孫公子?母后,您多心了吧!」 又不像她成天有空便參加朝臣的飲宴遊樂,或者私自出宮,結識男人的機會可多了。但即便如此,多半是對方心儀她,她倒是沒碰著滿意的。 喔!當然風從虎例外! 張太后指示道:「她也這麼說。不過,母后還是不放心。你有空就盯住她,別讓她跟她那個娘一樣,勾引男人勾出醜事。這孩子沒娘管教,到時出了事,說不定還有不明就裡的好事者,暗地怪到母后頭上,道母后沒好好管教她呢!」 只得了皇上一夜寵幸,便認定她勾引了皇上,哀哉明蘆公主之母。對於曾經同她爭寵的妃嬪之子女,張太后是沒有好印象的。 明熙公主忙道:「放心啦!您想想,明蘆這丫頭有那膽子嗎?您說一句話,她都得抖上半天了。」 「你這孩子,淨會為她說話。少跟明蘆那賤丫頭接近,免得學壞!知道嗎?」張太后警告。 究竟是誰學誰的壞?張太后明顯偏袒自己子女,但沒人敢說她一句不是。 「母后!兒臣幾時為她說過話啦?」明熙公主辯道。 「沒有就沒有。」張太后笑著凝視明熙公主,「你欺負明蘆那丫頭都欺到底了,還能讓她死心塌地的倒向你,哀家倒是小看你了,不愧是哀家的好女兒!以後就算沒哀家在你身旁,也不必擔心你了。」 「哎呀!母后,誰欺負她啊!兒臣教訓她是應當的,才不是欺負呢!別聽外人胡說。」明熙公主撇嘴。 「不管是欺負還是教訓,孩子,後宮裡弱肉強食,成者為王,敗者為寇,記住別讓任何人爬到你頭上就是。你也看到了,教人爬在頭上的滋味可不好受,你要牢記在心。」張太后語重心長道。 明熙公主當然記住了,早就記住了。否則,宮裡也不會人人聞她明熙公主而色變,還不都是盡得張太后真傳? 只不過,她沒張太后的手腕高段,她作威作福太過於明顯。張太后只消一個微笑、一個輕哼,便可嚇得人腳軟,她還沒這個本事。 明熙公主差張太后還差得遠呢! *** 「喂!你們幾個,怎麼還賴在這兒?」明熙公主指著柯玲等四人。 幾次出入將軍府都免不了和她們碰頭,明熙公主幾乎可以預見,同這幾名波斯妖女爭寵的將來。 既然阻止不了風從虎納她們為小妾,也許她該師法皇嫂,與她們和平共處?或者先發制人,免得入了門後,教她們欺到頭上來?母后言猶在耳啊! 柯玲笑道:「我們幾個賴在這兒,礙著公主了?」 「那當然!」最好她們滾得遠遠地。 「這兒算是怕姊妹的家,不曉得咱姊妹待在自家裡,哪處礙著公主?」 「你們讓本宮見著了,就是礙著本宮!」明熙公主一臉蠻橫。 柯玲挑眉,「那咱們姊妹該躲起來,不見公主的面,就不礙著公主了?」 明熙公主哼道:「誰教你們勾引風將軍,現在還連蕭公子也一併勾引!」她指向左擁右抱的蕭北辰,咬牙切齒,罵的不知是誰,「你們番邦女人,都是如此不知羞嗎?」 虧風從虎和蕭北辰是好朋友,他怎生受得了朋友給他綠帽戴?她要「代夫出頭」! 柯玲笑問:「咦?公主這是認同了咱姊妹是風將軍的人囉?所以才不許咱姊妹接近蕭公子?」她進一步拆解明熙公主的語意。 「這……當然不是!」她才不是這個意思!明熙公主硬著頭皮到底。 柯玲嗤笑:「那,咱姊妹決定放棄風將軍,跟隨蕭公子,又何嘗礙著公主了?」 明熙公主語塞。 是啊!這樣一來,她就可以獨佔風從虎了呢!她該高興的,氣什麼? 「或許,公主如今心儀的不是風將軍,而是蕭公子,咱姊妹這才礙著了公主,是嗎?」柯玲用那雙眼窩深刻的靈動媚眼瞟了她。 「呸呸呸呸呸!」明熙公主連啐幾口,「我瞎了眼才心儀他!」 「停停停停停!」蕭北辰哀怨地埋怨柯玲,「別說鬼話嚇人好不好?」 「你是什麼意思?」明熙公王跳腳。 她若心儀他,可是他莫大的福份哩!豈是鬼話? 「你又是什麼意思?」蕭北辰回她一句。 她若心儀他,才是她照子放得亮呢!豈是瞎了眼? 「為什麼我每回上這兒來,見不著風從虎,卻一定得碰上你?」明熙公主冷靜下來,瞅著蕭北辰問道。 「這要問你了。為什麼小生在下每回和各位姊妹們談笑時,公主姑娘老是醋味醺天的出面打擾?說你不心儀我嘛,確實教人不太相信。」蕭北辰嘖噴搖頭。 「你……」明熙公主按下怒氣道:「談笑有這等談法,倒是少見了。」她的纖纖玉指指向左擁右抱的蕭北辰,「等會兒可別談到床上去,敗壞將軍府門風!」 蕭北辰鬆開攬住兩女的手。 「公主姑娘,我和這幾位姊妹只是好朋友,你別說得太過火。」他的語氣難得嚴肅。 明熙公主怒極反笑:「好朋友?哼!鬼才相信!風將軍還真大量,受得了自己的朋友同侍妾做這種朋友!朋友若是這等做法,花街柳巷可以全關門,不必做生意了!」 蕭北辰捺住性子解釋:「她們是府中的客人,不是風從虎的侍妾。」 「客人?那就是專門招待男人的客人囉?我就說嘛!番邦的女人能有什麼好德行,到哪兒都不安分,不如到花街柳巷找營生……」 「住口!」蕭北辰大喝,「風土民情不同,不代表她們德行不好,沒必要將她們和花街柳巷的女人相提並論。更何況,風塵女子也一樣是人,她們的德行未必比你壞到哪兒去!」 「本宮豈能同她們相提並論?」明熙公主肚裡燃了怒火。 不知為何,在蕭北辰的面前,她很少用此自稱,多半同他我啊我的,這回她下意識以身份權勢來壓制他,聽得蕭北辰直搖頭。 他改口問道:「不知公主姑娘又是做何營生?造福過多少百姓?」 「本宮堂堂皇室公主,自有百姓供養,何需找營生?」 蕭北辰再度搖頭,「那和米蟲有何兩樣?士農工商各司其職,男主外女主內,就連風塵女子也撫慰了不少曠男王老五,才賺得辛苦的皮肉錢;甚至公主姑娘的皇兄——皇上大人,可也是勞心勞力地天天操煩國事,得百姓供養也才說的過去。然而公主姑娘你呢,只見你天天閒晃,四處找樂子,憑什麼得百姓供養?不是米蟲是什麼?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