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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頁 凌塵 「那麼,往後就仰仗王爺了。」聽明利害關係,那男子收斂不可一世的氣焰。「小侄這就去候著,靜待王爺好消息。但願今夜大家都能睡個好覺。」他別有所指地笑了。 待那男子離去,小王爺終於忍不住大啐:「呸!癩蝦摸想吃天鵝肉!也不瞧瞧自己德行,想娶我陽氏皇族的第一公主?憑他也配!」要不是他與明熙公主有三等血親內的關係,結親不為皇朝戶律所容,他早把她娶走了,還輪得到郭嗣成那痞子? 「做大事不能意氣用事。公主雖是你堂妹,也別牽扯私情在內。」棣王爺像是看穿了他兒子心思,冷言警告。 小王爺慌忙掩藏心思,轉移話鋒。「爹,瞧郭嗣成囂張的樣兒,等娶到公主,他爹郭大人若翻臉不認帳,咱們豈不什麼好處也撈不著?」 「利害早已說予郭大人聽,他會要他兒子安分的。就算這右丞相父子不認帳,咱們也可以把郭嗣成如何將明熙公主弄到手的醜事掀開,說他在咱府裡胡來。明熙公主不知內情,就算她要怪罪,咱們也可以推得一乾二淨。更何況姑娘家名節為重,這麼一鬧,她和郭嗣成還有臉嗎?再者,都成了郭嗣成的人,她不得不嫁,再蠻橫也得顧及皇族的顏面,到那時,還怕她不乖乖把話往肚裡吞?」棣王爺微笑瞧著小王爺。 夜風本吹得人涼入心脾,卻不知為何,棣王爺的話讓小王爺冷透了腳底板。 唉!他永遼學不來他爹的深謀遼慮和……陰狠狡詐。 但,虎毒不食子,所以,他應該是安全的吧? 第四章 屋頂上的人兒,毋須夜風拂襲,早已涼透渾身。 看到這兒,來龍去脈也差不多清楚了。棣王爺和郭嗣成設下圈套要她往下跳,是黑衣人救了她。當時她若不肯立刻隨他逃走,要讓人撞見了深夜她明熙公主房裡出現了個來路不明的男人,大概清譽不保,所以他才玩笑說到時她就非嫁他不可了。 「如何?」黑衣人轉頭示意明熙公主,一觸及她空洞的眼神,便為她呆若木雞的反應所震懾。 本以為她會怒不可遏,一待她有任何異常舉止,他就要適時制止她過分激動的行徑,以免暴露他們的行藏,沒料到她的反應竟是毫無反應,這令他擔憂。 明月一輪高掛天上,魔魅的柔光,吸附暗夜中所有生命的活動力。屋頂上寂靜異常,一男一女的身形凝結於月色之下,抽去血色,像是栩栩如生的蠟人。 風刷過屋瓦的聲音,刷得明熙公主的腦中峻峻作響。 右丞相之子郭嗣成,那已不知對她垂涎多久的紈褲子弟,獻慇勤沒一次承她領受,許久不再有所行動,以為他早打了退堂鼓,原來改從暗地裡耍陰招來著! 這不打緊,論耍狠耍陰,宮裡會玩的還怕少嗎?她看的多了。即使明瞭方才鬼門關前已走一遭,郭嗣成的計謀再狠,也不比棣王爺參與的事實,還要令她震驚且難過。 皇伯父竟會如此算計她?她是他的侄女,親侄女啊!看她長大,疼她到大的伯父,竟聯合外人,要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…… 「他為什麼要這麼做?」明熙公主喃喃自問。 「你是最受太后和皇上寵愛的公主,想娶你的多如過江之鯛。右丞相處心積慮想和左丞相互別苗頭,郭家自然想盡辦法娶你入門。」黑衣人會錯了意,以為她怨的是郭嗣成。 「不!」這她早知了。「我是問皇伯父,他為什麼要這麼做?他一向疼我的!」 他保持沉默。即使天知、地知、他知、她明明也知,他還是不忍說破。 明熙公主的雙肩一陣抖動,黑衣人以為她教夜風吹得打哆嗦,忙挪過身子,移至上風處,為她遮擋涼意。 「我不相信……」明熙公主的雙肩抽搐不停。 「還是冷嗎?」他柔聲而問,心一軟,順手伸出右臂環住她的肩膀,輕輕將她揉進胸口,以他暖呼呼的懷抱溫熱她哆嗦的身子。 即使明熙公主的身子略微豐腴,看似身強體壯,平日亦驕蠻霸道,這當頭仍是令他忍不住想呵護。軟玉溫香在抱,他忍著微微蕩漾的心情,抑製造次的念頭。 「這樣好點沒?」他啞著聲音低問。 明熙公主低著頭沒說話。一陣陣壓抑的吸氣聲,弄皺了他的眉頭。他輕輕提起她的下巴。 玉頰上的斑斑淚痕在明月映照下,串串水光晶瑩閃亮,揪緊了他的心。 「怎麼哭了?」他語帶責備,責備自己太晚察覺。 有個現成的溫暖胸懷可倚靠,明熙公主順勢將頭埋入,索性哭個痛快。傷心被伯父出賣後,清醒過來回想:倘使計謀得逞,她的下場將是何種光景……就足以教天不怕地不怕的嬌貴公主哆嗦連連,害怕之餘還帶點慶幸,然後藉著點點珠淚,排解遲來的恐懼,靜享微妙的心安。 「我也不知道,就是想哭……」他的懷抱有種令人熟悉的安全感。 「那就哭吧!」她的眼淚有種擰碎人心的破壞力。 黑衣人眼觀四面,堅毅地將她的低啜揉入懷中,彷彿也將她的苦楚委屈承接了去。 棣王府內,火光不時四處流竄,正是搜索人馬。但明熙公主睡的客房方纔已經搜過,倒是沒有好事者回頭,客房的屋頂便成了最安全的地方。 「你有沒有巾帕?我……我要擤鼻涕……」明熙公主的抽噎有漸歇的意思,開始嫌棄滿面的涕淚了。 姑娘家自己不帶巾帕,問男人要?黑衣人雙眼圓睜,苦笑被面巾罩住。 「沒有。」 明熙公主抽抽鼻子,從滿眶打轉的淚珠間,瞄到黑衣人的蒙面巾,想也不想便伸手一抽,用力一擤…… 他沒阻止她,任由她奪走他藏匿多年的秘密。 微笑在月色下輕輕綻開,和煦面瀟灑。他寵溺地看著埋頭於巾帕中的人兒。她似乎不知她已得到一個天大的秘密。 「你還有沒有別的巾帕?我要擦眼淚。」明熙公主還是沒抬頭。 黑衣人無奈道:「只有這條了,難道這條不夠你擦嗎?」 「不要!擦過鼻涕太髒了,我要乾淨的。」沒跟他要絲絹就不錯了,她的臉一向只容絲絹親膚的。 真難伺候!黑衣人看著她的頭頂,心生為難之意。 「褲腰帶如何?」他輕聲道。 「啊?好啊!」她沒聽清楚。只要有得擦就好,她親和力很夠的。 他到底是惹了什麼麻煩?這女人還真說得出口!更好笑的是,他竟打算照做。黑衣人無奈地歎口氣,開始解腰帶。 他的動作終於惹來明熙公主注意,發覺了不對勁。 「喂!我沒要你的褲子,你脫什麼脫?你的褲子能擦臉嗎?你……蕭北辰?!」 明熙公主抬頭便迎上那再熟悉不過的笑容。縱使她再驚訝,由於被他捂口捂慣了,她已練就自動消音的本事,並未放聲大叫。 「公主姑娘,你終於肯正眼看我一眼了。」總算願意抬頭了。蕭北辰戲謔地扁扁嘴,一臉受忽視的委屈。 要脫褲子才能引她注意?幾時他的魅力低得如此可憐了? 「竟然是你,我真是見鬼了……」明熙公主喃喃道。 月下的蕭北辰,唯美的面容比平時多了七分魅惑,她不自覺地紊亂了心跳。 「有這麼俊俏的鬼嗎?」蕭北辰嘻皮笑臉,自毀大半的瀟灑。 明熙公主定下心,一臉嚴肅。「沒有。鬼不會這麼不要臉的。」 蕭北辰忍著笑意,伸手便為她拭去眼淚。 「是。公主姑娘見了我這懸賞千金的大盜真面目,害得小生在下的『豐功偉業』有了污點,這廂實在沒臉見天下百姓了,公主姑娘該如何安撫我受創的心?」他捧著心,故作哀怨狀。 聽說今晚棣王爺作大壽,想必收了不少賀禮,所以他這個大盜才選在今晚光顧棣王府。還沒來得及下手,無意間聽到棣王爺與郭嗣成的計謀,便出手救了她,還將身份也一併奉上,再加上她的誤解,甚至連褲子差點都脫了……唉! 打從見了「黑衣大盜」的真面目起,明熙公主的注意力轉移,有滿腹的疑問正待他解惑,蕭北辰卻只顧油嘴滑舌。她略微不悅地瞪著他。 「我怎麼知道?」她沒好氣。 「那麼……」 「嗯?」 「這樣如何?」蕭北辰做作的面貌不見,正經的模樣深沉得教人喘不過氣,逐漸逼近的臉吸走她的神智。直到他印上她的唇,她恍惚了會兒,終於無力地閉上淚漬未乾的眼。 又來了!刻意去遺忘的觸感滋味,再一次地被迫憶起。那種忽快忽慢、驟強驟弱,瞬間又毫無章法的唇舌纏綿,攪得人心慌意亂,忘了今夕是何夕。她昏昏然一頭栽入,忘了曾經多麼怨恨有過類似的一回,更沒料到會同他再來上一回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