位置:首頁 > 作家列表 > 凌塵 > 隔簾選婿外一章 >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| |||||||||||||
字體大小 |
背景顏色 |
|
|||||||||||
第14頁 凌塵 ★★★ 「你是劉蔚雲?」上官君驊掩不住的震驚,透露於他變調的聲音之中。 你喜歡他?沒問出口的話也偷偷藏在他變調的聲音之中。 他一直遠遠地徘徊在鍾山的半山腰,不敢過於靠近山巔,沒勇氣見到他們相偎相依,但又割捨不下這份情感,像個不願投胎的孤魂,死守著心之所繫,又不敢將之驚動,得不到卻也放不下、看不開,個中苦楚,誰能得知? 聽到聲音後,他快步急衝上來,見到的便是這般光景。 不知呆愣了多久,蔚雲隨著鍾清流而去的神志,在聽到上宜君驊的詢問後,這才慢慢甦醒,緩緩地點了點頭。望著他的那雙明眸,嵌著晶亮的淚珠。 訝於她的身份,更心疼她潸潸落下熱淚,上官君驊放下對她身份的疑問。 「雲……劉姑娘,發生了什麼事?鍾公子呢?」 「他……在下面……」蔚雲睇望吞噬了鍾清流的深谷,瀰漫的霧氣擋住她的視線,擋不了她的淚水。 當初她曾許下最後一個願望——助上官君驊逃走,鍾清流這一墜崖,他自然可以趁此逃脫;她什麼都沒做,這個願望竟然莫名其妙地達成了!只不過,以奪走一個生命來達成,上天這個開玩笑也未免開的太大了。 「你是說,他墜落谷中?」上官君驊的呼吸停了下來,腦中霎時空白一片。 突來的變化總是令人手足無措。一路被挾持的這兩人,在獲得了自由之際,竟然只是呆若木雞地相互對望,一時間不知何去何從。 良久,蔚雲才點了點頭。「你快趁這機會逃走吧。要是晚了,他那群手下找了上來,你就走不掉了。」蔚雲鼻音濃重,淚還未干。 「那你呢?」放下她一個人走,他才做不出這種事。 「我要繞下去看看。活要見人,死要見屍,他是個禍害,我才不相信他會這麼短命!」蔚雲略述了方才驚心動魄的過程,話中包含了訴不盡的哀愁。 「我陪你一起去。」上官君驊毫不遲疑。 「要是他沒死,見著了他,他一樣不會放過你,你就快走吧。」蔚雲哀悼鍾清流的遭遇之餘,仍是心懸上官君驊的安危。 「其實這些天來,他把心思都放在你身上,對我的戒備松的很,不怎麼管我死活,他那群手下也不怎麼搭理我。」上官君驊道:「只是,在未確定他是真心待你之前,我放不下心離開,是以留了下來。」她正面對著如此重大的打擊,就別再煩亂她,增添她的苦惱吧!他壓下不捨蔚雲的晦澀感情而未吐實。 「他是真心的!」蔚雲突然激動得聲音大了起來。他為了她而墜崖,還不夠嗎? 上官君驊略去心中的失落,微笑道:「我知道。所以我陪你去找他,你也不必擔心他不會放過我。走吧!」他的神情誠懇可靠,聲音溫和堅定,足以穩住任何一顆搖擺不定的心。 蔚雲神色一緩,終於笑著點頭。 ★★★ 而這一找,足足找了兩個多月。 鍾清流像是空氣般消失,不見人影,也找不到屍體。 「清流!你到底在哪裡?」蔚雲幾乎語帶哭音。 今天又是一無所獲。 她虛脫地提著沉重腳步,雙肩鬆垮,身軀搖搖欲墜,步履維艱。曲徑小路儘是石子亂草,滯礙難行,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名門閨秀,兩個多月來在這山區谷底間,吃盡了苦頭。 「劉姑娘,天色已暗,不如先回去休息,明天再找。」見她疲憊的模樣,上官君驊這話說了不下幾十次,蔚雲始終無動於衷。 這兩個多月來,他們翻遍谷底每一寸土地,踏平每一株亂草,就是找不到鍾清流。每天天亮帶署希望出發,到了晚上又失望而回。他們不想與鍾清流的手下碰面,平添麻煩,所以將就著住在谷底一間廢棄的簡陋小茅屋裡,遠離塵世,就這樣,這對養尊處優的公子姑娘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度過了兩個多月,完全與世隔絕。 「再不回去,山區要有什麼蟲蛇野獸,很危險的。」上官君驊不得不使出嚇人的招數。她根本就撐不下去了,為什麼還這麼固執? 每天他都要用盡辦法勸她回去。她的健康狀況原本就差,再這樣天天折騰白己,遲早會累垮。上官君驊苦口婆心勸了又勸,儼然一副保母姿態。 蔚雲吁了口氣,神色頹然地宣告放棄,答應回去。 簡陋的小茅屋裡,傢俱粗糙又少的可憐,但他們誰也沒嫌過。難得兩個官宦子弟,為了一個生死未卜的鍾清流,甘於枕石漱流,在這荒僻谷底過了兩個多月。鍾漬流在他們心中微妙而曖昧的重要性,不言自喻。 「我們還是離開吧!」蔚雲頹喪地坐了下來,破舊的木椅發出嘎吱聲。 「你確定放棄?」上官君驊體貼地為她倒了杯水。他老早就想放棄了,只是見到她一頭栽進了希望的漩渦,不忍心拉她一把,乾脆陪她一起沉淪。 「這麼久了還找不到人,傻瓜也該知道要放棄。」蔚雲苦笑道:「你一直不忍心破壞我的美夢對吧?」她歎了口氣:「跟著我住在這不見人煙的谷底,也真的難為你了,我想明早就離開好嗎?」 她露出了兩個月多來首次的笑容,雖然苦澀,總比之前的淒楚心酸要好上許多。上官君驊欣慰地想。能同她住在這世外桃源,共迎晨昏,相持相依,他其實非常樂意;只是離開這裡後,若她能在未來生活中列有他的一席之地,考慮他們的可能性,他會窮盡自己一生,同她分享喜樂,分擔哀愁,生死與共。 「當然好,我可以先送你回蘇州,再回汴京。」順便提親,上官君驊在心裡盤算著。 「你離家已久,還是早點回去,不要再耽擱的好。蘇州我自己可以回去。」蔚雲婉拒他的好意。 「如果你不能平安到家,這輩子我會永遠寢食難安。你我落到今天這步田地,我多少有些責任,如今你連讓我補嘗的機會也不給?」上官君驊這話,合情合理,誰聽了都難拒絕。 蔚雲拗不過他,只得允許他隨行。近日來他對她的好已是不容懷疑,這本是當初她日思夜盼的結果,不是?只是,今非昔比,她早已不值得他如此對待,想拒絕他,她就必須做些什麼。 她悄悄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,「臨走前,我想為清流做最後一件事,你能幫我這個忙嗎?」蔚雲的視線垂落地面。 「赴湯蹈火,在所不辭。」上官君驊語氣堅定。 「我要為清流立個碑,你真的願意幫我?」 「當然。」上官君驊稍稍動搖了。 「上頭題的字是……」 這回,上官君驊只是默默地聽著她說話,卻連搭腔的意思都沒有了。蔚雲要他做這件事,意指,他已徹底被排除在她的生命之外。 終於,他還是艱難的點點頭,沉默地開始他的工作。 他們沐浴在月光下,徹夜忙完了一切,將近天明時才休息。 上官君驊癱瘓在稻草堆積的地板上,遙望躺在破床上背對著他的窈窕身軀,神情戀慕卻憂傷。他覺得剛剛立了那塊碑,順手也葬送了自己的情感。 天一亮,他們踏上返回紅塵俗世的路途。 臨走時他們什麼也沒收拾,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;他們空手而來,自然也空手而去。 可惜悲傷的回憶並沒有隨著新墳而埋葬,他們無奈的將之一起帶走,一輩子如影隨形,終身難忘。 陽光依然耀眼奪目。小茅屋旁那塊剛立好的石碑挺立著,面對山崖的方向,新題上的字跡瀟灑且蒼勁有力,被陽光照得鮮活,上面寫著: 夫 鍾清流之墓 妾 劉氏蔚雲立 ★★★ 「雲兒,你醒了?」君上華——其實是上官君驊——喜道。他們共同回到了迷離模糊的過去,故事已不是那麼的鮮明,似乎還有一些疑問,有一些連他們也不知道的秘密,但因為那是他們想不願去想的傷痛,便不再詳究;如今卻因雲兒——其實是劉蔚雲——父逝,無端地掀起這段拋也拋的塵封記憶,逼得他們重溫噩夢。 「我為什麼還活著?」蔚雲有氣無力,了無生趣。 「你一定要好好活著!你的命是他的命換來的,要是出了岔子,他在天之靈會安息嗎?」不得已,上官君驊搬出他最不願提起的鍾清流,只盼蔚雲會因此打消厭世的念頭。 「我究竟該謝他還是該恨他?他竟然讓我連死的自由都沒有。」蔚雲幽幽歎道。 「我也不知該謝他還是該恨他?他留下了你的人,卻帶走了你的心!」上官君驊幽幽續道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