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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頁 凌塵 「二十文跟一百五十文有什麼差別?一樣都是過一整天,要多了又沒用,剛好就好。」他首度開了金口,聲音相當低沉而散漫。 環秋愣了一下。「你要是喜歡這樣的日子,那我就無話可說,恕我剛才多言。」 她碰了釘子,也不惱怒,只對這阿清的性子更感好奇——他是看得開還是完全不會算? 「沒關係。」阿清看也不看她,逕自吞嚼著,彷彿粗糙的食物相當美味似的。 「可是,你這樣子怎麼養家活口?不怕餓著了妻兒?」環秋看他年約三十一、二,理當已娶妻生子,而這種生活方式只怕會委屈了妻兒。她皺眉想著。 「一人飽,全家飽,孤家寡人餓不著誰。我沒娶親。」話氣仍然單調冰冷。 喔?這倒奇了,年過三十仍未娶的男人還真不多見,不過,比不上她年過二十仍未嫁來得少見。跟他的瘸腿有關嗎?不會吧?他除了貧窮和瘸腿,相貌不差,人品似乎也不壞,不至於因此娶不到老婆吧?環秋暗忖。 「那你沒打算存些老婆本嗎?這麼攢錢要攢到幾時?等你存夠了,你老婆已經垂垂老矣,等不及你要了。」環秋搖頭,對他的生活態度不表贊同。 「這是我的私事,不勞姑娘費神。」阿清語氣更加冰冷,不知是不是已動了氣。 「好吧!算我多嘴,真是抱歉。」環秋沒什麼誠意地道了歉。阿清不表意見。 「嘿!阿清!你怎麼可以獨佔美人呢?輪我和美人聊聊吧!」剛才那個小伙子索性也坐到他們這桌來了。 環秋微微不滿,也不好趕人。 「這位姑娘不知怎麼稱呼呢?在下齊仰天,你可以叫我一聲齊哥哥,嘻嘻!」小伙子自彈自唱,涎著臉對環秋道。 她忍無可忍地瞪了他一眼。齊仰天不知死活,還動手握上她的柔荑:「我這輩子還沒見過你這等大美人,今天一定是咱們的大日子,老天安排咱們相識,你說是不是!」噁心到極點的話毫不臉紅地自他口裡說出。 「放手?」 環秋怒極,憤憤抽回玉手,凌厲地怒視他,讓他有些膽怯;豈料,阿清竟也抬頭,以極嚴峻的目光掃他一眼,齊仰天似乎聞到血腥味。 「算了?大爺我不玩了。」齊仰天摸摸鼻子走人。 「他好像很怕你?」環秋看出了端倪。這個阿清究竟是個讓人欺負的料,還是個狠角色?一會兒人欺他,一會兒人怕他,到底他是個怎樣的人? 「欺負人也是有限度的。」阿清喝了口茶,又道:「超過我的忍耐範圍,就是找死。」他口氣平淡,表情也很平淡,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平淡。 金陵許多人都知道他阿清可欺,是因為他不在乎!但若是欺到他在乎的地方,他就會全力反擊。三年前有不知死活的傢伙嘲笑他的瘸腿,令一向好欺負的他火起來,狠狠揍了這人一頓,揍到斷了肋骨、鼻樑,差點出了人命,也嚇得這人再也不敢嘲笑阿清的跛,而金陵人也有好一段時間見到阿清跟見鬼一樣。後來大家漸漸發現,只要不惹到他的痛處,阿清還是很好欺負的,就逐漸恢復了以前的態度,唯獨不敢再嘲笑他的瘸腿,其餘的,照欺不誤。 這就是齊仰天只敢說風涼話,眼見阿清面色不對,就乖乖閃一旁去的原因。 旁人也是。他們雖敢驅走阿清,卻不敢靠過來接近與他同桌的環秋,縱然美人令人垂涎。 欺善怕惡,見風轉舵,乃小人生存之要則。 「那麼我最好知道一下你忍耐範圍在哪,免得超越界線,自找死路。」環秋想把氣氛弄輕鬆點。剛才阿清幫了忙,令她寒如冰雪的心中流過一絲暖意。 「你不需要知道。」阿清吞下最後一口饅頭,放下杯子起身,頭也不回地離開。 他已經說了太多話了,這不是他的習慣。女人,還是少惹為妙。 環秋看著他的背影,也不挽留。這個阿清的一切,她太有興趣了,儘管她的好奇心一向低,卻被眼前這個瘸子阿清點燃至前所未有的高點。 因為,環秋自剛剛那道嚴峻的目光中,意外地讀出了他應該不會有的東西。 怎麼可能?環秋自問;看似如此卑微的瘸子,為何能在他身上找到幾許唯我獨尊卻內斂含蓄的氣勢,一種極少數人才有的特質王者的特質。 *** 環秋對外在事物若是不感興趣,她的態度會如同千年寒冰裡的石頭,又冷又硬; 如果相反,她會卯起全身勁,為達目的不擇手段。 金陵既有個阿清,她就暫時留了下來。她也不太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對是錯,畢竟天生王者極少,她尚且不敢斷言阿清是否為此流。 她打聽到阿清以砍柴賣柴維生,偶爾也打些獵物餬口,生活平淡刻苦,性格乖僻,是很平常的樵夫獵戶,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。 喔!有一點滿奇怪的,那就是沒人知道他住的地方在哪,就這一點而已。 這些消息讓環秋有些失望。是自己看錯了嗎? 入夏的金陵和關中差不多炎熱,環秋忍著,坐在客店守株待兔,希望能等到阿清。約莫三天之後,才等到阿清又背著一大捆柴薪而來。比上回更大捆的柴,還是二十文、兩個饅頭、一壺清茶?環秋看著阿清拿了同樣的報酬,終於相信,這人顯然不是笨,而是壓根懶得計較。她的目光緊追直接走去角落就地而坐的阿清,再次迎上前去。 「阿清你好,又見面了。」環秋故意製造不期而遇的驚喜:「我剛剛叫了桌酒菜,一同吃飯如何?」 「謝謝?我自己有吃的。」他說完,咬著饅頭嚼了起來。 「別這樣,我剛才一時貪吃,多點了些菜,恐怕自己吃不完,丟了又浪費,所以邀你一道,吃多少算多少,好不好?」環秋盡量讓自己的態度和善謙卑如交友,而不是驕傲自大如同情。 阿清看了看四周,猶豫了許久。 環秋知道他的意思,不過她可不會輕易罷休。 「難道你擔心瓜田李下,怕人說些什麼?我一個小女子都不怕了,閣下一個大男人又有什麼好擔心的?」王者自尊是不容挑戰的,環秋試著引出他的個性。 阿清笑了笑:「你怕不怕於我何干?我擔不擔心又關姑娘何事?酒菜吃不完,倒到餿水桶裡或我肚子裡,又有什麼差別?」笑容令人如沐春風,語意卻無情而嘲諷。 環秋失算了,他沒生氣,甚至一副置身事外的淡然。他並不在意被女人輕視,也不怎麼輕視女人,這令環秋有點高興;她原本以為他是個刻苦節儉的人,沒想到他只刻苦但不怎麼節儉,這是一般樵夫的性子嗎?環秋狐疑地想。 「當然不同。」她收回思緒,微微一笑:「倒到餿水桶裡,喂的是豬的肚子;倒到你的肚子,喂的是你。除非你壓根把自己看成豬,才會認為沒什麼不同。」她試著捋虎鬚。 阿清哈哈大笑:「豬就豬,當豬不見得差到哪去,當人也不見得高明多少,只除了豬吃不了人,人卻吃得了豬,不過如此差別而已。」 他替這個女人著想,不想同桌招惹閒言閒語,她卻大剌剌地公開挑釁!有趣的女人,阿清稍稍起了點興致。 第一次見他笑,環秋震盪著心情,勉強自制,試著將遺落的魂魄找回。「這差別可大了!當人,可選擇吃豬或不吃;當豬,被吃或不被吃可沒得選擇,你說這差別不大嗎?」 「吃或不吃,被吃或不破吃,差在一條命操控在誰手上。豬之命操於人手,人之命操於天;而一條賤命何時丟掉,因何而丟掉,同樣是丟掉,在我而言沒有差別。」 阿清說完跟著抬頭,首度正眼仔細瞧了環秋。 眼前女子穿著如同村姑,素淨著一張臉,脂粉未施,荊釵布裙,乍看相當平凡,然而她水靈般的清幽氣質與雪膚麗容,與衣著截然不搭軋,難怪要引起登徒子的注意,阿清為她不懂保護自己而感到有些生氣。 環秋接收到他那玩味而犀利的目光,熱力逼人,那一瞬間,她彷彿有被看透的錯覺,渾身冷熱交替,不知所措地抽離視線。 阿清收回目光,拍拍屁股起身就坐,不客氣地吃著酒菜,將方纔的對視甩在一邊。 環秋定了定神。捋虎鬚雖無效,但還是邀到他同桌,她的心情愉快不已。 「你應該多笑,你笑起來很特別,好像天下盡在你手中,任你擺佈一樣,自信得特別好看。」她不掩飾地道出對他的欣賞之意。 阿清對她直言不諱的稱讚有些不自在,岔開話題,「姑娘不像是金陵人士?面生的很。」他隨口問道。 這個女人不同於一般小家碧玉,與陌生男子同桌也不害羞忸怩,亦無世故造作的模樣,落落大方,妙語如珠,很引人好感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