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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頁     梁鳳儀    


  待金旭暉轉身走了之後,惜如開口問我:

  「你歎氣,大姐?」

  「對。太多的勢成騎虎,情勢迫人是不是?」

  「我是自願的。」惜如竟這麼說。

  「好。」我點頭,「這就更上一層樓,無悔對你日後的日子會更易過。」

  「大姐,你亦然。」

  當然了,尤其是我再沒有選擇,非孤軍上路,背城一戰不可。

  終於簽了偉特藥廠的合約。

  我跟他們指定的一位經理佐治漢明斯聯絡,研究赴運貨品的細則。

  作為東南亞的總代理,是有一個定額要包銷的。可是,手上的現金還不算很充裕,於是我給佐治提出了要求,頭三個月,我要的貨量有限,我向他解釋:

  「在安排貨倉與銷售人手上,還需要一小段日子才能上軌道,故此最好讓我分階段去取貨,第一階段取貨量少一點,循步漸進,總之到年底,我們做足包銷數量,且只會超額完成。」佐治似乎不是一個刁難的人,他爽朗的聲音從長途電話中傳過來說:

  「行。就照你的計劃進行。我們的上頭對你甚有信心,請代我們向唐襄年先生問候。」

  「一定,一定。」

  掛斷了線,我重重地歎一口氣。

  根本沒敢跟唐襄年交代這件事。

  我另以金氏企業的名義跟偉特簽了合約,並沒有知會他。如果今時今日,他知道我已過橋抽板,也應該明白理由安在?

  就算偉特方面發現給我的一紙合約,原來沒有唐襄年的參與,也是米己成炊了,只要能做到他們理想之內的生意,我相信,他們不會管對手內部的股份情況。

  忽爾覺得自己是如此地心如鐵石,無情起來。

  我怕是從這個時候起已完全進入商場的領域之內,深深感染了商場中那種為保障自己利益而顧不了其他的心態。

  唐襄年在我身上投資了他強勁的人際關係,希望贏回與我的幾夕之歡。

  結果,他輸了,因為他投注在一位並不肯屈服於他勢力的人身上。

  我根本就未曾做過任何承諾。

  此事也給了我一個教訓,在未有十足把握回報的保障之前,投資就變成投機,大有可能血本無歸。

  我是全神全情全心全力,兼全資投入到這盤總代理生意之內。

  銀行方面給我的支援十分有限,大利銀行的貿易信貸部經理胡志光很婉轉地對我說:

  「金太太,我們雖是跟永隆行有商務關係,但據我瞭解,這次與偉特藥行的生意,純屬你個人的投資與營運,也就是說與永隆的關係不大,不能以永隆的抵押與保障覆蓋到你的業務上來……」

  我沒有等他把話講完,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。

  無非是金旭暉通知了銀行,他並不給予我擔保的援手。

  求人不如求己,求敵人讓步憐憫,倒不如強化自己。

  我把套現的那筆款項存進大利銀行去作擔保,只向胡志光爭取一個較優厚的利息。

  銀行打開門面做生意,只要沒有風險,當然不會拒絕我的理由。

  只要我營運得宜,生意開始暢順了,跟銀行有了新的營業關係,取得他們的信任,自然會放鬆信貸。

  任何支持都來自本身的表現與實力。

  我必須做好這盤生意。

  因為它掌握了我的命運,也掌握了我三個小孩的命運。

  如今最重要的是找一個可信任的得力助手。我看非李元德莫屬,於是我把他約到外頭餐廳去密斟,將情況給他述說一遍,道:

  「元德,我需要一位有商場經驗的人跟我一起打這場仗。成功的活,我會在花紅上給你重酬,可以這麼說,我勝券在握,因為偉特方藥廠的牌子硬、貨品好,在醫學界已是不爭的事實。」

  我以為李元德會歡天喜地地答應助我一臂之力,他一向對我十分關心,凡事都給我很多實在的意見。

  可是,我猜測錯了。

  李元德一直默不造聲,這就表示他有所顧慮了。

  我禁不住催促他道:

  「有什麼事不妨開心見誠地討論。」

  李元德點頭,說;

  「是的。大嫂如此看重我,無疑是令我開心的,但,希望你明白,我的家累很重,除了妻子和兩個小孩,最近我的親戚都自大陸到了本城定居,依附於我,一家七口的生活費,全仗我的一份工。這就是說,大嫂,我根本缺了創業冒險的資格,太多的後顧之憂,令我只能安於現狀。」

  「可是,」我急道,「你到我的新公司去,還是有月薪的,你在永隆行支多少薪金,我再加給你一個百分比。」

  李元德低頭細想,沒有做答。

  「怎麼了,元德?」我催道,「我實實在在的要有親信助我創業,一個女人在外頭跑,有時會有些不便,你將是我的好拍檔。」

  「讓我想想吧,再答覆你。」

  「想多久呢?時間實在緊迫,合約一生效,偉特一旦把藥運過來,我就得開始營運,非做生意不可了。」

  「盡快吧,就這一兩天。」

  兩天後,我辦公桌上放著一封李元德給我寫的信。讀了,心直往下沉。

  他寫道:

  大嫂:

  創業維艱,你要三思而後行。

  很感謝你對我的看重與誠意,但恐貪字變成貧。有如此重家累責任的人,不能把全家的安危押在我個人的創業與發達意欲之上。

  請恕我直率,辛勤幹活我不怕,只怕新公司內有很多不能預測的風險,不比永隆行的基根紮實。金旭暉固然有足夠財力維護永隆行平安踏上軌道,他的靠山是傅品強,更容不了永隆行有什麼三長兩短,壞了他的江湖名聲,這些條件是我們安貧樂業者的定心丸。

  我這麼說,你不會見怪吧!

  在此,謹祝你開闢天地成功,在以後的日子裡,有什麼事要我辦,都請囑咐,定必為你效勞。

  元德上

  再者:我未能離職轉投你旗下,純為家累的牽掛,這跟別的同事情況不同,請你萬事小心,謀定而後動。

  李元德不像我,已到迫虎跳牆的境地,他還有選擇。明顯地永隆行給他的安全感大得多,他的這番選擇,不能深怪。

  他的信提點了我,白手興家真是這麼困難的一回事。

  不只要貿易對手信自己,客戶信自己,還要職員肯支持,是不太容易的。

  尤其是李元德信末的一句話,喻意深遠。我真是連碰了兩個釘子,才驀然省悟過來的。

  為了開創新公司,總要找一些職員一同做開山劈石的功夫。除了李元德之外,永隆行裡頭還有幾位同事日中見了我,總是笑語娓娓,很能相處得來似的。於是我就先跟其中二人麥建華與劉成提出邀請,希望他們過檔到我的新公司去。

  麥、劉二人不約而同地一口答應下來,且實牙實齒地講好了薪金,比他們原來的月薪多出了百分之二十。

  我認為這也是值得的,在出入口與代理貿易上,我的經驗還未老到,要職員熟諸行工序,才容易把業務納上軌道,且通過他們二人再聘請手下,便能把個新公司雛形攪起來了。

  如意算盤似乎是打得響的,只是沒有想過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。

  這天晚上在三姨奶奶家的飯桌上,健如開口說:

  「大姐,你害我們永隆行每月多花了錢。」

  我莫名其妙,睜圓眼睛看她,問:

  「什麼意思?」

  「就為了你挖角的緣故,我們要給劉成與麥建華兩人加了很好的薪金,才把他們留住了。」

  我的臉色驟變。

  「幸好旭暉剛啟程去度蜜月,否則他就要大發雷霆了。」

  我的嘴唇一直抖動,可是無辭以對,活脫脫是我做錯了事,傷害了對方似的,找不到一個下台的借口。

  惜如道:

  「廣東俗語有句話叫:『黃皮樹了哥,不熟不吃』。老是叫自己人吃虧,何必?」

  我立即抓住對方的這句話,氣憤地說:

  「我並不知道你們姐妹倆還曉得有這麼一句話。照說,是有人良心發現,我要安慰了。」

  口舌上雖佔盡了上風也不管用,我是被麥、劉二人利用了,成了他們加薪的橋樑。

  人心,原來處處都是冷酷而自私的。

  以後在永隆行內見了這兩個人,對方竟仍面不改容地打招呼,熱誠如昔,真令我毛骨聳然。

  對比之下,還是李元德老實多了,他最低限度沒有洩露我請他易陣效勞的秘密,這種操守,是非常值得讚賞的。

  單是在尋找職員一事上,我已頭大如斗。

  最終只有李元德把他那自大陸南下的妹妹李元珍介紹給我,算是我開創金氏貿易公司的第一個職員。

  李元珍當然是沒有營商經驗,但勝在好學,很曉得糾纏著李元德,要乃兄給她惡補,這對她在領悟出入口貿易上有很大的幫助。

  李元德也一直非常用心地在幕後指導元珍,既為培訓其妹,也實在為了間接助我一臂之力。

  今日李氏兄妹之所以能在金氏企業內一直站得如此穩健,備受器重,原因在此。

  我縱使是個商場上公認的犀利角色,但跟我交過手的人,都應該在心裡頭明白,我絕對地肯有恩報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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