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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頁     梁鳳儀    


  他毫不客氣地也坐到床沿上去。

  我臉色有如死灰,雙唇正在震抖,一時間又說不出話來。

  「福慧,來,把這枝玫瑰花插起來,全白是太素淨了。第一百枝尤其表徵馬到功成,應該選紅色為宜。」

  我睜大眼,完完全全地欲哭無淚。

  「杜青雲來見過你?」

  霍守謙笑,繼續說:

  「真可憐,他太高估自己的才幹與財力,如果他是我,每天對牢股市,就知道成王敗寇,是指顧間事,對誰都不可以輕敵。如今,剛攀上雲霄,就摔個粉身碎骨。」

  霍守謙完全在報道事實,沒有半分同情,卻添了一點幸災樂禍。

  「你可知現今杜青雲的下場?」

  我下意識地搖頭。

  「他突然在下午暈倒了,不省人事,送進醫院,正在急救。」

  我輕輕驚呼一聲,拿手搞住了嘴。

  胃內似在翻騰,要把剩餘的渣滓擠出口腔來似的。

  我辛苦得不得了。

  很難才問出一句話來:

  「他會不會死?」

  霍守謙攤一排手,答:「誰知道?」

  霍守謙坐近了我一點,把臉依過來,笑著說:

  「你應該開心了。杜青雲今日已經生不如死。曾經成功過的人,嘗受失敗,痛苦是加倍的。」

  我把自己的身子一直縮向床角。

  不知道是為了要逃避面前的霍守謙,還是要躲開一個無形的心理壓力而下意識地作出反應。

  「福慧,現今的結果,超乎你的理想是不是?」

  我茫然地說:

  「我從沒有要他死!」

  邱仿菊說得太對了。他曾說:

  「以愛還愛,以牙還牙嗎?你怎樣衡量他如今的傷害跟你曾受的苦痛相同?你翻得了身,他能嗎?」

  我重重地吁一口氣,心內的苦痛無以復加。

  不但為了不願意成為一個殺人兇手,且更捨不得仿堯。

  一個如此明理、大方、公平的仁人君子,原本深深地愛著自己。

  是我愚昧無知狠瑣小家,放棄了天使,選擇了魔鬼。

  我不要跟魔鬼為伍,跟魔鬼交易。

  我要賴帳。

  驀地,一股激動的情緒直衝腦際,我對著霍守謙說:

  「我需要休息了,請你離去!」

  霍守謙微微一愕,顯然是我的臉色與語氣令他不滿。

  「福慧,我是專程來看望你、陪伴你、安慰你的。一切不如意事應成過去,我們以後還有甚多的好日子可以分享!」

  以後?

  這句話使我更加震驚,我非更正不可:

  「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你有關以後的安排。」

  霍守謙面色轉白,嘴唇微微抖動,似笑非笑,強作鎮靜地說:

  「福慧,我和你沒有以後,是不是?說得直截一點,你原來並不打算跟我有以後的發展。」

  「是的。你大概誤會了……」

  「富家小姐要使使脾氣,我還是受得了的。」霍守謙說,仍在強笑。

  「不,這不是我的脾氣。」

  「好、好!」霍守謙擺擺手,「不要緊,先別拉遠了,以後怎麼樣,總是未知之數,結了婚的人都可以離婚。我完全同意。」

  霍守謙整個身子移近來,並且伸手抓住了我的。

  「可是,目前,可要先兌現諾言了,對不對?」

  也不等我的反應,霍守謙一用力,就把我擁在懷裡,強吻著我。

  我覺得是絕大的委屈、侮辱、欺負,我要反抗,奮勇脫離魔鬼。

  一錯不能再錯,更不代表可以諸到底。

  在我的生命上,從未試過有人能強迫我做任何一件事。

  包括了杜青雲、單逸相與邱訪堯。

  讓霍守謙的獸行得逞是至大至大的很瑣。

  我把心一橫,不知哪兒跑出來的狠勁與蠻力,我突然地拚命咬了霍守謙的唇一口,乘機推開了他。隨著一剎那的空隙,我伸手按了緊急警號。

  霍守謙「哎呀」叫了一聲,用手背搭著口唇,一抹鮮血染紅了他的手背。

  「霍守謙,請不要這樣!」

  我的聲音一時間軟化起來。

  「我並沒有白白地領受你的恩惠,你的女兒就快要從大陸到港來跟你團敘。」

  「那是另外一回事。」霍守謙分明是震怒。「如果有人向你利通銀行借債,講明沒有抵押品,那麼,幫不幫這個忙由你。但苦聲言房產物業作按揭,如期不還封鋪收屋是理所當然的。江福慧,你我都是江湖中守信約的人。」

  「霍守謙,你要什麼補償,我悉力以赴。」

  「我要你。」

  「除我以外呢?」

  「你還可以給我什麼?錢,是不是?我現今擁有的不錯是比你少,可是生活上你能享用的並不比我多。財產與地位到我如今的界線最恰到好處,完全可以買到自己需要的東西,卻不需為了財富而擔虛名,著實要向群眾社會交代言論行為品德。連生意上,我都不羨慕銀行家,工作滿足感,我已太多了。你還能給我什麼回報?」

  「霍守謙,這沒有意義。」

  「你報仇豈不更無聊?」霍守謙扯動著嘴角,又是似笑非笑,一副鄙夷的樣子:「別以為我站在你的一邊,表示我贊成你的行為,完全是一項交易。像僱主與僱員之間的合約,我做好本分,領取薪酬。你完全可以不問我的意見,發號施令職工的專業操守是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、今老闆滿意,然後討賞。」

  我呆住了。只能無力而冷淡地說:

  「霍守謙,請你先回去,讓我靜一靜。」

  「我如若不從呢?」

  「警察隨時會來。」

  「你開什麼玩笑?」

  「我剛按了緊急警鈴,你沒有注意到。」

  「江福慧,你不是認真的吧?」

  「我是認真的。」

  霍守謙定睛看著我,眼神突然流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凶狠,令我戰慄。

  他,一隻在空中盤旋的兀鷹,認定了他的獵物之後,忽然地飛撲到我身上來。,』

  我拚命地掙扎,拚命地拳打腳踢,誓要擺脫魔掌。

  擦的一聲,我身上的衣衫被撕破,霍守謙整個人壓到我身上來。

  我咆吼:

  「放我,立即放我。」

  「江福慧,我要定了你。」

  「你是禽獸!」

  「彼此彼此!」

  眼淚爆發出來,我完全地無能為力,任由宰割。

  誰能救我?

  啪啪啪,突然一連串的叩門聲,令極度亢奮中的霍守謙停住了手,他血紅的眼睛回望房門,再跟我說:

  「江福慧,你別是真的報了警。」

  我立即反撲,說:

  「是的,是的。我是的,是他們來救我了……」

  清脆的兩記耳光打在我的臉上。」

  我還未覺著痛楚,房門已在這到被撞開了。

  兩名警察及菲傭衝了進來。

  菲傭驚叫。

  霍守謙放開了我,站起身來,整理著衣服。

  其中一位警察走過來問:

  「江小姐,你沒事吧!」

  我搖搖頭,接過了菲傭遞過來的睡袍,披上了。

  這才曉得歎一口氣,慢慢回過神來。

  另一位警員走到霍守謙身邊,用相當冷酷的聲音跟他說話:

  「這位先生,我們相信你有必要跟我回警局去一次。」

  惶恐的突然不只霍守謙一人。

  把這件事鬧大了,誰的面子都不好過,可能我的尤甚。

  立時間清醒過來,我給他們說:

  「是這樣的,霍先生其實是我的朋友。」

  我這句話說得極之委屈,不情不願。然,權衡輕重,好漢不吃眼前虧。

  「我們剛才只是有點小爭執,因而我誤碰了床頭的警鐘,如此而已。」

  兩位警察,一時間面面相覷。

  我當然瞭解到他們的為難,於是說:

  「請你們等一會兒,讓我搖個電話給你們的楊上司,解釋一下。」

  我急步跑進小偏廳去,用電話找到管轄南區的楊總警司。他跟我們相當熟諸。實際上,本城的富戶有哪個不跟一些警務人員有交情,多少圖點方便。

  終曲

  原本警務處的頂爺跟父親是老朋友,我大可以直接搖電話給他。然,既已決定息事寧人,又何必張揚?

  尤有甚者,很多時要在最上位的人賣人情還不如在下位者易。

  楊總警司跟我們的淵源及他的職位已足夠解決此宗瓜葛。

  果然,一番解釋之後,楊老總請其中一位在我家的警察聽了電話,就化干戈為玉帛了。

  那位警察雖既得到訓示,走回睡房來,對霍守謙說:

  「江小姐一定是工作過勞,十分疲累。她實在需要休息,請你先回吧!」

  霍守謙也不造聲,那張臉依然崩得半點血色也沒有。

  他木無表情,直挺挺地就走出房門去。

  霍守謙離去之後,那位接聽楊老總電話的警察說:

  「江小姐,請放心,楊SIR已經囑咐,我們會在你住宅附近加強保護。」

  「謝謝你們,不好意思,勞頓了!」

  我親自送兩位警察先生到大門口。

  這近年來,警察對市民的態度十分溫和,警民關係日益友善。我多希望這不單是一個有權位的市民的觀察。

  大門關立後,菲傭緊張地問:

  「小姐,要不要通知傅姑娘?」

  傅瑞心姨是江家管家,家中的女傭、菲傭以及司機都這樣稱呼她。

  這近幾個月,她健康大不如前,我讓她放假,到鄉下去省親旅遊。每隔一兩個禮拜就有電話回來報告,身體是慢慢回復硬朗了。現今正在鄉間小攬,看管著她以私蓄興建留待養老用的平房,大約在落成後就會回港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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