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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頁     瀲灩    


  於是,更譚洛胥受不了的一點,是她幾乎都把時間花在蔚丞騏身上……這麼形容雖然有點古怪,但他在不習慣經常得到蔚丞騏的屋裡,才能找到蒲雨苑。

  「你怎麼在這?」譚洛胥只要看到蔚丞騏屋子的燈亮著,就知道通常屋裡的人不是蔚琪臻,而是蒲雨苑。

  「還沒整理完啊。」她回答得理所當然。

  待在蔚丞騏的書房裡,蒲雨苑仍像以前一樣,並不太用心整理東西。多半的時候,她只是翻著蔚丞騏的遺物,從書中的一句眉批,一句偶然的感言中,發現一個新的感觸,新的感歎。

  「你看這本子,」她翻著一本表皮都磨舊了的筆記本給譚洛胥看。那頁上蔚丞騏的字寫著:「那壓迫著我的,到底是我的靈魂想要出來到空曠之處去,還是那世界的魂敲著我的心門想要進去?」潦草而隨意的字跡,在米白色的紙頁上。

  這是泰戈爾的詩句,蒲雨苑認得,而她竟也很能體會他的心境,不由輕歎:「唉,壓抑著某些事,想要放卻又放不開……」

  譚洛胥的個性本來就和蔚丞騏大不相同,當蔚丞騏以敏感纖細的心思愁傷萬物時,他大概都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,所以蒲雨苑的悵然,只能引起他一個傷腦筋的眼光:「未免太多愁善感了吧?」

  「不是多愁善感,是感觸敏銳,」蒲雨苑微嗔地怨譚洛胥。「你難道都不瞭解這種感覺?」

  「不瞭解。」譚洛胥聳聳肩。「說實在的,我從以前就不太瞭解丞騏。」

  蒲雨苑的神思像是飄浮到了什麼地方……「我卻可以理解他。」

  他有些驚奇:「不會吧?」

  「奇怪嗎?不會。」她感觸良多地又重閱讀了一遍那些字句。「聽完了另一個蒲雨苑和他的故事,我可以完全體會他寫這些句字時的心境。」

  「拜託——」譚洛胥手覆上額頭,幾乎想翻白眼。

  「你不贊同?」先是噘嘴,後來似乎發現她撒嬌也沒什麼意義,遂歎了口氣。「哎,我們的想法怎麼差這麼多?」

  譚洛胥倒不意外,「你現在才知道?」

  蒲雨苑看著他,研究似地端詳了他很久,然後才評論似地斷定了一句:「個性也差很多。」

  「沒錯。」譚洛胥並不覺得這有什麼,挑了蔚丞騏書房裡的一張扶手椅坐下。

  「其實我以前就知道了,只是覺得可能沒什麼。不過現在……」蒲雨苑若有所感所悔似的,歎了口氣。

  「現在怎樣?」他挑了挑眉。

  蒲雨苑一向說實話。「覺得好像有那麼點什麼。」

  譚洛胥一懍。

  說真的,在剛認識蒲雨苑時,他覺得她不可能與他發展什麼特殊關係的原因之一,就是因為兩人太不相似。不僅個性、處事習慣、甚至喜好通通都不太對盤,但後來不知怎地竟又愛上了。

  既然愛上了,就表示之前所認為的問題都不成問題吧?「個性不一樣的情人,比比皆是,大家不都還過得很好。」

  蒲雨苑沒想太多,她正色地:「不過情侶分手,很大的一個原因也是個性不合。」

  譚洛胥這時候已經有點撐不下去了,他一直給她正面的建議,她卻一直往負面的方向想。

  他不高興了。抿著嘴,直接問:「你要分手?」

  分手這兩個字有點恐怖,蒲雨苑嚇了一跳,沒想到會到那程度上去,本能應:「沒有哇。你怎麼這樣說?」

  她的驚嚇看起來並不像是假裝,譚洛胥也知道她不會作假,遂決定還是原諒她這次好了,她的腦袋迷糊迷的,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,難道他還不瞭解她。

  他平下心靜下氣,看了看時間,從椅子上站了起來,「我要去事務所了。晚上一起吃飯?」

  「好。」她乖乖地站在那點頭。

  她乖巧的模樣讓譚洛胥忍不住笑,走過去在她嘴上輕輕刷過一個吻。「我在小叔的餐廳等你,七點?」

  「好。」她軟軟地答,很甜蜜的樣子。

  「別忘了。」他不放心又叮嚀一次。

  「不會忘啦。」蒲雨苑笑得甜甜的。

  不過不管蒲雨苑笑得再甜,不管她曾經說過不會忘,結果那天晚上……

  她還真的忘了。

  那天下午她的業績是將蔚丞騏收藏的兩百多張CD打包裝箱,只不過裝箱的過程中她不時取出其中一張放進音響裡,體會一下蔚丞騏聽這張CD時的心情,就這樣忘了時間。

  七點過十分,她接到譚洛胥打來的手機,拿起手機看見號碼的時候,她還迷糊地沒想到自己闖了什麼禍。

  「什麼事?」驀地才想到:「啊——現在幾點了?」她慘呼一聲,看見牆上的鍾指著七點多。「糟糕……」

  「你還在丞騏家?」譚洛胥的聲音透著絲絲不悅。

  「嗯。」蒲雨苑還是不會說謊。

  他不是絲絲不悅,而是明顯地不高興了。「下午還特地提醒你別忘記,你怎麼還是忘了?!」

  「因為在收蔚丞騏的CD,收著收著……」蒲雨苑連忙解釋,卻難得聰明地想到這樣的解釋大概只會更激怒他,急著又改了口:「對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,我現在立刻趕去!」

  「不必了。」他的聲音變得好冷。

  「你生氣了?」蒲雨苑這下更緊張,一邊人已經衝出書房,準備去客廳穿鞋了。「不要生氣嘛,我說過不是故意的。」

  「不是故意,卻比故意的更可怕。」譚洛胥的聲音不只冷淡,還透著一點無奈與悲哀。「我女朋友,因為蔚丞騏,就完全忘了我的存在。」

  「不是這樣的,」蒲雨苑本來就不會講話,這下一慌,更不知道能說什麼,只反覆這句:「真的不是這樣的。」

  「算了,」譚洛胥的語氣聽來索然無力。「我要回家了。」

  「那……」她望著自己穿了一半的鞋子,「我去你家找你。」

  「不用了,」譚洛胥不留餘地。「我想回家睡大頭覺。」

  「那、那……」她束手無策。

  「就這樣吧,我掛電話了。」片面知會了她,他就把電話掛了。

  怎麼辦?這下怎麼辦?蒲雨苑一腳穿著鞋子,一腳沒有,一時之間全失了方寸。

  她知道這次是她錯,是她自己忘了時間。可是她該現在立刻趕去蔚時真的餐廳?但譚洛胥已經聲明他要走人,她衝去豈不白跑一趟?

  可如果就這樣什麼動作也沒有,是不是又顯得她很沒道歉的誠意?她一向做錯了事,就會很心虛,很極於彌補的。

  那……去他家等他好了。

  「洛胥?還沒回來啊。」譚媽媽說。

  「那……」蒲雨苑原本想就留在譚家等,但譚媽媽見了她那緊張兮兮的樣子,她好奇的眼光不時往蒲雨苑身上瞟,蒲雨苑實在怕譚媽媽要問個水落石出,只好說:「那我等下再來好了。」

  她只得又回去蔚丞騏家等,可留在那兒,簡直是坐立難安,一時譚洛胥他回來看見燈光又心理不平沖,一時去熄了燈光,自己又怕暗。

  猶豫掙扎著,幾番探出窗口看,終於看見譚洛胥的車子停在譚家門口,她得救似的,趕緊衝去譚家。

  譚家還是只見譚媽媽,放她自己上樓去找譚洛胥,房門鎖著,她硬著頭皮敲門,怎麼敲裡頭也沒回音,沒人似的。

  蒲雨苑跟譚洛胥相處了這麼久,多少也知道他的個性,他其實是最不能忍受別人出錯的,她還記得剛認識他的時候頻頻在他面前凸捶,他是怎樣地視她為毒蛇猛獸拒絕往來戶。

  偏偏她這回又出錯了。

  如同往常一樣,她也知道自己沒什麼能力補救,只得頹然地下樓,垂頭喪氣。

  譚媽媽早看出這兩人不對勁:「怎麼啦?」

  「他睡了吧,喊不醒。」蒲雨苑勉強笑笑。

  譚媽媽想也明白這大半是個借口。「你們兩個怎麼了?鬧彆扭?」

  她不知該說什麼好,只得尷尬笑笑。

  「哎,小小鬥嘴別放在心上,哪對情侶不吵架?」譚媽媽倒是一點也不覺得事態嚴重,對他們有信心得很。「你別擔心,先回去休息吧。睡上一覺,明天起來就好了。」

  蒲雨苑雖然知道譚洛胥的脾氣可沒那麼容易平復,但也希望就如譚媽媽所說,一夜船過水無痕。

  她謝過譚媽媽,只得先回家。

  隔天蒲雨苑一大早上班,就趕著打電話給譚洛胥,不料他的手機竟無人回應。她急著打了整個早上,一有空就打,終於在中午找到了他,然而他正在跟客戶討論事情,兩人沒說什麼,三言兩語就結束了。

  這麼一個簡單的通話,當然沒辦法讓雨苑安心。她下了班,就決定去譚家等他洛胥。

  蒲雨苑下班得早,到譚家還不到五點。中午通電話時譚洛胥曾跟蒲雨苑說過他不會那麼早回家,於是她認為中間這段時間絕對是安全的,她遂取出槍匙,先到蔚丞騏屋裡轉了轉。

  然而當她一轉進蔚丞騏的書房,令她瞠目結舌的是,書房裡的東西竟然一夜之間全搬空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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