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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頁 戀奴 「還用得著問?千里,那你又為何在這?」他自顧自地坐下來,拿起桌上早已準備好的美酒,不待就杯,直接灌入嘴裡。 這般飲酒的方式就如同他給人的感覺——放狂、不羈、神秘。冷然。 她自以為光用眼觀察人,就可以掌握眾人的心思和一舉一動,如今遇上了他,卻不得不承認這套準則無法在他身上發揮效用。他的行事作風特異,教人摸不透、猜不著。 「不用膳?」寒劍清對膳食有他獨特的講究,不精緻者不用,不完美者不用,火候不純熟者不用。他厭惡地瞥了一眼滿桌佳餚,找不到半盤合他胃口的,索性放下筷子。 「寒少爺,我想你誤會了……我並不……」 「喚我劍情。」 「不,寒少爺,你聽我,雖然我……」 「喚我劍情!」他望前傾,將她局限在一方小小的空間裡。 她的世界只剩下他的鼻息,他的心跳,他燃燒的眸子…「我不懂……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。」 「有什麼好不懂的?我將銀兩給了方姨,而方姨自然將你的初夜賣給了我,銀貨兩訖,再簡單不過了。」 「你不能,我是你妹妹。」千里覺得自己矛盾了,她在別人面前明明是那麼堅強,那麼不動如山,然而遇上他,所有的理智都消失殆盡,只剩下柔腸寸斷似的纖細,任他恣意奪走她不願給予的注意力。一旦和他牽扯上情感——她有預感,未來的日子會很難過。 「不錯嘛,你恢復記憶了。」寒劍情嘲弄地。 「我從來就沒失去過記憶。」她不厭其煩地再度重複。 「果然被我料中,你欺騙了寒家所有的人。」 「我沒有。可不可以不要一而再、再而三提起這個爭論?不管你說了多少次,我還是只有一句話,我沒有欺騙任何人,也不認識你」」 「是嗎?」看來他還是不相信。 「算了,這不是重點,請你馬上離開這裡,我會要方姨將銀子退還,請走吧。」無論如何,她想避開所有可能與他有關係的事物,除了因為他是寒家人,也因為心裡那份難以言喻的悸動。 「為什麼我得走不行?今宵良辰美景,又有美人兒作伴,只可惜——」他微蹙眉,「少了一桌好酒好菜。」 「寒少爺,別再讓我重複同樣的話,請你走吧。」 「寒千里,別再讓我重複同樣的話,叫我劍情。」他學她的話,言語間帶著玩弄的興味。 「我不是在開玩笑,走吧,寒少爺,別讓我為難。」 「我也不是在開玩笑,叫我劍情,不許你再生疏地喊什麼寒少爺。」以指點住她的唇,他又道:「聽我說完。我既買下你今夜,自然是不會走了,若你仍執意趕人,很遺憾,可能會給你留下個不美好的初夜。」 他的意思是說他會用強?千里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。 「先別害怕,我是說如果。」 「我是你妹妹!」氣急之下,她不自覺地又搬出無說服力的理由,然而他們倆心裡都明白,兄妹不過是有名無分的虛構稱呼,對現實根本不足以構成影響力,更何況她口口聲聲表明自己不再是寒家人,這樣的借口豈非欲蓋彌彰? 「我早說過不會是了。」他相當、非常、極度肯定地道。 「不能放過我嗎?」千里顫怯的聲音近乎哀求,卻無法打動寒劍情鐵石般的心腸。 還不夠!雖然她已經放下自尊,略微低聲下氣地懇求他,但還不夠,他要看的是她心神俱碎的一剎那間,這雙美麗的眸子會顯現出怎樣的淚光?這張柔弱的臉蛋會流露出怎樣的痛苦?現在還不夠,她的悲涼還不夠徹底,傷心也不夠徹底,滿足不了他雀躍的復仇心志。 「要我放過你,當然可以。」要玩,就來點更刺激的。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眼底浮上喜悅,決心要那朵希望的火花慘遭熄滅,甚至化成空洞的死灰。 「謝謝。」千里沒想到他會痛快的答應。 「別客氣了,前提是我會派人通知你娘,她偉大且極富奉獻精神的女兒正在雨霖花苑裡當低賤的妓女,犧牲自己,換取她的幸福。」 寧靜是暴風雨的前兆,相對的,突然的好心也是更殘酷的前兆。 她的下唇因憤怒而咬出血,點點殷紅色的怒意滴落在一身白色衣裳上,污染整片純色無假的白,如同他的話,吹皺了一池春水。 娘這幾天又開始咳嗽了,照大夫的說法,是積勞成郁,心煩化悶,造成她居弱的身軀。這當頭千里卻面臨著一項威脅,一項不是失去娘親,就是斷送自己一生的威脅! 他真如此殘忍?難道他不曾體會過蝕心痛骨的感受?!肯定沒有,如果他曾經遭受過類似命運,就不應該再來逼迫她。 「千里,你可知道我娘怎麼死的?」寒劍情不帶感情的說。 他娘已經死了?!她一直以為斐水靈就是他娘,因為他們同樣霸道。這麼說…… 「你娘是舒斂眉!」也就是她該叫大娘的人,以生命換取她存活的人,沒有舒斂眉,就沒有今日的寒千里。 莫怪寒劍情的冷眸裡始終有恨意!看來他早已立定決心要找她算帳。 「你……是來……報復的?」斷斷續續不成句子,正好反映出她內心懼怕與自責交雜,她沒理由、也沒資格逃避他的復仇,合該是她欠他的……她欠他的…… 「你的用詞不太對,應該說——我是來看你崩潰散渙的……」不大不小的低沉男青飄揚在空氣間,不是很清晰,卻適當的讓千里聽得一字不漏。 燭火正在昂揚,大放光彩地映照出室內兩人默默相對的身影。 一個堅持理念,仇火高漲;一個心神晃蕩,不知所措。 面對面,幽深森冷的黑眸對上泛著水氣的美目,充斥著滿腔復仇意念的心志對上亂了主張、失去自持的靈魂,他和她,兩方截然不同的天地終於相交。 陷入兩難顧全的局面,千里不自覺地加重力道,更加用力地咬住已呈慘白色的唇瓣。 「別試圖以楚楚可憐的姿態打動我,別人會被你梨花帶雨的模樣騙過去,我可不會。」寒劍情冷然地說。 「你沒有資格逼我選擇。」她同樣不遜色,渾身綻放的冰寒氣息足以凍結世界。 「這麼說,今宵是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。」他瀟灑一笑,陰柔的面孔流露前所未有的祥和,輕輕開口,卻吐出最殘酷的威脅,「我會去找你娘的,讓她知道她的女兒有多孝順。」 他又在威脅她了!這個事實令她氣憤,雪白的臉孔因怒氣染上紅暈,迷離的眸子也添上足以重醉人心的光芒。 「我待你夠寬容了吧?讓你自己選擇怎麼做,換成是別人,可不一定會有我如此的寬宏大量。千里,聰慧如你,不會傻得走錯路才對。」 「你太險了。」他凝聲指控。 「錯,這一點也不奸險,我好心地成全你,讓你在今夜開了苞,連帶附贈你娘永遠不會知道真相的條件,還有誰如我這般設想周全?想想,既然都要失去清白,與其將自己獻給上青樓的下流男人,倒不如便宜我,也是親上加親,對不?」 她怕的豈只失去清白而已,她是怕連心都會被俘虜了!一個女人沒有貞節不打緊,反正可以清心寡慾的過完人生就足夠了,但沒有心……她不敢想像自己將心托付給這個男人會有什麼下場? 「考慮好沒?我的耐心向來不太足夠。」望著她沉思的姣好臉龐,黛眉緊蹙,一副宛如臨天下大難的死相,寒劍情狠心地勾起笑意。 千里合上眼瞼,知道自己這瞬間做的決定將會嚴重地影響到人生的軌道,極有可能使原本以平安度過的下半輩子遽變,但是無奈何,她已經沒有逃離他的能力了。 「你真的要我?」 「可不是嗎?我的千里,我說得如此清楚,你卻再三質疑,莫非我的話還不夠明白?」 「不。」她幽幽地歎息,吐出無限愁思,「我只想知道為什麼?既然你很我,應該不屑碰我這骯髒的身子,尋常人都是這樣,不是嗎?」 「原來在你心中,我只落得和尋常人同樣,我還以為我是最特別的。」她問了個傻問題,幾乎令他失笑出聲。「千里,你的心思縝密,總能兼顧各方面的想法,難道還猜不透的心意?很遺憾,也許我的用意的確如你所想,我、要、你、的、心。」 果然如她所料,他的城府絕對超乎常人,深沉得教人料也料不著。「我該感謝你嗎?竟然放下身段要我這顆滿目瘡瘦的心。」 「別看輕你自己。」他的話像是在安慰,實則是譏弄。「我從來沒見過一個比你擁有更美麗之心的人,你的外表脆弱不堪一擊,心卻頑固得像石頭,我相當好奇,千里,石頭心可有破碎的一天?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