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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頁     李樵    


  「嗯,一言為定。」我伸出小指,與她交婦約定。

  ***

  我作了一個決定,我這生一個很重要的決定——我要娶柔柔。

  火災事件後的第三天,我登門拜訪,請求陳靜如將柔柔交給我,一輩子。

  「什麼?」陳靜如瞪視我,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樣。「你不可能是當真的。」

  「我是誠心誠意的。」我重申我的決定。「我希望柔柔做我的妻子,我要照顧她一輩子。」

  「這實在是太荒謬!」陳靜如根本不能接受。「柔柔她根木槿是個孩子呀!」

  「這些我都知道。」我閉了閉眼睛。

  前天折騰一個下午,我現在仍感覺疲累,但我無法放鬆下來,我必須讓陳靜如清楚明瞭我的決心,否則我是無法得到平靜。一閉眼,我就會看見柔柔瑟縮在那黑暗的角落,這樣的擔心煎熬一次就能夠要我的命。

  阿拓的事讓我得到一個教訓——把握當下。當你在乎一個人時,你就勇敢地表現出來,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,不要等一切都遲了才後悔不已。

  「我娶她,是要以丈夫的身份,名正言順地照顧她,一生一世,不讓她受到任何看輕與傷害。」

  陳靜如靜靜地看了我好一會兒,她問:「你愛柔柔嗎?」

  我搖搖頭。「但我喜歡柔柔,比任何人都喜歡。」

  陳靜如似乎很滿意我的誠實,她不再那麼激動。

  「我喜歡你這個孩子,你有顆很美麗的心。但,柔柔是個沉重的負荷,不管我怎麼欣賞你,我都不能讓你來承擔這個責任。」陳靜如靜靜地微笑。「你或許真的很喜歡柔柔,但你有沒有想過,那可能是同情與憐憫。是柔柔的美麗,柔柔的老弱,激起了你想保護她的念頭。」

  我定定地注視陳靜如,儘管我的神情仍是疲憊,但我的態度更堅定不移。

  「初見柔柔時,我真的被她的純真與美麗吸引。她好美,好真,好脆弱,像誤闖幾間的仙子,不沾惹一絲俗世的做作,可又顯得如此不真實。我同情她的遭遇,一心一意想幫助她走出那陰暗的城堡。」我自嘲地扯嘴一笑。「我的想法太高尚了,我愚蠢地以為自己能勝任引導者的角色;直到我發現自己對柔柔產生慾念,我嚇死了,我推開了柔柔,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對柔柔她……她還是個孩子,我怎麼可能……後來,我知道我推開柔柔並不是為了保護她的純真,而是我跟一般人一樣,不能避免地在乎柔柔的殘缺,原來,我也是這麼一個自私的人。我開始躲避她,直到——」

  想起火場那一慕,我全身一顫。

  「我差點失去她了,那一刻,我領悟了,我對她不只是同情。」我說。「雖然不是愛情,但我在乎她,比我的生命還在乎,我就是無法放下她。相信我,我抗拒過,但我還是無法對她狠心。」我抬起眼正視陳靜如。「是同情也好,是憐憫也罷,我對柔柔的感情,也許超過我所知道的還要更多更多,我用我的人生跟您承諾。」

  陳靜如的眼眶,淚光盈動。「婚姻不是兒戲,你確定你要這麼做嗎?」

  「非常非常確定。」

  「柔柔是個麻煩,你可清楚?」她又問。

  「非常非常清楚。」

  「她也許會毀了你的前程,讓你成為笑柄,久而久之,你會厭煩她。你會嗎?」

  「柔柔絕對不會讓我厭煩的,她是個令人驚奇的小東西。」我笑。

  陳靜如也笑了,「也許……將來你會遇見心儀的女人,你不會後悔嗎?」

  「我不回顧以前,也不去想明天會怎樣,我只在乎現在,而明天是現在的延伸,而我對她的喜歡只會更多更多。」

  陳靜如閉上眼睛,淚滑落下來,我想,那是喜悅的淚水。

  她伸過手,就似那日我第一次踏進這裡,要求她把柔柔交給我的情景一樣。

  我伸出手,握住她。

  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
  ***

  我要結婚的事傳回台北,我那對工作狂爸媽拋開所有的繁務,專程趕來台東。當他們見到柔柔,知道她的情況後,他們驚詫、不信,知道我不是開玩笑,更是怒不可遏。

  「你腦筋秀逗啦!」媽首先發難炮轟。「她是個白癡耶!」

  一別這樣說她!「我將害怕的柔柔置在身後,擋住父母犀利、無情的目光。

  我瞪視母親,她一身利落的米色套裝,精心裝扮的面容,濃妝仍掩蓋不住年華失去的老態,盛氣凌人的語氣,只會讓她看起來更尖酸刻薄。

  「兒子,」爸的態度不若母親激動,喜好高爾夫運動的他,言行舉止有一股氣定神閒的從容感,那是連我都學不來的。他冷靜地像在檢驗一件商品,打量著我身後的柔柔。「我承認你的眼光不錯,但是她沒資格當我們秋家的媳婦。再怎麼說,我們秋家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家,丟不起這個臉。」

  我嚥下喉嚨行將出口的三字經。

  「為什麼不能?柔柔會變成這樣又不是她的錯。罪不可赦的是那些輕視的眼光,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。如果我在意別人的眼光,那我就該死的和那些人沒什麼兩樣!」

  「我真搞不懂?她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鄉下女人!好吧,她是有幾分姿色,但她是個白癡耶!」媽說,她還是很在意這一點。

  儘管柔柔不懂那些意思,但仍被這刻薄的言語刺傷,她驚怕地抓住我的手。

  「好吧,你若真的想結婚,那就跟我們回去,台北那些名門淑媛等著讓你挑呢。」

  「我不要那些庸脂俗粉,我只要柔柔。」媽的話讓我的胃一陣翻攪。

  「老天……」媽掩嘴驚呼。「你被下降頭了嗎?」她轉頭看爸。「聽說這裡的原住民會巫術呢。」

  「木槿,」顯然爸與我都覺得媽的問題很可笑,他沒理她。「還記得羅查嗎?她那個掌上明珠在阿拓喪禮上的嘎會見到你後,就一直惦念著你呢。回台北後,爸爸幫你安排一下,你會發現,你對這個女孩的感情只是一時迷戀。兒子,你不會傻到將自己的一生都葬送掉吧?」

  「對呀,對呀!」媽媽點頭如拓蒜。「要不,陳伯伯的麼剛從外國回來,出落得美麗動人。陳伯伯挺欣賞你的,還說希望能和咱們家簽上親事呢……」

  「是呀,」我打斷媽的話。「和她們其中一個人結婚,然後過著和你們一樣貌合神離的生活。」我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臉上血色帶去的母親,和眼光不定的父親。

  我早知道父親的出軌。他們的婚姻早在幾年前就破裂了,剩下的,只有那張薄紙,和必須維繫的家族名譽。

  「很抱歉,我無法接受那種婚姻。我要的很簡單,在你們眼中也許微不足道,我要的只是一個平凡的生活,和一份平凡的感情,如此而已。」

  媽沉默著,臉上一陣青一陣白,顯示她怏怏的情緒。我知道母親是知情父親的出軌,我知道像母親這樣自尊心強的女人,絕對嚥不下這口氣,她用盡了各種方法想逼退那個女人,但都換來父親的冷漠以待。

  我痛恨說出這個事實,但我實在忍不住了!

  「都是你!都是你!」在我不留神的時候,媽突然推開我,一把揪住柔柔的長髮。「都是你們這些不要臉的狐狸精,你們佔住了我的丈夫,現在又要搶我的兒子,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!」

  「不要!好痛啊!」柔柔失聲尖喊。

  「葛格……」她伸手向我。

  「媽,放開她!媽!」媽眼裡的瘋狂讓我恐懼。

  「該死的女人,你休想搶走他!」母親不知哪裡生來的力量,將我甩開在地。「去死吧!」

  她從地上拾起一塊石頭,砸向柔柔的頭,頓時,柔柔的頭血流如注,她的身體攤軟地滑下。

  「柔柔!」

  ***

  天濛濛亮,魚肚白的天空和籠罩在陰影中的地面,形成奇異的色調。

  我站在窗前,玻璃窗隱約反射出一張憔悴的臉,深鎖的眉頭,深陷的眼窩,及眼底下慘澹的陰影,顯示我的一夜未眠。

  經過急救後,柔柔已經沉沉睡去,一天一夜。

  陳靜如坐在病床前,緊握住她的手,一刻也不肯放開。

  我們都沒有說話,整個心思都在柔柔身上。

  突然,床上的人傳來一聲嬌嚀呻吟。

  「柔柔,媽媽在這裡,別伯呵。」陳靜如輕聲地安撫。

  我衝到床前,焦急地看她。

  柔柔緩緩睜開眼睛,她的目光首先迎上我,但——她並沒有如以往那樣喊我一聲「葛格」,而是當我如陌生人一樣調開視線,看向她母親。一看見她的母親,柔柔的神情顯得特別激動,她撲向她母親,抖顫地問道:

  「媽,告訴我,爸爸……爸爸他真的要離開我們嗎?」

  「柔柔,柔柔,你、你……」陳靜如一臉不敢置信,「你」了半天,還是說不出一句話。

  我看著她們,整個人如墜五里霧,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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