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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頁     黎倩    


  花羽君抬眼望他,看見他清澈智慧的目光,她輕輕地對他說了聲"謝謝"。尉佐微微地抬後,領悟到她指的是剛剛在樓上解危那一幕,以微笑接受了她的感激。

  這時,賓客的情緒更加高昂地高喊著:"來一點西方禮儀,新娘子親新郎,怎麼樣?"

  這個提議馬上獲得在場人士的一致贊同,又是鼓掌又是吹口哨地暗鬧。

  尉佐用眼神詢問花羽君,見她沒有反對之意,大方地將臉傾過去。

  "唉呀,看不到,站起來才看得到。"會場後面響起抗議的聲音,不乘機折磨這對新人似乎覺

  得過意不去。

  尉佐順從賓客之意,拉著花羽君一同起身。花羽君可以感覺到沉重的手槍在她禮服內襯中摩擦,她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預感,為什麼父親要在她的房們裝設金屬探測器?她直覺地觀望一下現場,瞥見尉佐右後方有人影在快速地移動。不假思索地,她急忙伸手進去要掏手槍出來給他,無奈,窄小的袋口及遮住手腕的過長袖口,阻礙了她的行動。她著急地望著尉佐,卻見他閉上眼彎腰朝她靠來,兩隻手緊搭在她的手臂上,在她可以出聲警告之前,他的手蓋住了她。

  現場響起如雷的鬼叫聲,夾雜在其中的是,一記尖銳的開槍聲。即使不易分辨,但花羽君仍是聽到了,她用盡全身力氣朝尉佐撞去,將他撞倒在椅子上,用自己的身體疊住他。現場頓時陷入一片混亂,尖叫聲此起彼落,雙方人馬快速地又成對峙狀態,各有人員衝上前來。

  霍叔將花羽君的身體抬起,她一張眼就看到血從尉佐的右側太陽穴涓流而下,他面色蒼白,嘴唇微張,眼內有痛苦的神色。霍叔用力將她推到一旁,傾身檢查尉佐的傷勢。子彈穿過他的頭側,傷勢十分嚴量。

  "找……找他過來……快……會長……不能沒有……"尉佐用力地發聲,卻只是片段的耳語。

  霍叔皺了皺眉頭,無法馬上理解他指的是誰?"誰?要找誰過來?"

  尉佐痛苦不堪地閉上眼瞄,又奮力地張開。"找他......一定......記得......"隨著他的力氣耗盡,那人的名字無聲地消失在他的唇裡,霍叔看到了他的嘴形。

  尉佐的頭無力地倒向一邊,花羽君眼睛大張,面無表忙地看著躺在霍叔懷中的丈夫。太晚了,一切都怪她,如果她能花點心思去揣測父親的怪異行徑,如果她能早點掏出手槍,或者如果……現在,一切都太晚了。她欠他的人情,永遠沒法還了。

  "他死了嗎?"花羽君的聲音細小如蚊,沒有顫抖、也沒有恐懼,她已經習慣在任何時候都保持著堅強的外表。

  霍叔聞言抬頭怒視神她,大聲他說:"還沒。"

  花羽君鎮定地站著,打直了腰桿,她知道龍傳會的人會將這筆帳算在她頭上。若找到證據顯示是她父親策劃的,她肯定被視為謀害親人的幫兇,若找不到證據,也會視她為掃帚星,還沒過門就克了夫家。

  霍叔隨著救護人員要離開現場,威嚴地注視會場兄弟與花流會的人馬。從事件一發生,他就不斷地聽到花會長鬼哭神號似的為他的女婿叫屈,還大聲地發誓要揪出兇手。

  "今天就此散會,所有龍傳會的兄弟不准擅自行動,等候四大天王的命令,否則死罪一條。"事情發生得太快,他無法確定是否為花流會所為,總會想辦法查出來的。好不容易出現和平的曙光,現在不是雙方火並的時候。他現在必須爭取更多的時間來佈局,不能讓會長過去的努力一下子全都白費了。他帶著怒氣地看了花羽君一眼,叮嚀屬下。"送會長夫人回府邸。"

  他必須借這個理由扣押她,一方面當做人質,一方面也可以查出她是否為幫兇,但最主要的,還是暫時維持聯姻的事實讓花流會無法輕舉妄動。

  在救護車中,他不發一語地望著尉佐蒼白的面容,隨車人員輕聲問他。"霍叔,您覺得會長夫人和這件事有關係嗎?"

  他沉默了一會兒,簡潔地回答:"還不確定。"事實上,他心裡已有了譜。因為,他看到花羽君的右手從頭到尾都插在禮服內襯裡,隱約看到一個微微突起的形狀那分明就是手槍。她拿著手槍是要自衛,還是想進一步謀殺他?

  她的生命現在的確與尉佐的生命聯繫在一起,如果他有三長兩短,她便沒有未來可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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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台灣台北T大校園

  下午的暖冬陽光穿透稀疏的樹葉,灑落在他的臉頰上,光線像暈開般地擴散在他膝上的書本。他喜歡午後坐在這處寧靜的校園角落。

  近幾年來,台灣的天氣愈來愈沒有四季之分,除了夏季是可怕的酷熱之外,春秋冬的溫度也都更逼近夏天。唉!都是工業革命的後遺症。他輕歎了口氣,望著小徑上騎著腳踏車的往來身影。

  汽車工業快速擴張。大量機械生產取代勞力。塑膠製品塞滿生活,人類的確是比以前便利許多,但也破壞了賴以生存的大自然環境。為什麼現在的人不能安於恬淡的生活,休閒時聽聽音樂。看看歌劇或者是野台戲就好了呢?

  他將視線轉回攤開的書本。這是"哈姆雷特"的原文劇本,他選擇這劇本讓上戲劇導讀課的學生研讀,原文內有一大堆的古字,學生們肯定會怨聲連連。其實他從來不會對學生有過度的期待。不到二十歲的人,你能希望他瞭解人性中永遠無法根除的弱點,以及人面對命運的無奈嗎?

  雖然坐在教室裡面,他們滿腦子想的可能是週日的校外聯誼,或是到茶藝館內和三五好友打牌聊天。這種年紀是一包煙,一堆零食與一杯泡沫紅茶就可以快樂度過的時光。也正因如此,他習慣讓學生借由演出來體驗戲劇的張力,讓他們感受劇中人面對生與死時的痛苦與煎熬,讓他們揣摩被利刃刺在身上的

  他的身體突然發顫,書本從他手中掉落,他好像遭到重擊,身體痛得快被撕裂一般。他的雙眼無神地大張,冷汗一滴滴地從他額頭冒出。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?有十多年了吧!

  他緊緊閉上眼睛,靜靜等待身體疼痛的消失。十分鐘後,他恢復了平靜。疼痛並未在身上留下任何傷痕,只有他的情緒受到強大的震撼。

  遠方的另一個他還好嗎?是幫派械鬥掛綵,還是身體病痛?他不禁皺起眉頭,不知道該抱怨他們之間的心靈聯繫,還是慶幸他們可以透過這種奇異的方式通告對方?

  他用心去感受----

  許久,他鬆了一口氣。他雖然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,但是他知道遠方的他還活著。

  他站在講台上,以低沉的嗓音說著流暢的英文,配合肢體語言,講台成了他發光的舞台。

  這是一間可以容納一百多人的大教室,校方規定這門課僅能招收五十名學生,但每到上課時間,台下總是坐無虛席,人滿為患,其中近八成以上是女學生。

  魏教授的戲劇課可以吸引不同科系的學生來旁聽,她們不買課本,也不做筆記,三黨課就這樣托著下巴,神情迷亂地盯著他看。誰叫他是學生公認量帥、最有價值的單身教授?長及肩膀的頭髮在後腦勺紮了個短馬尾,永遠是一身輕便的T恤。牛仔褲,他甚至還在右耳垂穿了個耳洞,有時候可以看到他掛個小巧的銀環。這樣的裝扮在校園裡,即使是在學生群中仍算是十分突出,更何況是在教授群裡?不被稱為叛逆,也是異類。

  老一輩思想保守的教授處心積慮想剷除異己,盡可能端正日益腐化的校風,無奈近幾年來學生的言論力量擴張得超乎想像,動不動就責怪校風違反人權自由,剝削學生權利。像魏教授這樣受歡迎的老師,自然是學生哲死保衛的對象。

  事實上,也沒有多少人能動得了他。他每年不僅學術論著甚多,出了兩本談人生戲劇的書,在暢銷書排行榜上大出鋒頭,更別提他還積極地參與國內許多表演工作坊的事務。與許多一輩子只能教一門課的教授相比,魏教授顯然活躍多了。

  "好,這學期我們外文劇展就進'哈姆雷特'好了。"

  台下頓時一片哀嚎聲,顯然這齣劇碼不受學生歡迎。"為什麼不要選'羅密歐與榮莉葉'呢?"學生大膽地提出意見,馬上獲得一陣掌聲。

  他笑笑,對這情形習以為常。每年的學生都喜歡這齣劇碼,而他始終沒答應過。"萬一演員哭得不夠悲淒,羅密歐不夠帥,茱莉葉又長得醜,再加上你們一口破英文,我害怕一出偉大的愛情悲劇會被你們演成笑鬧劇。"他幽默的回答獲得學生的哄堂大笑,他乘機宣佈下課,結束學生們永無止境的抗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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