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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頁     黎斐    


  可是,就算是打死他,他也不會讓那個一天到晚對他發號施令去動笑的女人知道這一點。 

  想到那個喜歡命令他的女人,子揚的心裡就悶——以他聶子揚在藝文界呼風喚雨的名聲,哪個人膽敢得罪他?可是這小女人偏偏就不把他放在眼裡,他懷疑對她而言,他除了是部寫搞機器外,就什麼也不是了。

  說到那本即將要交的稿子,他忍不住煩躁地抓抓頭髮。

  寫了近十年的文章,也得過不下數十個文學獎,然而,就在他去年少年得志,一舉拿下國內文壇最重要的太陽文學獎後,就面臨了生平第一個瓶頸。

  從得獎至今他已經起了數百次稿,不過卻時常寫了一、兩張,甚至是幾個字就無法繼續下筆,到頭來又得撕掉重新起稿,一遍、一遍、又一遍……-

  或許他已經到了江郎才盡的時候了吧!

  「你這只潑猴!快給我放手!」客廳傳來一陣陣尖叫聲和奔跑聲,人猴大戰再次準時開打。

  詩童驚慌失措的尖叫聲讓子揚暫時脫離技窮的夢魘,臉上也浮現出難得的笑容。

  白詩童是個很奇特的女人,說不出來她究竟是哪裡奇特,論外貌,比她美的多的是;論身材,她前既不凸,後也不翹,拿什麼跟人家比?論溫柔,如果她指著他的頭命令他去寫稿的樣子說得上是溫柔的話,那麼就表示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。那麼……她到底是哪一點讓人一想到就想笑呢?

  忽然,一個念頭急速閃過,聶子揚盡量保持冷靜,怕一興奮過頭會將那一閃即折的靈感給沖走。

  他手忙腳亂地從凌亂的書桌上隨手找了幾張空白稿紙和一枝筆,以行雲流水之態疾筆書寫。由數個字組成一個段落、由數個段落再組成一頁、兩頁、三頁……這當中不曾中斷過,更不曾撕掉重寫。

  這麼順手的感覺讓他一陣狂喜,因為有好長一段時間,他不曾像現在這樣文思泉湧,寫得如此痛快了! 

  第三章

  聶子揚的固執是無庸置疑的,只不過任誰也無法料想到的是,向來唯唯諾諾的白詩童竟有這樣大的意志力,下定決心達成這項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。

  即使上一次他的疏忽導致白詩童險些失去清白,不過,這可不代表聶子揚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,給她什麼好臉色看。

  不是三不五時的嫌她礙眼,就是故意對她冷嘲熱諷,說她的臉皮比大象還厚,這還不打緊,更氣人的是還說她對他一定是心懷不軌,否則怎麼可能受盡凌辱還死賴著不走?

  試問,誰會喜歡被人這樣殘酷地踐踏自尊?即使對象是詩童曾經崇拜過的聶子揚也一樣。

  如果只是這樣就算了,可恨的是連一隻猴子也不肯放過她,時常不知道哪根筋短路就往她身上撲,苦的是她又求助無門,只能孤軍奮鬥。

  唉!這壓力豈是正常人可以承受的呢?

  但她還是只能將這些辛酸往肚裡吞,一邊安慰自己只要兩個月就能逃離這個人間煉獄。

  這樣的想法雖然十分阿Q,不過詩童現在也只能自我安慰了。

  「鈴鈴……」緊鄰她身嘗旁的電話突然響起,讓正在發呆的詩童嚇了一大跳。

  她驚魂未定的拍拍胸脯。「呼——嚇死人了!」

  「喂?」

  「白詩童!笨蛋!你這個傢伙是去幹麼的?公司是派你過去逼他寫稿,可不是派你過去跟他搞緋聞的,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?」主編高三郎一聽見她的聲音,不分青紅皂白,劈頭就是一陣嚴厲的數落。

  詩童被罵得眼冒金星,不知所以。「高先生,我不懂你的意思耶。」她戰戰兢兢,小心地開口。

  「不知道!?」他升高分貝。「你現在就去給我買一份『二週刊』回來看!」說完,「啪」的一聲迅速摔上電話。

  詩童手裡握著「嘟嘟嘟……」作響的電話筒愣地原地,頭腦還沒有從剛剛高主編辟哩啪啦的指責當中恢復過來。

  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……』她蹙著眉心,心中有不好的預感。

  二週刊不都專幹些揭發名流人士八卦消息的勾當嗎?跟她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市井小民又有啥關係?可是既然高主編都這麼說了……只好去買來看看吧!

  趁著聶子揚將自己關在書房寫作的時候,她放輕腳步溜了出去,幸好樓下不遠處就有一家便利超商,不必再走多遠。

  「歡迎光臨。」親切的收銀人員宏亮的聲音響起。

  詩童不打算多作停留,到書報櫃拿了一本當期的「二週刊」,看都沒看就直接到櫃檯結帳。

  「這一期的『二週刊』賣得很好喔!大家都是衝著聶子——」收銀人員說著說著,一看到詩童後笑容突然擴大。「咦?這封面上的人跟你好像喔!」她興奮的來回看看雜誌又看看她。

  她的發現激起了詩童的好奇心,她低頭一看……

  嚇!

  只見標題上寫著:「知名作家聶子揚與神秘女友共築愛巢,當眾演英雄救美記。」她又瞄了一眼封面照片,照片上是兩人抱在一起的畫面,他的臉背對著鏡頭,而那個女孩的面貌好眼熟,好像是……

  天啊!這是怎麼一回事? 

  詩童慌慌張張地付了錢,一把抓住雜誌往出口開溜。

  *  *  *

  「二週刊」——

  根據本社記者「不經雲」埋伏數日所得到的最新情報,當今華人文壇最受矚目的年輕作家——聶子揚,與一名神秘女子同居已有數日之久……

  兩人日前一同前往台中地區一間頗富盛名的Gaybar,可是不知為了什麼原因,兩人在車內大聲爭執……之後聶子揚衝出Gaybar,將該名男子拉開,並拳腳相向……

  最後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,激情相擁,經由「不經雲」的觀察,兩人的感情已經到了目中無人、如膠似漆的境界…… 

  「目中無人?如膠似漆!?」詩童的手緊握著早已捏得發縐的雜誌,全身氣得發抖,咬牙切齒。這個叫什麼「不經雲」的傢伙是瞎了眼嗎?明明就是「目中帶刀」、「相看兩厭」,硬要顛倒是非,指鹿為馬!

  她氣憤地繼續往下看。 

  那個叫什麼「不經雲」的傢伙彷彿怕讀者不相信,還安排了好幾張暖味不清的圖片。從聶子揚將那個變態男出車外,揍了他好幾拳,到她賞了聶子揚一巴掌、最後哭倒在他懷裡,每一張照片底下還加了附註,什麼「心急如焚」、「妒火燃燒」、「由愛生恨」、「重回他的懷抱……」這些話都出籠了,這傢伙當真以為自己是這八點檔的編劇嗎?還是對看圖說故事的把戲情有獨鍾?難怪高主編會這麼生氣!

  「我完了……」她雙手摀住臉,嘴裡喃喃自語。

  她白詩童工作認真、負責的形象全毀了。 

  「什麼完了?」聶子揚一手抱著「羅密歐」,另一手端著剛泡好的咖啡,突然出現在她的身旁。  」

  詩童猛一抬頭,瞇著眼睛想像自己是科幻電影中的外星人,能從眼睛裡發射出光線將他瞬間燒焦。

  「都是你這個害人精,自從跟你扯在一起,霉運就接二連三的來。」她失去理智,氣呼呼地怒視著他,越來越疑自己以前怎麼可能為他瘋狂過?這就是年少無知的悲哀。

  他挑挑眉,嘴角輕蔑地翹起,「不請自來的人竟然還好意思抱怨?我看你是……」他的注意力被榻榻米上的八卦雜誌吸引了過去。 「『知道名作家聶子揚與神秘女友共築愛巢,當眾演出英雄救美記。』哈!這說的不就是我們嗎?哈哈哈——太有趣了!」他笑得前俯後仰,好不誇張,驚動了「羅密歐」,它對他齜牙咧嘴的翻翻此唇,接著往詩童身上撲了過去。

  「救命啊!」詩童嚇得拔腿就跑。

  一人一猴在房裡追逐的當中,聶子揚悠悠哉哉的看完整篇對他的報導。 

  「哇!這傢伙竟能將白的硬說成黑的,想像力真是了得……」沒想到你也被拍進去了!拍得還不錯嘛!」他幸災樂禍地發表評論。

  詩童乘機將追到廚房的「羅密歐」反鎖在裡面。

  「這報導是針對你而來的,我只不過是一個無辜的平凡小老百姓,竟莫名奇妙的成為你的陪葬品!你不同情我就算了,竟然還笑得出口,你到底有沒有良心?」她雙手插腰,下巴抬高,挺直背脊站立在他的面前,企圖以氣勢彌補身高的不足。

  他不以為然的看了她一眼。「你有點常識好不好?這種不入流的雜誌誰會把它當真啊?」他早已經領教過他們那些三流記者捕風捉影的功力,再說這也不是他第一次「榮登」封面人物,對這一類的「偽新聞」早巳見怪不怪了。

  「才怪,剛剛……」說到這裡她的喉嚨忽然一緊,眼眶泛紅。「剛剛高先生還特地打電話過來責備我。」想到一早就被莫名其妙的刮了一頓,詩童心裡好不委屈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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